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沒想到就這么一個簡單的問題就讓林既顫抖了一下，他閉上了眼睛，像是在經(jīng)歷什么痛苦的刑罰。

    “……家里出了一些事?！边^了好一會兒，林既才低啞地回答。

    再大的悲痛和絕望，過后依然可以用這樣輕描淡寫的話語帶過，人一旦走了，對于這個世界而言，對于親人愛人而言，也不得不變得無足輕重。

    一個星期前，林既覺得自己似乎是不小心踩進了一個陷阱里。

    那天他接到了母親的電話，林誠在臨市的高速上出了車禍，情況很糟糕。

    他立刻動身和母親一起趕往臨市的醫(yī)院，在途中他們還拼命祈禱林誠能度過危險，就算以后都癱瘓在床他們都愿意接受，只要他活著。

    可老天不讓他們?nèi)缭福人麄冓s到醫(yī)院后，手術(shù)室的燈滅了，醫(yī)生出來遺憾地對他們說，很抱歉，我們盡力了。

    這短短一句話，就抽掉了他們家的脊梁骨。

    路倩然當(dāng)場崩潰大哭，林既腿一軟，跪在地上，好像靈魂的一半漂浮到半空，接著緩緩消散了。

    上一次通話的時候，林誠還說要在林既生日之前回到家，給他慶生。

    他真的快回到家了，如果沒有發(fā)生意外，三個小時之后他就能到家。

    這三個小時，林既這輩子也等不到了。

    路倩然除了那一次崩潰后，就沒再掉過眼淚，她要著手處理林誠的后事，從把林誠帶回老家，到通知親人，辦葬禮，封棺下葬，她cao辦得井井有條。

    可林既看得出來，路倩然只是把自己的悲傷壓抑住了，守夜那晚，她一直坐在林誠的棺旁，好像把自己的一部分也放進棺里，永遠陪伴著她的愛人。

    所有事情都結(jié)束后，他們回到了家里，往常這個房屋總是充斥著溫馨，是一個普通家庭的幸福。

    可如今那些幸福都成為了遙不可及的回憶。

    林既洗完澡出來，他看見路倩然坐在沙發(fā)上，低頭看著什么，他走過去，才發(fā)現(xiàn)路倩然手里拿著的是林誠幾年前照的單人照。

    這是他們?nèi)ヂ糜螘r拍的游客照，林誠挺拔地站著，面無表情，不茍言笑。

    “媽……”林既有些哽咽。

    路倩然擦了擦臉，吸著鼻子說：“我有點兒想你爸了?！?/br>
    林既坐在她身邊，摟抱著她的身體，顫聲說：“我也想他了?！?/br>
    母子倆安靜的擁抱，照片里的人靜靜地看著他們。

    謝照風(fēng)知道肯定是不好的事，但他的嘴有過前科，所以不敢多說，便換了個話題：“對了，前幾天不是你生日么，我們準(zhǔn)備了點禮物。”

    說著他就把東西放在林既點面前，一個是Kindle，一個是頭戴式耳機。

    謝照風(fēng)說：“我本來想送你游戲機的，但十方說你應(yīng)該不愛玩游戲。這個耳機是十方給你的，和他現(xiàn)在用的是同款哦?！?/br>
    與其說是生日禮物，倒不如說是賠禮，可這些已經(jīng)無法打動林既了，他低垂下眉眼，說：“謝謝你們，但這些太貴重了，我不能收?！?/br>
    “不貴重，真不貴重！你收下吧！”謝照風(fēng)雙手合十地拜托他。

    林既沒有力氣和他來回推辭，只好點頭收下。

    但謝照風(fēng)還沒結(jié)束，他試探性地問：“之前我做得不對，向你道歉，對不起。這事算翻篇了嗎？”

    林既居然要費幾秒鐘的時間，才想起他說的事是什么。幾天前對林既接二連三造成打擊傷害，甚至曾經(jīng)那些他以為自己永遠都走不出來的事，此時都像過眼云煙，一點兒也刺痛不了他。

    胸口被破開了一個大洞，又怎么會在意被針扎的感覺呢？

    所以林既點了點頭。

    “那就好?！敝x照風(fēng)如釋重負(fù)，他這才坦然笑出來，“對了，差點忘了祝你生日快樂了！”

    林既驟然呼吸一窒，像被一根繩子緊緊勒住了喉嚨。

    從今往后，他已失去了生日快樂的機會。

    謝照風(fēng)回到座位后，表情非常得意，“任務(wù)圓滿完成?！?/br>
    相十方的目光掃向林既，說：“他那樣子看不起不太好?！?/br>
    “說是家里出了事，可能是長輩生病或者離世了吧。”謝照風(fēng)說，“我還以為他看到你的禮物至少會眼睛一亮呢。”

    “沒什么可亮的。”相十方淡淡道。

    謝照風(fēng)卻擠眉弄眼打趣道：“既然問題寶寶不喜歡喬諾，那他就是喜歡你咯？我看這個比較靠譜?！?/br>
    “好了傷疤忘記疼是嗎？”相十方冷光粼粼，“之前無妄的猜測傷害到了別人，現(xiàn)在你又開始了？”

    謝照風(fēng)撇嘴，小聲道：“我就開玩笑這么一說。”

    下午放學(xué)前，林既接到了路倩然的電話。

    “怎么了媽？”

    “小既啊，今天放學(xué)mama不能去接你了，你自己坐車回家，??？”路倩然說。

    “好?！绷旨扔謫?，“是出什么事了嗎？”

    “我還在銀行辦點兒事，可能要耽誤挺久。冰箱里還有菜，你回去先熱著對付一下，等我回去了再給你做?！?/br>
    “嗯，我知道了?！?/br>
    林既搭乘上公交車，他坐到最后一排的位置，車子開動后，他就看著窗外怔怔地發(fā)呆。

    直到身邊的人離開，換上另一個人，那人重重地坐下來，還故意碰了幾下林既的胳膊。

    林既慢吞吞地轉(zhuǎn)過頭，對上了一雙細(xì)長的單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