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彥至今不敢深究，o419向他索要簽名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讓他笑瞇瞇地錄下授權(quán)影像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獨自走向回收機構(gòu)，反復(fù)向機構(gòu)的工作人員確認要被回收的時候，又是怎樣的心情。

    他久受荀若卿那套“仿生人沒有思維”、“仿生人只是工具”的理論影響，以往從未認真往這方面想過；如今一旦嘗試著想想，頓覺心臟鈍痛，呼吸都不能流暢。

    這讓他怎么敢向o419開口？

    他當(dāng)然也不敢遺忘。

    這個問題，就像達摩克里斯之劍一般，懸在他現(xiàn)在看似平靜的生活上。

    只要不找出確切的原因，排除隱患，那么……很有可能一覺醒來，枕邊人又消失不見……

    秦彥想想那個場景就后怕。

    而且，事實是，這種“后怕”的程度，可能比他的認知中嚴(yán)重得多。

    不管是上班，還是回家，他都盡量和o419呆在一起。

    只要o419稍微離開視線一會兒，他就忍不住忐忑焦躁。

    最開始，他自己并沒有察覺。

    秘書開玩笑地和他說：“秦總你最近是想要把九先生拴在褲腰帶上嗎？”

    他還覺得秘書也太夸張，差點一怒之下把人開了。

    然而過不多久，諾諾的態(tài)度也古怪了起來，竟趁著o419在廚房里煮飯的功夫，湊過來問他需不需要去看看心理醫(yī)生。

    秦彥奇怪：“你想要諷刺什么？”

    “沒有諷刺，”諾諾回答，“是真誠的詢問?！?/br>
    它的眼球沒有翻上去。

    所以……還真不是諷刺？

    秦彥更奇怪了：“你問這個做什么？”

    “覺得您需要。”諾諾回答。

    “我哪里需要了？”秦彥感到莫名其妙。

    “我個人覺得您可能有一些創(chuàng)傷應(yīng)激后遺癥?！?/br>
    “我？怎么可能？”

    “這樣的病癥自己很難發(fā)覺，尤其您在初期，并不嚴(yán)重，還沒有影響生活。”諾諾向他解釋。

    秦彥難得看它這么鄭重其事，半信半疑：“那你怎么知道？”

    “因為我是醫(yī)療專用仿生人的原型機，”諾諾指了指自己左眼瞼下方條形碼之下小小的榮譽編碼，“這方面知識比普通的仿生人要豐富，觀察能力也更強?！?/br>
    秦彥看了一下餐桌上的鐘，推開椅子站起身：“我先出去一下?！?/br>
    o419一分鐘之前拿著廚余垃圾出去，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

    秦彥急吼吼地推開廚房的后門，往外探頭，正遇上把東西放好準(zhǔn)備進門。

    秦彥這才松了口氣，重新回到餐桌旁邊問諾諾：“你剛剛是想說什么來著？繼續(xù)?！?/br>
    諾諾終于忍不住把白眼翻上去了：“主人，小九剛剛只出去了一分鐘?！?/br>
    “嗯，然后呢？”秦彥看著o419的背影，有點心不在焉。

    諾諾的白眼翻得幾乎看不到黑色的瞳仁：“然后您就跟出去了。”

    “嗯，所以？”

    “小九離開您的視線只有一分鐘，您就坐立不安?！敝Z諾用上了它慣有的那種譏諷語氣，“這種程度您覺得沒有問題？”

    第31章 依從性強

    怎么可能沒有問題？

    秦彥也不傻。

    也不遲鈍。

    這種事，當(dāng)然不可能毫無察覺——其他更小的事且不論，單說工作，o419沒有回來的時候，他尚且能勉力支持，維持正常運轉(zhuǎn)；o419一回來，他就接連走神，好幾次差點出錯，幸虧都不是什么致命問題，秘書、總助和o419也都給力，及時發(fā)現(xiàn)，才沒有造成什么大麻煩。

    這樣的問題，在秦彥二十多年小心謹慎的人生中，可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

    他自然不會發(fā)現(xiàn)不了。

    只是故意無視，不愿意面對罷了。

    現(xiàn)在，這樣逃避被諾諾無情地拆穿。

    秦彥一時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

    倒是o419比秦彥本人還緊張，二話不說，關(guān)上火就走出來問諾諾：“很嚴(yán)重嗎？”

    秦彥沒想到被它聽到了，連忙說：“沒什么，你別聽諾諾瞎說?！?/br>
    諾諾卻不答話，只顧著搗鼓自己翻上去的眼珠。

    o419看了看秦彥，微微地抿了下嘴唇，幫諾諾把眼珠放下來，壓低音量輕聲問：“諾諾，很嚴(yán)重嗎？”

    聲音雖輕，但距離這么近，秦彥想不聽到都難，一時哭笑不得：“小九，不相信我了？”

    o419躲著他的眼睛，也躲著他的問題：“諾諾是，專業(yè)的，醫(yī)學(xué)用仿生人，它的知識豐富，分析理性，診斷準(zhǔn)確，是受到許多醫(yī)學(xué)專家肯定的診斷能手，我覺得，應(yīng)該要尊重它的意見……畢竟，人類對于自己的身體，很多時候并不了解。許多疾病，會拖延到很嚴(yán)重的時候，才被發(fā)現(xiàn)?！?/br>
    這可長能耐了？

    秦彥吃驚，覺得新鮮，想笑又想皺眉，最終還是笑出來——在這之前，o419從來只把他的話當(dāng)圣旨，現(xiàn)在居然……

    這是怎么回事？

    是死亡一次的負面作用？

    還是……

    他看了看諾諾。

    這喪偶的仿生人正一心一意地在o419的幫助下?lián)v鼓它的眼珠子，這才剛剛把瞳仁放正，正眨巴著眼適應(yīng)視野。

    一臉正直又健康，無辜又大方。

    秦彥看得怒從心上起。恨不得當(dāng)場又給它重新塞回去。

    還能是為什么！

    都是被這貨拐帶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