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婉一臉認真地跟秀衣講道：“普世語錄中用的不是內(nèi)薩國的文字，他們宗教自成一套語言系統(tǒng)，除了世代教皇，沒有人懂這套語言，就連教徒都不懂。”

    秀衣笑著點了點頭。

    卓婉盤起腿坐直腰，侃侃而談道：“他們這樣封閉的階級分明的教化方式，不好。”

    秀衣順著她的話，笑問道：“為什么不好？”

    “更深刻的，得讓大毛來?！弊客裰荒茈[隱感覺到這樣不好，還不能像大毛一樣從政治和教化角度深入透徹地闡述出來，但她還是能從另一個角度說出個所以然來的。

    “他們上一屆教皇親自教授下一屆教皇，萬一他們這兩個人都出意外了，這套語言系統(tǒng)所涉及的宗教文化不就遺失了。”卓婉摸索著下巴，“也許他們有什么咱們不知道的緊急預(yù)案。”

    秀衣揉了揉她的頭，“與戚國一樣，主君的地位低于教皇，在教皇殿中主教對教皇地位的爭奪早就失了人性。”

    卓婉腦補了長達三個小時無硝煙的爭名奪利大戰(zhàn)，“老祖宗跟我講，最殘酷的戰(zhàn)爭從來都是看不見的。說不定，主君看著他們內(nèi)斗，心里偷著樂。鷸蚌相爭漁人得利?！?/br>
    秀衣看她想的明白，便不再細說內(nèi)薩國的紛爭，“紅衣看的懂普世語錄?！?/br>
    卓婉眼睛睜的溜圓，“紅衣好厲害?！?/br>
    在她眼里，紅衣和青衣一樣無所不能，聽見秀衣說紅衣能看懂普世語錄，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想紅衣可能是教皇繼承人，她首先想到的是紅衣破解了普世語錄。

    秀衣看著她崇拜的小眼神就知道了她想錯了，錯的讓人心尖暖甜。

    秀衣沒有解釋，反而笑著岔開話題道：“紅衣守在沙城威懾著內(nèi)薩國不敢輕舉妄動，刺殺紅衣的人有來無回了幾次，他們也意識到有紅衣在的一天，他們就不能踏入沙城一步，不再派人刺殺。在攻與守中，紅衣為了更了解內(nèi)薩國的一舉一動，學(xué)會了他們的語言?！?/br>
    卓婉把所有的脈絡(luò)全連貫起來推理出了真相，“墨衣既會他們的語言又破解了教皇的普世語錄，然后，紅衣去教皇殿挑釁。在任教皇為了保住他的權(quán)威，主教為了攀上教皇的地位，都默默地承受著紅衣的威脅?！?/br>
    秀衣忍著笑，輕緩地點了點頭。

    卓婉聽完了故事，安心地躺了下來，對著起身的秀衣總結(jié)道：“他們想要的太多就會人輕易地掐住咽喉，人無欲則剛?！?/br>
    秀衣笑著把她壓在身下的頭發(fā)梳攏到床頭。

    卓婉打了個哈欠，把毛毯蓋在肚子上，道：“明天記的提醒師叔多炸一些菜角，我邀請了骨頭meimei來家里吃飯?！?/br>
    “骨頭他們來嗎？”

    “我沒有問?！弊客癜l(fā)困地揉了揉眼睛，“問了他們也不會來，他們總覺的欠我很多東西，如果我再無緣無故地然讓他們來家里吃飯，他們會不舒服。小孩子的自尊心要好好呵護，這樣他們才能好好地長大。”

    “小姐懂的真的。”

    “話本上寫的。”卓婉閉著眼睛道：“主人公小時候被欺負，自尊心被踐踏，長大后開始報復(fù)……”

    秀衣放下床幔，想著難怪主子開始看話本，她聽著小姐大大小小的歪理，也有了想看話本的念頭。

    走出臥室，強勁的風(fēng)沙撲面而來，秀衣看了看已關(guān)嚴實的門窗，為她剛才的想法，笑著搖了搖頭。

    有趣的不是話本，是小姐腦瓜里無拘無束天馬行空的想法。

    一覺醒來，卓婉趴在床頭上，透過打開的窗縫看外面的天氣。

    “第五場大風(fēng)沙了，綠色行動勢在必行！”

    卓婉對著窗戶中氣十足地吼著給自己鼓勁。

    矮墩子扎著馬步，滿頭大汗地看了他姐一眼。

    他姐又間歇性發(fā)瘋了。

    第114章 打滾

    細細小小的沙粒從趾縫間流出，兩只白白胖胖的腳丫子正光溜溜地踩在晨陽下的金色沙子上。

    卓婉坐到小板凳上，彎著腰陪小老太太一塊拌餡兒，不老實的腳丫子在厚厚的沙粒中鉆進去又鉆出來。

    小老太太看著這豆腐似的白嫩小腳丫，慈愛地叮囑道：“涼氣容易從腳底入身，玩一會后回去穿上鞋子?！?/br>
    卓婉翹了翹腳丫子，把腳丫子伸到陽光下，賴皮道：“這樣就不怕涼了?！?/br>
    小老太太笑著搖了搖頭，嚇唬她道：“墨衣在后院洗豆芽，要是看見你沒穿鞋，她會兇你的?！?/br>
    卓婉氣弱，乖乖地回去穿上了鞋子。

    “師叔，這么熱的天氣，把腳悶在這么厚的鞋子里，特別的不人性。你看咱沙城的人都是光著腳的，王老也光腳，最多穿個草鞋?！?/br>
    卓婉想把小老太太拉攏到她這一邊，輕聲細語道：“在京都里不能光腳，這是規(guī)矩，在咱們大沙城沒有外人，沒有這個規(guī)矩。咱們也可以與時俱進地試著脫掉鞋子走路。滿地都是軟軟的沙子，光腳踩在上面特別的舒服。您來試一試？”

    小老太太被她的話誘的心癢。

    小老太太本是白氏后人，年輕時就對那些不近人情的規(guī)矩嗤之以鼻，老了看透世事了對這些規(guī)矩不反感也不看重。

    小老太太在小花亮晶晶的眼神鼓勵下，脫了鞋子，學(xué)著小花的樣子，把腳伸入沙粒中。

    身為資深過來人，卓婉主動承擔起動作指導(dǎo)，把她偷偷玩過的花樣全教授給了小老太太。

    墨衣提著菜籃回到前院的時候，就看見這一大一小把餡兒扔在一邊不管，用腳丫子在地上堆小房子。

    墨衣沉住氣，把菜籃字放到廚房，抱著胳膊站在旁邊，就看這個屢教不改的人什么時候能靜下來。

    秀衣和紅衣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她們的小姐拉著小老太太在沙地上打滾，小老太太跟個孩子似的在小姐身上灑沙子。

    她家小姐從頭發(fā)絲到腳底都沾滿了沙子。

    而墨衣正黑氣沉沉地站在一旁。

    紅衣一下子笑出了聲，定然是墨衣一個不慎沒有看住小姐，小姐徹底撒歡了，還拉了個小老太太來幫她撐腰。

    墨衣知曉小老太太的過去，對小老太太是打心眼里敬佩的，甚至帶著點崇拜。

    小姐吃透了這一點，就愛拉著小老太太一塊使壞。

    她家小姐看著傻，卻是個最會察言觀色狐假虎威的人精。

    卓婉聽見紅衣的笑聲，抬起頭，笑容燦爛道：“你們先回來了？其他人呢？”

    秀衣上前放下手上的背簍，“他們忙不過來，等做好飯給他們送過去。”

    “墩子也不回來了？”

    “國師和軍師把小太子帶去了軍營?！?/br>
    卓婉趴在地上，曲著膝蓋晃著小腿，胳膊肘支著腦袋，花朵狀捧臉。

    小老太太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沙子，準備去廚房給他們做飯。

    卓婉悄默默地拽住了她的褲角。

    她早就在墨衣從后院回到前院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但那個時候她再挽救已經(jīng)晚了，她酌情考慮了下，決定先陪小老太太玩開心了再說。

    吶，不是她要玩的，是小老太太童心未泯，然后，她陪著。

    小老太太低頭看著她。

    卓婉背對著墨衣，用手指頭指了指墨衣的方向，不出聲用嘴形道：“墨衣很生氣。”

    小老太太忍笑看了墨衣一眼，點了點頭。

    卓婉整張臉黯淡了了下來，在眼里逼出了點水花，慢吞吞地扭過身來，可憐巴巴地看著墨衣，期待墨衣憐香惜玉。

    墨衣冷冷地盯著她，臉色很黑。

    卓婉更不放小老太太離開了，“師叔，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br>
    小老太太忍著笑，很是配合地點了點。

    卓婉收起臉上沒起到作用的可憐模式，換上了英勇就義的浩然正氣，“我先上，你墊后?！?/br>
    小老太太一個沒忍住，捂著肚子大笑了起來。

    卓婉強撐出來的氣勢被小老太太的笑聲戳破。

    卓婉覺得自己想讓小老太太來給自己撐腰是戰(zhàn)略上的錯誤。

    關(guān)鍵時候，小老太太扯后腿。

    “墨衣～”卓婉在臉上擠出甜膩膩地笑，看著墨衣無動于衷的模樣，果斷甩鍋，“師叔想玩沙子又不好意思，我只好陪著她了?！?/br>
    卓婉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很是到位，那無辜的小眼神看的墨衣糟心。

    小老太太雖也被她帶的玩起了沙子，可身上和頭發(fā)上都是干干凈凈，她倒好，嫌站著玩不痛快，把沙子堆到一塊，直接躺在上面，打了滾了還不算，鉆到沙子里讓小老太太把沙子往她身上埋。

    墨衣閉眼運氣，思忖著如何扯下小姐那亢奮的尾巴尖兒。

    自從聽從統(tǒng)領(lǐng)命令從暗處走到明處，墨衣在其他大家族中當丫鬟，無獨有偶，因為這張臉遇見過各種骯臟狠毒的事兒。

    那個時候她仍心靜如水，遇見再糟糕的事情也不起波瀾，她雖身處其中，心隔離在外，冷眼旁觀。

    在她因莫須有的禍亂家風(fēng)的罪名被打出宅門時，遇見了與大老爺一塊走生意回來的卓婉。

    后來的發(fā)展，就開始脫離了她的預(yù)測，也脫離了統(tǒng)領(lǐng)的安排。

    她見過了所有大家族的晦澀的內(nèi)皮，再看卓府，卓府干凈的讓她和其他人都開始懷疑卓府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北方首富的。

    按照統(tǒng)領(lǐng)的安排，她應(yīng)成為大少爺身邊的丫鬟，然后得到卓府在各個店鋪的情況。

    結(jié)果大少爺覺的她細心，做的甜點又好吃，這么好的丫鬟應(yīng)該給了他那樣樣都學(xué)不會的meimei撐面子。

    這個cao作，打破了她和統(tǒng)領(lǐng)計劃的第一步。

    等守在小姐身邊后，她真正地體會到，她本以為不正常的大少爺才是卓府最接近正常的人，至于小姐，單看她區(qū)別與卓府其他人圓滾身材就該知道到她是卓府最大的意外。

    事實正是如此，剛來到珍寶院做丫鬟的時候，她被這胖妞的天真勁兒給驚住了。

    那個時候她還以為商人家子女與官家女子都是不同的。

    待見到了胖妞的堂姐，她終于明白，這胖妞的天真勁兒全是府里寵出來的。

    長輩們溺愛，同輩中本該與胖妞勾心斗角爭奪家產(chǎn)的二房子女也寵這胖妞，就連府中的管家小廝丫鬟都一個個的把胖妞當眼珠子看，廚房里的廚娘和伙計們但凡碰見個好吃的好玩的，首先想到的就是胖妞，更是用盡法子把好吃的送到胖妞手里。

    可以這樣說，卓府里所有的好東西都在胖妞這里。

    她跟統(tǒng)領(lǐng)匯報胖妞是卓府的中心時，統(tǒng)領(lǐng)很長時間都沒有聲音，也許統(tǒng)領(lǐng)跟她有一樣的疑惑。

    她在疑惑的時候，秀衣笑著把她調(diào)到了胖妞的身邊做了貼身丫鬟。

    她時刻守在胖妞身邊，靜靜地看著胖妞，漸漸的被她看似不經(jīng)意卻暖到心底的一舉一動解開疑團，也在心里多了這么個人。

    她那個時候用她所有的功績與統(tǒng)領(lǐng)換了一個承諾，若有一天卓府按照幕僚統(tǒng)一南北的計劃被抄家，她仍守在小姐的身邊，護她一生安穩(wěn)。

    在小姐再一次地因為跳到去蓮池中撈魚而著涼發(fā)燒的時候，大夫人把她們叫了過去，一句為難的話都沒有說，只給她們說了小姐沒人管就撒歡上天的性子，她們四個丫鬟中選出來一個做黑臉，把小姐給壓住了，省的小姐玩的時候把自個名聲和小命都給玩沒了。

    “你們該給她緊緊皮的時候就緊緊皮，不用顧及她小姐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