第44節(jié)
“可父親他們是冤枉的啊……”薛如是快要急哭了,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現(xiàn)在看似咫尺卻遠在天涯。 舒慈說:“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即使他本身并沒有錯,但站錯隊得罪人本來就是一種錯。你深在閨閣當中,并不了解朝政,這些事不是你一個女孩子可以置喙的?!?/br> “難道就讓我眼睜睜地看著父親哥哥在邊塞受苦嗎?我做不到啊……我千方百計進京城就是想要為父親兄長謀求一個公道,可進了這里才發(fā)現(xiàn),我實在是過于天真了……”薛如是哭了出來,不過十六七歲的女孩子,面臨了家族巨變,自己又陷入了那樣的地方,她如今還沒有崩潰已經(jīng)算是非常不容易的了。 大概是見多了這般無能為力的事情,舒慈的神色非常平靜,而她的淡定也影響到了薛如是,她抽抽嗒嗒地停了下來,生怕惹得舒慈厭煩。 “娘娘……” “既然你冷靜下來了,那本宮就實話告訴你,你父親的事情是冤案的可能性極低?!笔娲日f,“他幫著何宗之倒賣軍糧戰(zhàn)馬,幾乎是鐵板釘釘?shù)氖虑?,只不過因為數(shù)額較小所以才沒有殺頭之禍。如今這流徙三千里,不過是小小懲戒而已,如果任由他在這個位置上坐下去,柳家滿門覆滅不過是時間的問題?!?/br> 薛如是顯得有些呆楞,大概是被舒慈的話沖擊了,一時半會兒沒有反應過來。 “本宮不幫你,一是能力范圍不夠,二是不想為之,既然敢貪,那就得承受隨之而來的代價。”舒慈面無表情的說道。 薛如是抹了抹眼淚,卻還是紅著眼眶:“可他即使犯了再大的錯,也是我父親啊……” 舒慈回問:“那你有沒有想過那些被克扣糧餉的士兵呢?他們何錯之有?穿不暖吃不飽,餓著肚子站崗廝殺,守著類似于你父親這樣的人,他們就不無辜嗎?” 看她的表情似乎有了轉變,舒慈說:“你父親本宮無能為力,但你兄長,本宮倒是可以想想法子讓他離開邊塞。” “真的?”這簡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本來以為是死局了,沒想到這盤棋又活了過來。只要兄長活著,薛家就后繼有人,她也算是對得起早逝的母親了。 “多謝娘娘,娘娘的大恩大德民女定當結草銜環(huán)。”薛如是對著舒慈狠狠地磕了一個頭,半點水分的沒有摻,舒慈都替她覺得頭疼。 “現(xiàn)在可以說說你為何找本宮了吧?”舒慈不疾不徐的問道。 薛如是起身,對著舒慈福了福,心情穩(wěn)定了下來:“民女確實有要事告知娘娘,前些天樓里來了一位客人,mama讓民女接待,在他休息之后有一個人從窗戶翻了進來,兩人商討了一些事情,似乎是關于刺殺誰?!?/br> “刺殺?”舒慈揚眉,指了指對面的位置,“坐下說。” 薛如是這回沒有推拒,先謝過,然后坐在舒慈的對面,說:“具體要刺殺誰民女也不知,那人也只是一個頭目而已,估計是專門接這種活兒的人?!?/br> 舒慈低頭思索了片刻,問:“他有什么特征?” “臉上和身材都并不特征,只是他們走路的方式有些奇怪,而且腰間系著兩指寬的黑色腰帶?!毖θ缡钦f,“雖然他的腰帶并無特別之處,只是他一連來著好幾天,衣裳換了不少,但腰帶卻一直沒換,民女想著這可能就是他們接頭的暗號?!绷缡巧诖笞逯?,敏慧聰穎,自然比一般人洞察力強得多。 “選在青樓接頭,確實隱秘。”舒慈說。 “如今正逢陛下萬壽,京城出現(xiàn)了這樣的一隊人,民女覺得有異,于是就想著來報與娘娘知曉?!毖θ缡钦f道。 舒慈挑眉:“哦,你不恨他嗎?” 薛如是低頭:“民女也是從小讀過四書五經(jīng)的人,知禮懂禮,雖然在父親的案子上怨怪圣上,但看他登基之后的行事作風不像是昏君,而且民女想著能否借著自己立功請圣上對父親網(wǎng)開一面……” 果然,算盤還是打得啪啪響。 “本宮知曉了,能否用此事?lián)Q你父親一命,就看你這消息是否準確了?!?/br> “那民女以后得知什么消息,可以來找娘娘嗎?”這樣一個人物,薛如是不想輕易放過,她想為貴太妃效力,通過她來救一救自己的家人。父親以前說過,當朝貴妃娘娘絕非等閑之輩,此話猶如在耳,她相信父親不會判斷錯。 舒慈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她問:“你覺得自己可以為本宮所用?” “從今以后,但憑娘娘差遣?!毖θ缡瞧鹕?,福了福身。 聰明的姑娘,看來她想憑借自己救出家人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起碼知道力有不逮的時候選擇攀上一只有力的大腿。 **** “回宮?”道姑轉頭看她,面帶疑惑,“你不是費盡心思才擺脫他了?” 舒慈說:“邪教重出于世,我不能坐視不管。” 道姑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可是黑狐教?” “正有此猜測?!?/br> 道姑瞇眼:“當年師父之死于他們脫不了干系,如果真是這樣,那你必須回宮去,就算是小魚小蝦也要抓幾個回來,以告慰師父在天之靈?!?/br> 舒慈挑眉,提醒道:“師姐,你可是方外之人?!边@么血腥,不太好吧。 道姑哼了一聲:“今生不抓住黑狐教的教主,我就算枉來這世間走一遭?!?/br> 舒慈:“……” “你此番回去,一定要小心,其他人可能不知你的底細,但黑狐教卻不一定,你畢竟是被他們抓住教壇去過的,所以行事一定要謹慎?!?/br> 舒慈抿了抿唇,說:“其實,我倒是希望師姐能助我?!?/br> “如何助你?” “如果這次是宇文丞親自潛入皇宮,以我的功力并不足以于他相抗,所以還需師姐助我?!?/br> “你的意思是……” “我身邊有一宮女,是太后派來監(jiān)視我的人,師姐可以易容成她?!笔娲葥P起唇角。 道姑疑惑:“監(jiān)視你?你到底在宮里開罪過多少人?” “不多,一個皇后一個太后外加一個被打入冷宮的貴人?!?/br> 道姑:“……” 自從駱顯從清泉峰回來后,人明顯就變得陰沉了許多,有時候一眼掃過去,宮女都不敢抬頭,以至于在殿里伺候的漸漸成了太監(jiān)居多。 “有什么話就說?!瘪橈@批完一本奏折,頭也不抬地說道。 李江肩膀動了兩下,上前道:“主子明鑒,奴才什么也瞞不過您?!?/br> “說?!?/br> “貴太妃娘娘說明天要從清泉峰回來,西宮那邊的人已經(jīng)開始打掃起來了?!崩罱f道。 駱顯抬頭,眼眸深沉:“朕讓你打聽這些蜚短流長了?” “奴才有罪。”李江撲通一聲跪下。 “出去,殿門口跪半個時辰?!?/br> “是,奴才謝過陛下?!崩罱嫔桓牡恼f道。 殿內(nèi)伺候的宮人們大氣也不敢喘一口,戰(zhàn)戰(zhàn)兢兢。 晚上翻牌子的時候,皇上直接漠視,抬腿去了皇后的宮里。 皇后沒有想到圣駕這時候會來,匆忙迎接,發(fā)釵都卸下去一半了,顯得有些不太體面。 “臣妾恭迎皇上?!被屎舐蕦m女下跪迎接。 “平身?!瘪橈@抬手。 皇后笑著起身:“皇上才從養(yǎng)心殿過來?要不要臣妾讓人熬一碗百合湯?” “好?!瘪橈@坐在上座,轉了轉手里的扳指,臉上仍舊是一個表情都欠奉。 但皇后絲毫不在意,對于她來說,只要人來人,怎么著都行。 “皇上有何煩心事?”皇后溫柔地落在炕桌的另一側,燭火搖曳,帝后并排而坐。 “今日早朝,大臣們又提起了子嗣的問題?!瘪橈@緩緩開口,聲音沉著有力。 皇后臉色一僵:“怪臣妾……” 駱顯側頭:“你誕下善雅也有四年了,身子仍舊不好嗎?” “臣妾無能,沒有為皇上誕育皇子。”皇后當即起身,跪在了皇上的腳下,垂眸頷首。 “朕并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瘪橈@伸手,皇后借著他的力氣站了起來,她以為自己過了一關,實則駱顯之后的話讓她渾身冰涼了個徹底。 “皇后身體不好,朕早已知曉,天命如此,不怪你。” “皇上……” “但國不可無太子,這皇長子既然不能讓皇后來誕育……”駱顯的話還沒有說完,皇后立刻把話搶了過去,“臣妾有罪,臣妾無能。” 她最怕的事情終于來了,紙包不住火,她早該知曉的。 “朕暫時還沒有廢后的打算?!?/br> 皇后脊背都濕了一層,嘴唇顫動:“那皇上的意思是……” “選一身份不高的女子來誕下皇長子,然后記在皇后的名下,如何?”駱顯微微揚起了嘴唇,這樣的語氣似乎不是在商討,而是下命令。 “皇上如此為臣妾著想,臣妾自然感激不盡。臣妾無子,本不應該占據(jù)中宮的位置,奈何……”皇后眼底含淚,“臣妾與皇上夫妻七載,臣妾實在是舍不得皇上……” 駱顯嘴角輕揚,粗粗一看,似乎是安慰,但仔細看他的眼底,又似乎是諷刺。 “臣妾不能為皇上誕下嫡子,遺憾至極,所幸宮里的其他姐妹還可以,如果皇長子的生母答應,臣妾愿意讓她與臣妾一同治理后宮,代她如嫡親的姐妹?!被屎蟆白R大體”的說道。 “哦?副后之位也可以?”駱顯問道。 皇后點頭,含淚道:“就算是要了臣妾的位置,臣妾也絕沒有不答應的,只求皇上讓臣妾留在您身邊,近身伺候?!?/br> 駱顯微微一笑,似乎是很滿意,他握著皇后的手拍了拍,說:“朕屬意玉貴人來誕下皇長子,不知皇后是何想法呢?” “玉貴人?她是外族人啊……”皇后錯愕,措手不及,沒想到皇上這么早就選定了人選。 “入了咱們南秦,自然就是南秦人?!瘪橈@答。 “可她身份不明,而且太過低微了罷?!被屎笥行┘m結,一方面又喜歡這樣除了皇恩便沒了依仗的女人,一方面又嫉妒她,不過是一個舞女,居然能一步登天? “身份低不正好?皇后可以拿捏,朕也免了外戚之憂?!瘪橈@笑道,似乎是打定主意了。 皇后因為無子的真相被拆穿,所以自覺矮了一截,不敢再有異議。 “臣妾全憑皇上做主?!彼郎仨樀恼f道。 “甚好。 而此時,真正被命運選中的女人正在準備回宮事宜。 第35章 他來了 時隔大半年, 舒慈又重新住回了西宮,宮內(nèi)被灑掃得極為干凈, 窗明幾凈, 跟她在時一般無二。 “奴婢恭迎娘娘回宮,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西宮內(nèi)的宮人, 跪了一地。 舒慈走過, 紫嬋叫起。 “謝娘娘。” 舒慈坐在上座,紫色裙袍, 雍容華貴,她笑著說:“本宮不在, 卻見宮殿被打理得十分妥當, 想必是大家的功勞了?!?/br> 下面的宮女太監(jiān)齊齊低頭, 不敢應聲。 “紫嬋,賞,給他們每人加三個月的月俸。”舒慈四平八穩(wěn)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