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汛的腦海里瞬時浮現(xiàn)出藺焰塵俊美無儔的臉龐，他輕輕搖了搖頭，說：“你們不認(rèn)識的人，這你們不用管，和他……沒什么關(guān)系?！?/br>
    楚爸爸納悶：“你不是和那個姓季的在一起嗎？”

    楚汛漠然地說：“早就掰了……”

    但想到小藺，他的臉色又變得柔和而哀傷起來：“我喜歡上別人了。”

    盡管他到目前為止都還不知道小藺的具體家世，但絕對非富即貴，是他一輩子都接觸不到的階級，想想小藺那個難辦的父親，他就覺得可怕，人家指不定會不會接受他呢，有時候在一起并不只是兩個人的事情。

    楚mama問他：“君君，你準(zhǔn)不準(zhǔn)備要這個孩子啊？你本來就不容易……要是生下來的話，還有更多事要cao勞。”

    當(dāng)然要生下來！但是……楚汛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現(xiàn)在是還一片平坦，他算算時間，應(yīng)該是在剛遇見藺焰塵的頭幾天就懷上的，但是再仔細(xì)想想，這一個多月里他做過很多不利于胎兒的事，跳傘，滑雪，騎馬，還吃過藥片，越想越后怕，不知道會不會對胎兒有影響。

    楚汛愁眉不展，一臉凝重地說：“我還沒決定好，等胎兒稍微大點做檢查，如果沒問題就生下來?！?/br>
    坐他們旁邊一桌的一個年輕姑娘差不多把他們一家的對話聽下來，偷偷地鄙夷地看了楚汛一眼，用情不專、移情別戀就算了，對小三也好壞，是誰都不肯告訴爸媽，婚前讓人家女孩子懷孕，不想負(fù)責(zé)，還做了檢查再考慮要不要生下來，是打算做性別檢查吧？是男孩就生下來，女孩就不生吧？太渣了，真的太渣了。

    楚汛臉皮薄，他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懷孕，尤其是熟人。

    所以既不回自己在x市的房子住，也沒有去爸媽家養(yǎng)胎。

    陳主任答應(yīng)了專門負(fù)責(zé)幫助他生下孩子，一來因為陳主任本來就是婦產(chǎn)科方面的專家，不用再找別的醫(yī)生，二來楚汛不好意思再讓更多的人知道他一個大男人懷孕的事。

    和父母商量以后決定就在醫(yī)院附近租房子住——他個傻逼把錢都花在小藺身上，雖然還有不動產(chǎn)，但到底不是流動資金，連租房的錢都沒有，紅著臉看爸媽掏的錢。

    懷孕三個月時，楚汛去做產(chǎn)檢。

    陳醫(yī)生說初步檢查孩子除了長得有點小以外，沒有缺胳膊斷腿，基本還算健康。但還有一些產(chǎn)檢沒辦法排查的毛病。

    楚汛考慮了好幾天，還是決定把孩子生下來。

    楚汛基本上不敢出門。

    盡管他自己撫摸肚皮時，感受到自己的身體里面正在孕育著一個小生命，會讓他備受感動，可是……別人會怎么看他呢？那不就是個怪物嗎？

    而且要是叫人知道他肚子里揣著個孩子，這個孩子就是他被男人睡過、且睡過人命的鐵證，他和小藺沒結(jié)婚，頂多算交往過幾天，這還是無媒茍合的私生子。

    爸媽知道他沒得絕癥而是懷孕以后，也沒生氣，還辛辛苦苦地陪著他、照顧他。

    爸爸每天換著花樣給他做飯吃，還挺積極的。

    楚汛本來以為遲早要被爸媽罵，沒想到一直沒有挨罵，爸媽還是對他小心翼翼的。

    特別是爸爸，爸爸什么時候脾氣變得這么好了？

    懷孕，沒事干，整天悶在家里，楚汛就胡思亂想。

    他想，以前他和爸爸絕交那次，爸爸就嫌棄他搞同性戀生不出孩子沒辦法傳宗接代，是不是因為現(xiàn)在他雖然不結(jié)婚，可也能生孩子了，所以爸爸默認(rèn)了這件事。

    有沒有孩子就那么重要嗎？

    說到底，爸爸只是想著老楚家的香火吧。

    某天晚上，楚汛半夜口渴，起床去喝水，聽見低低的哭泣聲。

    有個男的在哭。

    他好奇地找到爸媽的房間門口，隔著門仔細(xì)聽，發(fā)現(xiàn)是爸爸在哭，mama在安慰他。

    “楚老師，你哭什么啊？五十幾歲的人，你不嫌丟人啊……”

    “我又沒在外面哭，我害怕啊……君君非要生這個孩子，你看他妊娠反應(yīng)那么重，今天晚飯吃下去的都吐了，瘦得都皮包骨了。本來女人生孩子都很危險，他還是個男人。你生君君的時候都那么兇險，那他呢？”

    “哎喲，你還越哭越厲害了。我不是好好的嗎？”

    “我就這么一個兒子，他要是出事了，我怎么辦？”

    “哦，你現(xiàn)在倒是像個好爸爸，在君君面前怎么從不敢說這樣的話？罵他倒是你第一厲害?！?/br>
    “本來生孩子就會胡思亂想，他是男人生孩子，壓力更大，我怎么在他面前說。而且，陳主任沒給男人接生過孩子的。”

    “你別說什么出事出事的，真是烏鴉嘴。你給我閉嘴！我們得相信陳主任，陳主任是很厲害的醫(yī)生了，再說了，陳主任沒給男人接生過孩子，你要上哪去找給男人接生過孩子的醫(yī)生??？”

    “我知道……我就是擔(dān)心。但這不是做好打算，省的到時候慌了手腳嗎？”

    “要是有萬一，我們肯定保君君啊?！?/br>
    老倆口達(dá)成共識。

    過了沒一會兒。

    “楚老師，你怎么又哭了？讓不讓人睡覺??？”

    “我想起剛才做的夢?！?/br>
    “你夢見什么了啊？”

    “我夢見他生了個小怪物，長得特別丑?！?/br>
    “……”

    “到時候生個小怪物也只能認(rèn)了，他平平安安的就好?！?/br>
    “夢是都是反的?！?/br>
    “你不知道啊……我老夢見我以前和君君吵架的事，我說氣話，我還讓他去死。我就在想，是不是怪我害他生病……我怎么嘴那么賤呢？我這輩子以后都再也不罵他了?！?/br>
    楚汛沒再往下聽，悄悄走了。

    第40章

    藺焰塵在第一時間趕回國內(nèi)。

    他除了“楚汛”這個名字一無所知，楚汛的手機號還是不記名的一次性號碼, 在國外辦的電話號碼, 他不告而別以后就再也聯(lián)系不上了。

    想要在九百六十三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十幾億人中找到楚汛，難如大海撈針。

    藺焰塵動用了所有自己聯(lián)系的上的力量去找, 可還是很茫然，畢竟國內(nèi)不是他熟悉的環(huán)境。

    藺焰塵一閉上眼睛, 就會想到楚汛現(xiàn)在不知道在哪里，一個人默默承受著痛苦, 孤獨地等待死亡, 他的一顆心便像是就放在油鍋里煎熬，無法安定。

    他想要盡快找到楚汛。

    正焦頭爛額之際, 藺焰塵忽然接到爸爸的電話：“你做的餃子爸爸已經(jīng)吃了，做的很好吃，我很高興，我……”

    藺焰塵一頭霧水，甚至生氣：“你什么時候吃了我做的餃子？”

    藺爸爸反問：“不是你寄給我的嗎？玉米豬rou餡兒的。”

    藺焰塵本來就因為楚汛的事情很煩躁，想到爸爸吃了他給楚汛包的餃子，更生氣：“我沒有寄給你。那不是做給你的，你又擅自動我的東西。你知道我和楚汛包餃子的事？”

    藺爸爸被他連環(huán)炮似的的指責(zé)罵得怔愣：“?。俊?/br>
    他大概知道藺焰塵這段日子在和誰一起玩, 但聽說藺焰塵很開心，沒有多過問, 他很尊重個人隱私。

    藺焰塵直接掛了電話。

    藺爸爸聽著忙音有點受傷，他本來收到藺焰塵親手做的餃子，還以為是他的倔兒子愿意同他和好了, 雖然不怎么好吃……沒想到壓根就不是藺焰塵寄的，那是誰做的呢？

    輾轉(zhuǎn)過去一個月。

    藺焰塵終于查到了楚汛就職過的公司，他不多啰嗦，直接找上莊瀚學(xué)。

    莊瀚學(xué)和藺焰塵素昧蒙面，突然被找上門他還挺納悶。

    他現(xiàn)在天天都有去上班，之前楚汛毫無征兆地跑路，害得他只能認(rèn)真工作。他還被哥哥臭罵一頓，說一定是他把楚汛氣跑的，直接停了他的零用錢，讓他自己賺錢吃飯，要是他能維持住業(yè)績就再給他發(fā)零用錢，要是把分公司折騰壞了，以后都別想領(lǐng)了。

    唉。

    莊瀚學(xué)知道哥哥和楚汛都是真心待他好，想他上進(jìn)，可他就是個廢物嘛。

    莊瀚學(xué)照著楚汛離開時交代的，提拔了楚汛的得意門生段曉珍，有什么不懂的，不敢下決定的，就厚著臉皮去問哥哥，哥哥會耐心教他，開始他是真的抱著學(xué)習(xí)的態(tài)度去請教的。莊瀚學(xué)慢慢發(fā)現(xiàn)這就像開外掛一樣，可以偷懶，他死性不改，忍不住又偷懶，自己想都不想就直接拿去問，次數(shù)多了，還是露出馬腳，被哥哥發(fā)現(xiàn)，罵個狗血淋頭，完全甩手不管他了。

    莊瀚學(xué)只好苦哈哈地勤勞工作，不由的懷念當(dāng)初楚汛還在的日子，有時候他也會想一想，楚汛現(xiàn)在在哪呢……聽說是出門去旅游了。

    他不治病，是想趁還不用躺在病床上的日子好好到處走一走吧。莊瀚學(xué)很為楚汛感到可惜。

    藺焰塵懶得跟他多費口舌，開門見山問：“你知道楚汛現(xiàn)在在哪嗎？”

    莊瀚學(xué)神經(jīng)大條地問：“楚汛已經(jīng)辭職了啊……你是誰??？你找楚汛做什么？怎么老是有人來找楚汛。為什么覺得我一定知道??？”

    藺焰塵急火燒心，不免顯得有些咄咄逼人，但此時也只能耐下性子，解釋說：“我是楚汛的男朋友……”

    話沒說完，莊瀚學(xué)驚到差點沒跳起來：“你是楚哥的男朋友?。空娴募俚?？”

    藺焰塵點頭，底氣十足地說：“是，我就是他的男朋友。我現(xiàn)在找不到他，他在這里上過班，你這里應(yīng)當(dāng)有存檔他的資料，我想找下線索?！?/br>
    藺焰塵非常強勢，莊瀚學(xué)虛長他幾歲，卻顯得被唬得聽從，過了片刻，想到罵人也很可怕的楚汛，慢慢壯起膽，說：“私人資料我不能隨便給你，你說你是楚汛的男朋友就是了嗎？我怎么從不知道。你得出示一下證據(jù)，起碼有個和楚汛親密點的照片吧？”

    藺焰塵愣了下，他不僅沒有和楚汛的合照，連楚汛的單人照都沒有，忽地悲從中來，酸澀地說：“我沒有……”

    莊瀚學(xué)在心底暗暗夸自己機智：幸好我多長個心眼，沒被你詐出來，連張合照都沒有就來騙我說是楚汛的男朋友。他毫不客氣地說：“你這人很搞笑哎，我工作很忙的，沒空陪你開玩笑?！?/br>
    莊瀚學(xué)站起來，轉(zhuǎn)身要走，不想再招待這個奇怪的人。

    藺焰塵輕聲細(xì)細(xì)數(shù)來：“他不肯讓我留下照片，但我們真的是戀人。楚汛怕冷，喜歡吃火鍋，不喜歡生魚片和芝士，他睡覺時愛整個人藏在被子里縮起來，他沒什么朋友，不敢告訴別人他喜歡男人，但又不想騙父母所以早早地出柜，結(jié)果和父母鬧翻。他……他在生病，他說不想拖累我，瞞著我離開了。”

    “他說他的病沒得治了，躲著說，不想讓我看到他生病變丑的樣子，但我還是想陪著他?！?/br>
    藺焰塵心如刀割，但又有種詭異的平靜，聲音里透著nongnong的哀傷和愛意。

    他說：“莊先生，我很感激你為楚汛考慮，要保護(hù)他的隱私。但我真的是他的戀人，我誠懇地求求你，讓我有點線索去找他。我怕……我怕再晚，就來不及了?！?/br>
    藺焰塵問：“莊先生？”

    莊瀚學(xué)回過頭，藺焰塵瞧見他的模樣，微微驚詫。

    藺焰塵沒哭，莊瀚學(xué)被感動的淚流滿面，抹了把眼淚：“我相信你了，楚汛生病的事除了他辭職的時候告訴我，我誰都沒說出去的……我給你去找找資料?！?/br>
    電腦上的檔案在他辭職時刪掉了，莊瀚學(xué)廢了老大勁兒，找了一整天，終于把楚汛個人信息的紙質(zhì)資料翻出來給藺焰塵，上面寫了他從小到大的學(xué)校，以前的簡單工作經(jīng)歷，獲得過的各種獎學(xué)金。

    藺焰塵瞧見楚汛才二十出頭時的照片，同現(xiàn)在一樣是張溫柔的面孔，但稚嫩許多。

    莊瀚學(xué)問：“有用嗎？”

    藺焰塵：“謝謝你?！?/br>
    可惜他最想知道的地方，家庭成員那欄是空著的，他沒有填父母，大概那時候他們已經(jīng)翻臉。但起碼多知道了一些信息。

    說實話，他找到這里的時候還抱著幾分僥幸心理。

    覺得說不定楚汛說得絕癥的事只是個借口，想甩掉他，可他情愿楚汛是個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