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節(jié)
魏帝還有幾分不信:“你說的……可當真?” 周鴻大膽道:“微臣久在東南守軍,只懂忠君?!睙o論寶座上坐著的是哪位,其實都沒有區(qū)別。 “周氏祖訓,保境安民,不涉朝事,微臣不敢或忘。陛下恕微臣愚鈍,微臣在兩淮清理鹽道,見了不少貪官與心黑的鹽商,無不想著往自己荷包里攬錢,這些人賺了錢必有去處,有喜美人,有喜建園林,更有喜奇珍異寶的,還有好權(quán)的,拿錢賣官,巴結(jié)上官,做出的事情無不與錢有關(guān)。微臣有個愚蠢的想法,太子殿下一身一體皆是陛下所給,那么一大筆巨款就算是妻族堂兄弟指證,太子殿下拿了銀子難道還能把東宮挖個大坑藏起來?” 魏帝目光炯炯望著他:“你繼續(xù)說——”倒好似聽進去了一點。 周鴻便道:“舉凡親族也未必就沒矛盾。旁人瞧著一團和氣,但也許私下當真有怨呢?太子殿下是陛下親子,兒子品性為人如何,做父親的一定深知,萬沒有因為外人而疑兒子的道理??v是做兒子的有做的不是的地方,關(guān)起門來做父親的教訓一頓便是了。微臣父親每有覺得微臣失當之事,便將微臣關(guān)起門來一頓棍子好生教訓一頓,微臣年近而立都沒改變過。萬一給小人以可趁之機,趁機挑撥離間天家父子,該如何是好?” 三皇子野心勃勃,又害的葉芷青差點流產(chǎn),往他家里塞青樓女子,著實算不上好人。 比起鋒芒外露的三皇子,僅就周鴻所知所見,至少太子待人接物寬厚有余,比三皇子要強上許多。 如果非要在三皇子與太子二人之間選擇一個,他寧可選太子。 最重要的一點則是,憑他對鹽道案的嗅覺,總覺得此事有蹊蹺。太子這幾年舉步維艱,一舉一動皆在魏帝的眼皮子底下,這么大的動作魏帝不可能沒有察覺。 而太子若想逼宮,最該做的是掌握禁軍與京中駐軍,而就他所知,九門與宮城的禁軍防衛(wèi),如今依舊是魏帝心腹,并未遭皇子染指。 ——沒有兵權(quán),逼個屁的宮! 做武將的心里沒那么多拐拐彎彎,只有最簡單粗暴的判斷。 胡衍在一旁瞧的膽戰(zhàn)心驚,近來不少官員為著太子都遭魏帝斥責,別人勸的越厲害,魏帝反彈的越厲害,直讓他不敢多說一字。 周鴻難得卻是個合適的人選,他既與諸皇子無交情,又不在京里,對京中局勢更不明了,而且因為他才從大理寺牢房出來不久,若私鹽案真與太子有關(guān)系,他對太子定然懷恨在心,應該不會為太子說一句好話才對。 鹽幫那些枉死在運河里的幫眾們未及進京審案,就被冤殺,而他一路回京,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氣,在大理寺牢房里相信也沒好日子過,隔壁就住著喬立平,三司會審之前,喬立平占了上風,多少人不看好周遷客,總覺得他再也難脫牢獄之災,真沒想到三司會審一朝脫困。 若追根究底,此事與太子有關(guān)的話,那他這場牢獄之災的起因就是太子不滿自己的財路被斬。 逆向推理,得出的結(jié)論令人心驚。 周鴻的直覺拯救了魏帝與太子的父子之情,他坐在那里,原本是高大巍峨的身軀似乎蒼老了許多,帶著些佝僂,許久之后才道:“你先退下吧!” 當天晚上,周鴻與葉芷青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宮里再次傳出旨意,不是讓他回揚州任原職,而是派他一起審理鹽道案。 第二天起床之后,周鴻接到童文議悄悄遣人送來的消息:太子被從天牢里放了出來,又送回東宮看押。 這無異是個令許多振奮人心的消息,至少說明魏帝的心思已經(jīng)有所轉(zhuǎn)圜動搖,并非一開始那么堅定的認定太子有罪。 葉芷青:“謝天謝地,希望能夠還太子清白!” 周鴻苦笑:“若太子無罪,恐怕要有一大批人要掉腦袋。但若是太子有罪……也有一大批人要掉腦袋。橫豎是一場腥風血雨?!?/br> “此事……會連累咱們嗎?” 周鴻摸摸她的腦袋,很想回答不會,可是他知道葉芷青膽大聰慧,真要是凡事瞞著她,反而不美,于是只能嘆氣道:“為夫很想說不會連累咱們,可是從我任兩淮鹽運使之時,就已經(jīng)被卷入其中,想要脫身恐怕太難。葉子,你怕不怕?” 兩人經(jīng)歷太多艱難,葉芷青摟住了他的胳膊,微微一笑:“愿與君同甘,愿與君共苦,愿與君同生共死!” 第一百八十九章 兩人緊緊抱在一起,感受著彼此的心跳,忽然葉芷青腹中小兒用力踢了一下,她“哎喲”一聲,直嚇的周鴻乍著手連人也不敢摟了:“怎么了怎么了?我抱的太緊了?” 葉芷青頗有幾分不好意思:“它踢我!你摸摸!”拉著周鴻的手去撫摸肚皮,衣裳單薄,恰逢小家伙正在活潑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在翻身還是練拳,將她的肚皮拱的一起一伏,在肚里好不熱鬧。 周鴻笑罵道:“皮猴!若是兒子還好,若是女兒這么活潑的性子,可怎生是好?。俊?/br> 家里有個周琪就已經(jīng)夠讓人cao心的了,要是再來個這么淘的,承襲了葉芷青的大膽,還真不敢想象。 葉芷青橫他一眼:“我最不喜歡把女孩子教成呆呆的木頭人,關(guān)在閨閣里一輩子子只知道以男人為天,遇上哭哭啼啼,眼光只在方寸之間,見識短淺。若是個女兒,就當兒子一般教養(yǎng)!” 周鴻愁的不行:“這么教女兒為夫是不會反對,如娘子這般膽大聰慧的最好不過,可是……怎么嫁得出去???” 葉芷青不由跟他一同發(fā)愁:“夫君說的也是,若是生個女兒無法無天,我到要哪里去尋個鴻哥這般寬容的夫婿給她啊。算了算了,還是兒子吧,至少不必受大委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沒那么多拘束?!?/br> “這是……想生什么就是什么的嗎?”周鴻被她逗樂了,在她額頭親了一記:“你呀你呀,別的都好,就是cao心太多。車到山前必有路,兒女自有兒女福?!?/br> 兩人年紀輕輕對坐長嘆,倒渾似幾十年夫妻似的,為著家中瑣事犯愁。本來都是樂觀開朗的性子,一時便將肚里孩兒之事丟在腦后,問起宮中之事。 周鴻這道旨意來的古怪,結(jié)合太子已經(jīng)被送往東宮就不難看出來,魏旁的震怒應該消了幾分,沒有一開始那么堅定的要嚴懲太子了。 “陛下為何不早早將你丟到揚州去啊,好歹那邊都已經(jīng)做熟了的。將你丟在京里給一道不明不白的旨意,可三司哪位官員會賣你的帳?枉費了我當日替他調(diào)理身子?!被敲创蠊Ψ?,沒指望被當朝皇帝感恩,可小小的舉手之勞的照顧也能做得到吧? 這位皇帝是個左性子,不照顧就算了,居然還將周鴻丟去審案,試問她一個地方官員,既非三司任何一位官員,誰會把案卷給他瞧??? 周鴻有另外的考量:“鹽道案幾方博弈,連外祖父都不肯沾手,在家裝病,可見牽連甚廣。陛下未必不知道這其中有貓膩,也許審案的官員里面就有與此事有關(guān)之人,但他苦于不敢信任任何一位官員,連太子皇子都不肯深信,自然得找個無關(guān)人員了,為夫三不靠,又才從大理寺牢房里出來,豈不是最好的人選?” 他不但與京中各路人馬無靠,在不久之前還被這幫人當階下囚一般審問過,不少官員恨不得將他的罪名釘死。 周鴻若是心里有恨有怨,一定要想盡辦法追查到底。 魏帝利用的不過是他心里這股氣。 葉芷青擔心歸擔心,次日他便帶著人出門去查案了,先去了大理寺調(diào)查卷宗,有圣旨在手,符金倒是沒有為難他,還顯出配合的樣子:“既然此事與周大人有關(guān),陛下又有旨意,歡迎周大人來查案!需要人手盡管提?!?/br> 周鴻從牢里出來,他便將過堂之時的恩怨盡數(shù)抹去,倒好似第一次與之見面共識,完全換了一副面孔。 鹽道案前前后后半年了,至今越牽連越廣,前段時間連太子以及太子妃,以及太子妃娘家都下了大獄,大理寺頭疼不已,現(xiàn)在是恨不得盡早結(jié)案,也好讓大家過幾天安生日子。 魏帝派了周鴻前來協(xié)助查案,符金恨不得撂挑子,只盼著他能一肩擔去,自己正可偷閑。 周鴻忙了起來,葉芷青便在家里養(yǎng)胎,時不時有周琪帶著虞文惠前來解悶,偶爾撞見郭嘉,兩人也能聊幾句。 郭嘉對于他看好的生意合作伙伴十分掛念,還會將流球等國諸事講來,兩人也算是同經(jīng)風浪,他上門來尋人,葉芷青明知周鴻不高興,也不好將人趕出去,只能在廳里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