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酒杯被撞倒,里邊的紅酒潑灑出來,潑臟了他精致的西裝,打濕了固定好的發(fā)型,濕發(fā)凌亂地散落下來,狼狽地貼在額頭。 “明煬哥!” 黎洛瞳孔微縮。 林澄焦急地跑過來,費勁掰保鏢的手:“你快放開他!明煬哥,快讓你保鏢放開洛哥!” 好端端的收購宴上突然發(fā)生了暴力事件,任誰心里都發(fā)怵,沒有一個人敢吱聲。 林澄在這種場面下這般大膽出言阻攔,又親昵地喊了段明煬的名字,在座的其他人都不由得朝他多看了眼,稍有眼色的立馬心領(lǐng)神會。 羅鵬沒這底氣,但他到底還是講義氣的,忍了幾秒,也硬著頭皮起身求情:“段總,阿洛就是任性了點,但他沒惡意的,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段明煬端起酒杯,淺抿了一口,平平穩(wěn)穩(wěn)地放下。 羅鵬不敢說話了。 新來的保鏢以前在道上混過,急于在雇主面前展現(xiàn)實力,手上又加重了力道,再壓下去一寸就能將手臂擰折。 對面?zhèn)鱽硪巫硬涞氐穆曇?,黎洛的臉緊貼著餐桌,看著那人起身,邁著沉穩(wěn)的步子朝自己走來,直到站定在跟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澄澄?!?/br> 喚的卻不是他的名字。 “你坐回位子去。” “可是……”林澄欲言又止。 段明煬左手比了個手勢,保鏢立即松了手,恭敬地退回角落。 “黎先生衣服臟了,恐怕不適合繼續(xù)坐在這兒?!?/br> 一副權(quán)貴的語氣。 可這人明明曾說過,最厭惡權(quán)貴的那副嘴臉。 黎洛沒回答,望著段明煬左手中指上那枚閃閃發(fā)光的鉑金戒指,微微出神。 直到羅鵬扯了扯他衣角,他才倏然回神,直起身,活動了下酸疼的肩肘,夸張地“嘶——”了聲。 “段總看來是真的不待見我,行,我就不在這兒討人嫌了?!?/br> 黎洛笑笑,從容地理了理自己濕透的血色衣領(lǐng),渾然不在意似的。繼而自顧自地擺正傾倒的酒杯,給自己倒了小半杯紅酒,仰頭一飲而盡,咂了咂嘴。 “這么難喝的酒,也就段總您挑得出來?!?/br> 他透過垂散在額前的濕發(fā)緊盯著段明煬,目光森冷。 “這么無恥的事,也就段總您做得出來?!?/br> 保鏢聞言再度上前,但黎洛比他動作更快,猛地揮手一甩! 酒杯剎那間擦著保鏢的臉頰飛過,重重砸在墻上,“啪!”的一聲,碎裂聲刺耳,圓滑的玻璃摔成了尖銳殘破的碎渣,漱漱而落。 包廂里的空氣仿佛凝滯,寂靜得可怕。 黎洛拿起餐巾,輕按了下嘴角,扔回臺面上。純白的餐巾沾上了暗色的紅酒,宛如染上了淤結(jié)的血。 他朝眾人紳士地行了個微躬禮: “各位慢用?!?/br> 在段明煬冰冷目光的注視下,他若無其事地打開門,走出了包廂。 鄧良正在宴客廳內(nèi)享用晚餐,剛夾了塊牛排,一抬眼,忽然看見家他的洛哥從包間那側(cè)的走廊走了出來。 他立刻高興地迎過去:“洛哥,你們已經(jīng)吃完啦?這家酒店的自助餐好棒啊,新老板果然……” 他說到一半卡住了:“……洛哥你怎么了?” 黎洛拿毛巾擦干了臉和頭發(fā),擋住沾染著紅酒的領(lǐng)口,臉色有些發(fā)白:“沒事,里面太悶,我出去透透氣?!?/br> “洛哥……是不是新老板欺負你了?”鄧良小心翼翼地問。 新老板還未上任就指明封殺黎洛,想必不會給他好臉色。只是以他家洛哥的性子,應(yīng)該會懟到對方氣急敗壞憤然離席才對,怎么反而自個兒滿身狼狽地出來了?這情形還是頭一遭見。 “他如果不欺負我,就不是他了?!崩杪宄读顺蹲旖?,卻沒能扯出一個灑脫的笑來。 鄧良:“什么意思?洛哥你和新老板認識?” 黎洛不答,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扔掉擦臟了的毛巾,將散亂在額前的濕發(fā)往后一撥,露出張揚恣意的俊臉,插著兜邁開大步往宴客廳外走,如同來時那般,一副瀟灑貴公子的派頭。 只不過開口回答時,似乎多了一分澀感: “前任而已?!?/br> 第6章 說是前任,其實不太貼切。 黎洛出了宴客廳的大門之后才想起來。 在他曾經(jīng)倒追段明煬的那一年多時間里,段明煬從來沒答應(yīng)過他。 這話聽著仿佛他是一個癡心卑微的可憐蟲,但實際上,在最后挑明真相彼此決裂的那一天之前,黎洛一直覺得,段明煬才是可憐的那一個。 因為他倒追段明煬的起因,并非什么浪漫的一見鐘情,而是一場幼稚沖動的報復。 彼時,黎家位居本市財富排行榜前榜首,江家和段家緊隨其后。他是商界巨頭黎正宏的獨生子,從小享盡萬般努力寵愛,性格上難免有些任性驕縱,肆意妄為,但有家里擔著,只要他不違法犯紀,怎么鬧騰都有人替他收拾殘局。 所以黎洛十五歲之前的人生,可謂順風順水,不知道“挫折”二字怎么寫。 直到十五歲那年他父母突然離婚。 這對任何一個處于青春期的孩子來說都不亞于晴天霹靂,他震驚、痛苦、彷徨,死拽著mama的衣服不讓她走,歇斯底里地問他爸爸為什么mama要離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