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間，起居室的燈開了，房中一片大亮。

    一位穿著領班制服的，湯執(zhí)沒見過的中年女傭從地下室臺階走上來。

    “你是哪位？”徐升看著她，眉頭皺得更緊了。

    “少爺，我是絲琴，”她微微傾身，對徐升鞠躬，“阿蘭有急事回老家了，我先來代替她做一段時間領班?！?/br>
    徐升停頓了幾秒，問她：“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你？”

    她對徐升笑了笑：“我從前在謹董家里的。”

    湯執(zhí)對徐家的人際關系實在不熟，反應了幾秒，才意識到謹董說的是徐升的舅舅徐謹。

    徐升盯著她，背挺得很直，沒有回話。

    她身后還跟著幾個別的女傭，有舊面孔，也有新面孔。見徐升不吭聲，她領著人繼續(xù)往里走。

    湯執(zhí)產(chǎn)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像她即將代表徐謹，前來占領徐升的地位、也占領徐升的家。

    不過她還沒走幾步，徐升便開口制止了她。

    “不用了，”徐升很慢地說，“領班我自己會找，你們先出去吧。”

    她抬起頭，愣了愣，有些猶豫地說：“可是……謹董——”

    “——都出去?！毙焐穆曇綦m然還算平穩(wěn)，卻莫名令人生出一股冷意。

    房里沒有人敢出聲，也沒人敢動，湯執(zhí)目光所及之處，仿若全是靜物。

    客廳的鐘敲了一下，七點了。

    女傭到底還是沒膽量和徐升起沖突，后退著離開了，房里又恢復了安靜。

    但燈還是亮著，湯執(zhí)看見徐升的下巴上泛起一層胡茬的青色，他的襯衣還是很皺。

    他很驕傲又很孤單地站在起居室里，卻讓湯執(zhí)有一些說不清的難受。

    “徐總，”湯執(zhí)對他說，“我去做頓早飯吧?！?/br>
    徐升看了湯執(zhí)一眼，沒有回答，湯執(zhí)又道：“我很餓了?！?/br>
    “你可以先去洗澡，”他告訴徐升，“下來就能吃。”

    過了一會兒，徐升才說：“好吧?！?/br>
    第12章

    從前在船上打工時，湯執(zhí)常常給廚師幫忙，自覺廚藝尚可，不過自從來了徐家，他還沒進過廚房。

    廚房在餐廳后方，與餐廳之間隔著一道短廊，湯執(zhí)開了燈走進去，發(fā)現(xiàn)廚房比他想象中要大很多。不銹鋼的臺面上工具齊全，他找出了需要的鍋和米，煮開一鍋粥，然后開始煎蛋。

    徐升洗完澡出現(xiàn)的時候，湯執(zhí)正在給第一個荷包蛋翻面。徐升換了一身正裝，把青色的胡茬刮干凈了，下頜微收，重新變回那個仿佛刀槍不入的徐可渝的哥哥。

    他沒有走進廚房，只是站在門口，矜持地看著湯執(zhí)，問：“你在做什么？”

    湯執(zhí)看著徐升那張寫滿了不喜歡油煙的臉，覺得有些好笑，想問他“你靠近看看就知道了”，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了忘拿盛雞蛋的餐盤，只好求助徐升：“徐總，能不能幫我遞個盤子？”

    “……”

    四目相對的剎那，湯執(zhí)從徐升的眼神中讀到了對自己廚藝的懷疑。

    不過很可能是因為真的餓了，徐升沒提出會影響湯執(zhí)心情的問題，只是平直地詢問：“盤子在哪里？”

    “在那兒，”湯執(zhí)指了指柜子，“要大一點的?！?/br>
    徐升微微有些磨蹭地走到柜子旁，俯身拿了一個盤子出來，又踱到湯執(zhí)身邊，把盤子放在臺面上，再看了看一旁的粥鍋，問湯執(zhí)：“這是什么？”

    “粥，”湯執(zhí)把煎蛋鏟到盤子里，打開鍋蓋，攪了攪粥，又把火開大了些，問了徐升一個很敷衍的問題，“徐總，白粥你喝吧？”

    徐升含糊地“嗯”了一聲，白粥忽然開始往上撲，徐升立刻后退了一步，問湯執(zhí)：“怎么了？”

    湯執(zhí)抬起眼，發(fā)現(xiàn)徐升表情十分警惕地盯著鍋子，就把火關了，蓋上蓋子，說：“煮好了?！?/br>
    “哦，”徐升說，像忍不住似的和湯執(zhí)確認，“已經(jīng)熟了嗎？”仿佛很怕吃到夾生的粥。

    湯執(zhí)看了徐升幾秒，對他笑了笑，說“不一定”，又嚇他：“不過沒有關系的，徐總，你放心，就算沒熟，也不會吃死人的?！?/br>
    徐升眼中的緊張一閃而過，而后冷冷地對湯執(zhí)說：“好。等做好了你先喝一口。”

    徐升毫無幫忙端盤子的意識，湯執(zhí)只好進出廚房兩次，把粥碗、餐具和煎蛋餐碟放上了桌。

    等湯執(zhí)喝了一口粥后，徐升才拿起筷子。

    往常，徐升家的早餐往常都是西式，不過湯執(zhí)煮了粥，徐升也沒表達不滿，安安靜靜、慢條斯理地把自己碗里的粥和湯執(zhí)派給他的兩個煎蛋吃干凈了，一副很好養(yǎng)活的樣子。

    吃完后，徐升抬起頭看湯執(zhí)，沒有說話，好像不太適應沒人照顧的生活，也不知道吃完應該怎么做。

    湯執(zhí)有點無奈地說：“放著吧。”

    徐升迅速地放下了筷子，客觀地評價：“味道還可以?！?/br>
    “以后煎蛋上不必放那么多醬油?！彼终f。

    湯執(zhí)不是很想理他，把粥喝完后，理了理餐具，端進廚房。

    廚房里有洗碗機，不過湯執(zhí)不會用，便還是把碗捧到水槽邊，打算自己親手洗。

    徐升倒也沒有甩手到直接走人，他又跟到了廚房門口，看湯執(zhí)捋起袖子，便施施然告訴湯執(zhí)：“應該有洗碗機。”

    湯執(zhí)看了他一眼：“嗯，我不會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