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染目光復(fù)雜地看向顧景琛。

    兩人幾個月前，因為方志海的生日晚宴而在這里碰過面。

    喬染那時候怎么也不會想到，過了才幾個月，她就要再一次站在石階下引這人進宅。

    若說喬染還對著顧景琛地問候點了下頭，周卓對顧景琛便算得上不理不睬了。

    他只看了丁淺一眼，就轉(zhuǎn)回頭往石階上走去——

    “方叔叔等很久了，進來吧?！?/br>
    喬染跟上。

    顧景琛側(cè)眸與丁淺相視，唇角微掀，兩人于是也跟著走了進去。

    方宅的餐廳里，幾人順序而入。

    餐宴的長桌，方志海坐在主位，左右兩旁各留下了兩張來開的空椅。

    四個位置上擺滿了用餐的一整套刀叉湯匙。

    面對這場面，其他人還沒什么反應(yīng)，丁淺的神色就先有些不愉。

    她攥了攥手，側(cè)過臉去看了顧景琛一眼。

    “回來了？”

    方志?？雌饋砩袂橐沧匀坏煤?，落到顧景琛身上的目光沒起一點波瀾。

    似乎這個跟著自己寶貝女兒牽手走進來的，就只是一位普通的客人。

    “伯父，初次見面，冒昧打擾了?！?/br>
    顧景琛微微俯身。

    方志海視線在他身上稍停，點了點頭，應(yīng)了一聲。

    “時間不早了，都坐下來吧?！?/br>
    方志海開口，視線向一旁稍轉(zhuǎn)，對站在那兒的菲傭吩咐了一聲，“讓他們上餐吧?！?/br>
    菲傭應(yīng)聲，轉(zhuǎn)身往餐廳外走。

    于是偌大一個餐廳內(nèi)，餐宴長桌四周，只剩下了相對靜默的五個人。

    丁淺慢慢地呼吸了一下，剛提了一口氣準備開口，就聽見坐在主位上的方父驀然出聲。

    “小淺，你也已經(jīng)十九歲了，我希望你能在明年跟周卓訂婚，你覺得怎么樣？”

    “…………”

    整個餐廳內(nèi)有兩秒驟然的安寂，連呼吸聲都不聞。

    回過神來之后，四個人同時看向了方志海。

    第50章 三人談

    “爸爸！”

    丁淺神色難看, 登時就要站起身來。

    顧景琛在猛一抬眸而撞見方志海的審視目光時, 受驚加速的心跳便是一頓。

    到丁淺開口這幾秒之內(nèi), 他的思緒已經(jīng)被自己強迫性地冷靜下來, 然后飛快地轉(zhuǎn)了幾圈。

    而丁淺話一出口, 他便在心里嘆了一聲。

    開卷考試, 還沒有正確答案參考，更不知道命題規(guī)律。

    ——對他來說, 這大概是他活了二十多年所面對的最困難的一次考試了。

    “小淺?！?/br>
    兩人相鄰而坐，距離也并不遠, 顧景琛手腕一側(cè), 便輕輕蓋在了丁淺的手背上。

    丁淺臉色難看地轉(zhuǎn)向了他。

    顧景琛幅度很輕地搖了搖頭。

    他在意她。

    所以他最不能容忍她因為自己而眾叛親離。

    丁淺在顧景琛的目光安撫下，才總算慢慢平靜下來。

    方父說了那句話之后，就一語不發(fā)地看著兩人。在見到丁淺的情緒從驟起到漸平的過程之后，他一時目光復(fù)雜地看向顧景琛。

    顧景琛也沒有逃避這個話題。

    安撫下丁淺之后, 他先抬眸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面的周卓，然后才望向主位上的方父。

    “伯父，餐桌上不是個適合談?wù)撜碌膱龊? 您認為呢？”

    “……”

    方志海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視線壓了回去。

    見方志海沒有直白地為難自己, 顧景琛也是心下稍松。

    片刻之后，之前的菲傭進門, 以她為首, 后面跟了四個上餐的傭人。

    家宴開席, 一道道菜端上而后撤下, 很快就有新的菜品再次魚貫而入。

    顧景琛雖不知這餐桌禮儀是不是試卷上的第一題，但總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一頓午餐在四個人的心不在焉的狀態(tài)下終告結(jié)束。

    最后一道菜品撤下去后，方志海用餐巾不疾不徐地拭過自己的嘴角，然后垂著視線站起身。

    “顧先生，請你跟我進書房一敘?！?/br>
    “我也要去?！?/br>
    丁淺毫不猶豫地站起身來。

    “……”

    方志海已經(jīng)離開餐桌兩步的身形一頓，他皺著眉扭過頭來，不贊同地看著丁淺。

    丁淺神色堅定地回視。

    方志海沒說話，又看向顧景琛。

    顧景琛心里無奈一嘆。

    生活里也有一種試題，你明知道對方想要的正確答案是哪個，但往往你沒辦法做出“正確”的那個選擇——

    “抱歉，伯父，這件事上，我不想小淺因為不知情而猜疑和擔(dān)心……所以我尊重她的想法。”

    方志海一瞬不瞬的目光漸漸威重，但見到最后顧景琛也沒有改變說法的意思，他便收回了視線。

    “行，那你們兩個就都進來吧。”

    話音一落，他抬腳出了餐廳。

    身后丁淺和顧景琛對視一眼，顧景琛唇角輕掀，稍一點頭。

    丁淺輕吸了一口氣，然后又沉又重地呼了出來。

    “走吧?！?/br>
    帶著上刑場的悲壯感，丁淺神情肅穆地跟上去了。

    顧景琛眼底笑意擴散，沒忍住伸手在女孩兒頭頂上輕揉了一下。

    “別犯傻，小星星。”

    “……”

    剛鼓起的士氣被這輕和的一揉而卸掉了大半，丁淺沒好氣地轉(zhuǎn)過頭來瞪了顧景琛一眼。

    漂亮的杏眼的眼角都帶著點怒氣。

    顧景琛沒再和她逗弄，示意了下餐廳的門，兩人一起走了出去。

    而餐廳內(nèi)，沉默了整個用餐時間的周卓驟然放下了自己手里的刀叉。

    金屬與瓷器碰撞的刺耳聲音在整個餐廳內(nèi)回蕩。

    片刻之后，他僵著臉站起身來，從餐廳的另一道側(cè)門直接離開。

    喬染坐在那兒神色黯然了片刻，有些無力地倚到椅背上去。

    …………

    書房內(nèi)。

    方志海坐在自己的單人沙發(fā)上，神情平靜地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和顧景琛牽著手走了進來。

    他的視線在兩人臉上分別掃過，最后一頓，停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沉吟片刻，他開口。

    “你們這種表現(xiàn)，會展現(xiàn)給我一種你們在向我示威的感覺。”

    對這話，丁淺神色不自在了一瞬，但這一瞬之后，她就再坦然不過地挺胸抬頭，同時給了方父一個不怎么善意的眼神。

    大概等同于“這是您自己應(yīng)得”的意思。

    方志海倒沒跟她動氣。

    對于自己這個寶貝女兒有多倔，方志海比誰都清楚。

    他伸手一指自己左手一側(cè)的長沙發(fā)。

    “坐下來談吧?！?/br>
    顧景琛頷首：“謝謝伯父?！?/br>
    他牽著神情還不太善意的丁淺坐了過去。

    而令方志海眸色微頓的是，顧景琛是本能地走在了前面，然后坐在了距離自己稍近的一側(c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