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骨笑咧咧地頂著一頭泡沫第一個坐在她前面的石凳上。

    她這么弱，他瞬間就能取到她的命，由她站在他的背后碰他的頭，他無需警惕。

    更何況，小城主又傻又笨，恐怕一輩子也不會有那門子的心計。

    卓婉甚是認(rèn)真，比她看話本的時候還專注，在剪掉了臟兮兮的頭發(fā)后，道：墩子的發(fā)型是我以前給他設(shè)計的，他一直喜歡到現(xiàn)在。你喜歡啥，我給你頭頂也設(shè)計一個?！?/br>
    指骨雙眼一亮，興奮道：“大白饅頭。”

    卓婉在他頭頂小心翼翼地刮了個冒著熱氣的大饅頭。

    指骨滿意地摸著頭，把石凳讓給了骨頭。

    “小城主，頭兒喜歡你送的醬?！?/br>
    骨頭沉默著，沒有拒絕。

    卓婉利落地在他頭上刮了個竹筒。

    其他孩子看看指骨的造型再看看竹筒，覺的冒著熱氣的大饅頭更有吸引力，審美一致地全選擇了饅頭造型。

    嫌棄了一把城門丑字的趙蒙背著邊西，看著信上用眉筆畫的地圖，找到了小院。

    推開院門，就見一手丑字的胖妞身前站著一串的光頭。

    趙蒙的心咯噔了一下，胖妞又在禍禍了。

    卓婉緊隨著門聲抬頭，看清門前的人，尖叫一聲，瘋狂地跑了過去，大笑著跳到趙蒙的身上。

    背后一個，身前一個，被夾成餅餡兒的趙蒙黑臉，“下來！別逼我生氣。”

    卓婉偏不下來，抱著她的肩膀跟她背后的邊西親昵地蹭額頭。

    趙走到石凳前，小心地讓邊西坐到石凳上，用空出來的兩只手把身前的肥崽子給拽了下來，毫不留情地把她扔到了邊西懷里。

    卓婉歡快地從邊西腿上站起來，“西西，你怎么來了？東子呢？來的時候怎么不說一聲？我讓平八來送你?！?/br>
    邊西把她拉到對面的石凳上坐下來，語氣輕緩道：“不要急，慢慢說。東子還在山上，小鴨子還在孵化離不開人，我先來找你，等她把鴨子孵化好再拜托給九掌柜暫時照看后，會趕在你及笈的時候到這里?！?/br>
    邊西說到這里，看向趙蒙。

    趙蒙接話，言簡意賅，“搭個伴?！?/br>
    卓婉興奮地圍著邊西和趙蒙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被刮了一半的牙骨摸了摸頭，扭頭喊話道：“小城主，這么還有半個頭沒刮，過一會就沒泡沫了。”

    卓婉這才想起她還沒刮完，拿著刮刀走了過去。

    牙骨齜牙咧嘴道：“給我來個大光頭，涼快。”

    卓婉把牙骨的頭刮的干干凈凈，“你頭頂上刺了個字，夏？”她不太肯定這個華麗的字是不是夏，看外形有點像。

    甭管怎樣，她腦海里已經(jīng)上演了一出夏國皇子流落民間的苦難劇。

    “我娘給我刺的?！?/br>
    卓婉又腦補了一出慈母刺字精忠報國的熱血劇。

    “她說，如果我哪天消失了，還能根據(jù)字找到我的骨頭稍微埋一下，她這個母親也就做的仁至義盡了?！毖拦堑靡獾剡谶谘?，“小瞧我了吧，我可比她活的長?！?/br>
    卓婉拍了下他的大光頭，道：“你這字比我給他們刮的饅頭更有型?！?/br>
    牙骨摸頭，咧嘴笑。

    六個人正準(zhǔn)備離開，趙蒙突然道：“商隊在城門?！?/br>
    卓婉嘴角一翹，問骨頭道：“你們喜歡雞鴨rou，還是饅頭？”

    骨頭毫不猶豫道：“饅頭?！?/br>
    卓婉跑回廚房，給蒙蒙和西西留下兩個饅頭后全部打包給了骨頭。

    “今天的活兒，你們干的很細(xì)致，還幫師叔編了籬笆，超額完成，四個饅頭。剩下的是定金?！?/br>
    骨頭沉默著，他本想只拿三個饅頭，想起石洞中奄奄一息的小妹和小弟，接過了全部的饅頭。

    牙骨撞了撞指骨。

    指骨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羞紅著一張臉道：“城主，你有那種很長時間沒吃飯后的藥嗎？咱們沙城的神醫(yī)有這個藥，聽說神醫(yī)住在這里。 ”

    卓婉托著下巴，使勁地想著，她隱隱約約地聽青衣說過這件事情，指了指他們抱著的木桶和大缸道：“這個就是藥，每天都多喝一口，等一下子能喝下兩大碗的時候，人就好了?！?/br>
    卓婉再次仔細(xì)地回憶青衣的話，叮囑道：“第一次喝，只能喂十小口，漸漸地增多，餓了多少天就要用雙倍的時間來補回來，急不得。這些水直接喂，不要加熱。神醫(yī)說過了，咱沙城的地下水干凈，直接喝沒事。”

    “這些水你們盡快喝完，別舍不得喝，放三天以上就沒用了。到三天后，你們來這里找我，我給你們再泡點水?！?/br>
    牙骨腦子活泛，聽完她的話，很快就想明白了。

    “城主，蜜蜂喜歡什么呀？”

    “喜歡大紅花?！?/br>
    牙骨咧嘴笑著，他知道蜜蜂住在試驗田，他不闖，他就多種點花讓它們多留一會認(rèn)識認(rèn)識他。

    說不定哪一天，他也能有小城主的待遇。

    沒有也沒關(guān)系，他多瞅它們兩眼也高興。

    送走骨rou他們，卓婉激動地跑到后院，在小溪旁找到正洗菜的小老太太。

    “師叔，我把饅頭送人了，今天咱們吃大家都喜歡的烤鴨rou，吃rou吃到飽?！?/br>
    “秀衣同意了？”

    卓婉安靜，其實她已經(jīng)先斬后奏了。

    饅頭哪有鴨rou好吃。

    第102章 邊西

    哇哦！

    矮墩子長大嘴巴，驚呆了一雙眼。

    這浩浩蕩蕩的貨車超出了他的想象。

    活雞活鴨的叫聲參雜在一塊，讓人又是煩躁又是欣喜。

    沙城的城門圍滿了百姓，全是被這些雞鴨的叫聲引來的。

    不只金猊，沙城的百姓也都是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

    經(jīng)歷過的大風(fēng)大浪，切身走過的煉獄絕望，在漫漫無際的雞鴨面前，修煉出的鎮(zhèn)靜都不管用。

    這超出了他們的認(rèn)知。

    勒安謙內(nèi)心平靜，臉上帶著了然的笑意。早在糖包詢問他沙城和軍隊人數(shù)的時候，他便早已猜到眼前這一幕。

    能讓糖包惦記著并掛在嘴邊的貨物定然非比尋常。

    果真。

    卓婉拽拽勒安謙的手，等他把她帶到城墻上，望著看不見尾巴的車隊，對趙蒙道：“你也帶吃的了？”

    趙蒙點了下頭，爽利道：“你在信里念叨著螃蟹和大蝦，就給你帶了點?！?/br>
    矮墩子聽到這里，央著攝政王也把他抱到城墻上。

    勒安謙站在城墻上，使出勁氣把他提了上來。

    姿勢不雅地被扔了上來，矮墩子不在意地整整衣領(lǐng)，他心里清楚的很，在攝政王面前，他連他jiejie的一個指甲蓋都比不上，能聽到他的央求把他弄上來已是看在jiejie的面子上了。

    太子這個身份在別人面前好用，在攝政王面前沒用。

    不過沒關(guān)系，攝政王在他心里的地位連jiejie的一根頭發(fā)絲都比不上，要不是他jiejie稀罕攝政王，他才不會去跟他親近。

    他也是個有臉面的人。

    他對攝政王親近全是看在jiejie的面子上。

    矮墩子背著手邁著八字步，居高臨下地看著有明顯標(biāo)志的貨車，努力佯裝鎮(zhèn)靜道：“jiejie，這都是你買的？”

    “嗯?！弊客裣氲搅送庾娓傅膰谕?，又趁此機(jī)會語重心長地套用外祖父的原話道：“凡事預(yù)則立不預(yù)則廢，我提前給東子和西西申請了，她們才能提前雇傭山民一塊養(yǎng)了這么多只雞鴨，如果我不提前說一聲，這就沒這么多的雞鴨了。”

    矮墩子覺的他姐沒找到他震驚的重點，又問道：“姐，這么多雞鴨需要很多錢吧？”

    卓婉臉上糾結(jié)了片刻，念著外祖父答應(yīng)她只要把他安排給她的幾句話教導(dǎo)給墩子就會給親手她釀果子酒，她忍住想要馬上下去吃烤鴨的心，耐心道：“還是那句話，凡事預(yù)則立不預(yù)則廢，為了湊出這筆錢，九掌柜都忍著心痛把他店里珍藏的古董賣給了趙家人?！?/br>
    “趙氏？”金猊從國師那里已知南方的強(qiáng)勢家族，趙氏為最。

    “嗯。”卓婉有點想念趙留燕了，“九掌柜說，趙家人錢多人傻，一坑一個準(zhǔn)，先把他的寶貝古董放他們家，還能得到專業(yè)的護(hù)養(yǎng)，等他忙完手頭上的急活后，他再坑過來。所以說，凡事預(yù)則立不預(yù)則廢，他要是能提前準(zhǔn)備還流動資金，他也不用賣掉他的心肝兒了?！?/br>
    矮墩子無奈地?fù)]了揮手，對她三番兩次刻意提起的話，想不注意都難，“我知曉了，凡事預(yù)則立不預(yù)則廢，不用再生硬地強(qiáng)調(diào)了，你說的難受我聽的別扭?！?/br>
    “你記住了就好?！弊客窠K于完成了她外祖父布置給她的這一階段的教學(xué)任務(wù)，可算松了一口氣，臉上瞬間開出了一朵開心花。

    矮墩子拍拍他姐的手，祖父可把他姐給愁到了。

    為了記住祖父寫給她的句子，他姐在國師給她講這些話的讀音和解釋時，他姐竟拿著眉筆認(rèn)真地做筆記。

    他和國師當(dāng)時的感覺，唯有受寵若驚來形容，要知道，只有在關(guān)乎到吃喝玩樂的時候，他姐才會這么的認(rèn)真。

    他姐還真沒在讀書上認(rèn)真過，這難遇的表現(xiàn)讓國師激動壞了，旁征博引，引經(jīng)據(jù)典，愣生生地把簡單的幾句話講出了一篇治世論的場面。

    他姐異常耐心地坐在板凳上，乖生生地聽了三個時辰。他都坐不住跑去外面看月亮透氣，他姐還一直堅持到墨衣踹開書房把她拖走睡覺。

    過后，他姐把外祖父的話貼在飯桌上，想著法兒地找著事兒地給他講這些話在她在這里的理解。

    與國師不同的，他姐總能在看似不相關(guān)的事情上對上這些句子，讓人新奇好笑的同時又忍不住地反思。

    幾次這樣讓人驚嘆的驚喜后，他理解了祖父讓她教導(dǎo)他的最根本的原因。

    正如國師所說，她的話能打開他的另一種思考方式，或者說，能讓他發(fā)現(xiàn)另一個視線角度。不是居高臨下的施舍，也不是仰望敬畏的乞憐，而是中間的那種平視，國師甚至是所有人都無法從細(xì)枝末節(jié)間做到的平視。

    國師說這點難能可貴，但他jiejie倒是無知無覺，還否認(rèn)地強(qiáng)調(diào)道，她有丫鬟，丫鬟還特別的聽她的話，她還特別的懂規(guī)矩，見到尊貴有身份的大人物，她跪的心甘情愿干脆利落。

    聽到她鏗鏘有力的辯論，他心如止水，一如既往的，他姐笨的沒有找到他話里的重點。

    矮墩子對著浩浩蕩蕩的貨車感慨他姐的不易。

    卓婉已經(jīng)一身小雀躍地指揮著車隊慢慢地進(jìn)城。

    這些仍然活著的雞鴨需要抓緊時間處理，雖然叫聲嘈雜，這也是數(shù)量大，打開車上罩著的防水布，一個個都無精打采，被沙城的干燥風(fēng)沙吹的生無可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