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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廣峰還想給他派輛專車給他制造衣錦還鄉(xiāng)的排面,被林既拒絕了。 在回家的路上,林既拿出了一個錦盒,里面是一枚玉鐲。這塊玉料是他親自挑的,成色不算好,但做成玉鐲后白與翠像煙霧一樣繚繞著,有種別樣典雅的風情,這是他給路倩然的禮物。 他回到家門口,連插鑰匙孔的動作都盡量輕,他慢慢推開家門,視線小心地從門縫探進去,客廳很安靜。 林既猛地推開門,像個惡作劇的孩子一樣大喊:“我回來啦!” 無人應(yīng)答。 林既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好久沒那么傻了。 他走進廚房,沒人。 又去路倩然房間,也沒人。 這個時間按理來說是午餐時間,而且今天路倩然也不用去化療,怎么會不在家? 此時林既心里只是存著疑云,他沒在家里逗留多久,立刻去了王奶奶家。 王奶奶看到林既,驚喜得合不攏嘴,“這是我們小既嗎?怎么變了那么多?” “變了嗎?”林既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鬢角,“變黑了點兒吧?” “是黑了點,也長大了,是大人了?!蓖跄棠套ブ氖直圩笥铱粗?。 長相依然是那個長相,黑框眼鏡換成了銀絲邊,他漂亮的桃花眼不再被隱藏住,更凸顯了他的溫柔,成熟的氣質(zhì)褪去了他年少的拘謹和青澀,此時的林既是個溫文爾雅,看著很舒服的大哥哥。 “變漂亮了?!蓖跄棠逃H昵地捏了捏他的臉,“你mama說你學業(yè)特別忙,今天回來了?” “嗯。”林既點頭,“我媽在您這兒嗎?” “不在,她三天前說回老家參加親戚的婚禮了,要過些日子才回來,你不知道?” “不知道。”林既迷茫道,“她沒跟我說。” “嗨呀,你是不是沒告訴她你今天回來?”王奶奶問。 “嗯。”林既不好意思道,“想給她個驚喜來著?!?/br> “你們這些小年輕?!蓖跄棠绦χf,“給她打個電話吧,叫她今晚就回來,上我這里吃飯啊?!?/br> 林既應(yīng)下,返回家中。他突然意識到了一絲不對勁,路倩然一星期要去化療三次,她怎么會外出幾天不回來呢? 這個意識讓林既沒由來的心慌,他立刻撥打了路倩然的號碼。 “……您好,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 怎么偏偏這個時候關(guān)機? 不安無限擴大,就像被猛獸緊追不舍,前方只有一條路,那條路通向斷崖。 林既又打給保姆張阿姨。 “路女士???我也不知道,她半個月前就辭退我了,她說這件事您已經(jīng)知道了……” 林既的手無力墜下,他周身的空氣好像被抽干凈了,五臟六腑都在絞疼。 林既報警了。 警察來到了家里搜尋線索,在林既的房間里找到了路倩然留下的遺書。 小既 在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大概已經(jīng)走了,別問我去哪了,也不要來找我,你只要知道,我一定在幸福著,就夠了。 mama的病好不了,就算再怎么治療,也陪不了你幾年,恰巧這幾天晚上總夢見你爸爸,我就覺得是時候了。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在想他,每天每夜。 我人生中最的最正確的兩件事,一件是嫁給林誠,一件是生了你這個兒子。小既,mama永遠為你感到自豪,正因為你是這樣優(yōu)秀的孩子,mama才不希望你會因為我,因為一個沒有光明的病,而蹉跎歲月。 你才依賴了我們十七年啊,我們欠你還有好長好長的時間,我真想念以前的日子,也后悔沒有珍惜那段時光。 最大的愧疚,就是讓你背負那些債務(wù),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mama太沒用了。 愛你的,母親。 林既的靈魂分裂成兩個極端,一個溫和樂觀,還禮貌的送警察出門,安撫傷心的鄰居,像最堅硬的盔甲。 直到房子里只剩他一人時,盔甲出現(xiàn)裂痕,一半的靈魂消散。 林既像被卸去雙腿那樣,直直跪了下來,膝蓋與地板碰撞出沉悶的聲響,他卻感覺不到疼。他手撐著地面,劇烈喘息著,好似有人正在一刀一刀剜他的rou。 “不要……” 林既戰(zhàn)栗哽咽著說,“不要留我一個人,不要……求你們……別留我一個人……” 他沒有家人了,那這個世界對于他而言,還有什么意義呢? 不再有人愛他。 “我再也不說謊了……”林既臉色漲紅,哭得要窒息,“對不起,我不說謊了,別留我一個人,我不說謊了……” 他的額頭貼著地面,卑微地哀求著,祈求著原諒。 可他心里是怨恨的,怨恨自己,怨恨導致今天這個局面的所有人,怨恨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在排斥他,每一個節(jié)點,都是在逼著他放棄抵抗,逼著他去死。 …… 那我就不抵抗了。 林既哭得渾身狼狽,他似乎神志迷糊,又似乎非常清醒。 他走到了廚房,抽出了手掌那樣長的水果刀。 “你們等等我?!绷旨揉?。 很疼。 但卻讓他看到了云開霧散的前路。 “……可憐啊,這一家原本好好的,哪曉得……唉,都是好人,怎么就沒有好命?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