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jié)
子嗣都是將來的事,最重要的是自己男人靠得住,任旁人如何說,陛下都從來不曾動搖過。 剛娘娘那一番反應,她原本以為娘娘是有了喜事,不過想想這一年多光景,娘娘的月事也才晚了十天左右,她又有些不確定了。 是以,她也沒急著說些不該說的話,只道:“這船上老是飄來蕩去的,可能娘娘還是不大適應,待會兒太醫(yī)來瞧完,咱們還是去煙波送爽齋用膳吧。” 顏青畫頷首道:“你說的是,已經(jīng)在船上多住了幾日,回頭還是去園子里安置吧?!?/br> 到底這些時候在宮里悶著了,顏青畫來了行宮里難得任性一回,上了船就沒怎么下地,一直在這上面逍遙自在。 不過,太任性也不好,這不就害了病。 多福姑姑見她臉色好些,便□□杏給她打一杯溫水來,不叫里面有茶,怕她不耐口。 等一碗溫水都吃下去,兩位跟來山莊的太醫(yī)也匆匆趕到,皇后娘娘生病可是大事,加之是聞了午膳的氣味才吐的,他們二人更是不敢馬虎。 剛一進來就白著臉跪到那行大禮,主子沒招呼,根本不敢上前。 多福姑姑便簡單說了兩句剛才情形,這才道:“還請兩位大人仔細著些,娘娘以往胃口都很好?!?/br> 跟來的太醫(yī)一位姓李,一位姓陳,李太醫(yī)是婦科圣手,而陳太醫(yī)專精風寒胃火等病癥,一聽大姑姑這般說,便由陳太醫(yī)先行上前診脈。 太醫(yī)診脈是相當仔細的,左右手都聽了約莫有一盞茶的功夫,陳太醫(yī)才沉默地退了下來。整個過程里,他是一眼都不敢瞧皇后娘娘的。 李太醫(yī)忙抬頭看他,見他給自己比了個手勢,心中頓時又驚又喜。 只不過他們都是宮里的老人,便是如此,面上也是淡淡,一絲一毫都未曾表現(xiàn)出來。 李太醫(yī)診脈的時候,陳太醫(yī)是相當緊張的。 他們都是世代行醫(yī),雖他不是婦科專精,也不會診錯滑脈,若是連這個都看不出來,又有何臉面在宮里頭當太醫(yī)呢。 如果真的是滑脈,那可是天大的喜事了。 是以,他現(xiàn)在就一門心思等李太醫(yī)的結果了。 這兩刻功夫,說來很長,也似飛速而過。 等到李太醫(yī)退了下來,陳太醫(yī)被多福姑姑點了名,這才回過神來。 他忙抬起頭,見皇后娘娘身邊幾個得意人都盯著自己瞧,頓時汗?jié)窳撕蟊场?/br> 多福姑姑又重復一句:“兩位大人都診斷完了,便請陳大人先講講脈案?!?/br> 皇后娘娘身體康健,脈案自然是不怕說的,陳太醫(yī)悄悄看了李太醫(yī)一眼,見他給自己比了個手勢,心里頭頓時有了底氣。 他忙調(diào)整一下臉上便表情,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高興些,一個頭磕下去,直起身來便回道:“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娘娘這是滑脈,您有喜了?!?/br> 顏青畫卻一下子愣在那里,根本沒反應過來。 多福姑姑怕她太過高興有什么閃失,忙讓春杏仔細伺候著,她又把目光轉向李太醫(yī)。 顏青畫的平安脈常年都是李太醫(yī)在請,對娘娘身體最是了解,她這么一看,李太醫(yī)自是十分利落:“臣是十日前請的平安脈,那會娘娘脈沉有力,身體健康平順,只是因為月份尚淺,滑脈未曾聽出?!?/br> 他說罷,頓了頓,也跟著行了大禮:“這一回當是滑脈無疑,且聽脈音,娘娘身健體康,只頭三個月太平過去,便能順利誕下麟兒,臣先給娘娘道喜了?!?/br> 他算是顏青畫的近臣,自然比陳太醫(yī)說得更為詳盡。 多福姑姑聽李太醫(yī)道只要過三月便能順利,自是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倏然紅了眼睛,當著外人在,也忍住沒哭出來。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br> 隨著她一聲道喜,一整條船的宮人們便都跪了下來,俱是滿臉的喜氣。 顏青畫這會兒倒是呆了,直到這一聲賀喜叫回了她的魂,她才反應過來。 她眨巴眨巴眼睛,豆大的眼淚瞬間滑落臉頰,這個跟隨陛下打下天下的皇后娘娘,從來都是那么的剛強,這是多福姑姑頭回見她哭,也終于明白這些年她心里的苦。 便是她嘴上從來不說,平日里也風輕云淡,但作為一國之母,皇帝陛下的發(fā)妻,她自然日日盼著能有個麟兒承恩膝下,也好讓陛下后繼有人。 等了這么多年,終于還是盼來了。 顏青畫無聲無息掉著眼淚,可把冬梅和春杏嚇著了,兩個人正要上前勸一勸,卻不料被多福姑姑攔下來。 她輕聲說:“這些娘娘娘不容易,好叫她都哭出來,從此往后便再也沒有苦日子了?!?/br> 冬梅和春杏對視一眼,也跟著紅了眼睛。 皇后娘娘這一哭,倒是嚇壞了兩位太醫(yī),只不過他們可在皇后娘娘跟前說不上什么話,只好跪在那等她哭夠再吩咐。 不過顏青畫到底不是那柔弱女子,也不過就哭了一小會兒,便心情舒暢起來。 多福姑姑自是體貼,取了溫帕子給她凈面,這便輕聲細語地哄:“娘娘先聽聽太醫(yī)如何說,若是穩(wěn)當了,便派人去給宮里送信,這么大的喜事,陛下一準能高興?!?/br> 顏青畫一聽要給榮桀說,便勾起唇角,臉色也好看起來:“若是告訴他,陛下興許沒幾日就能趕來?!?/br> 多福姑姑聽了就笑,到底是結發(fā)夫妻,感情自是極好。 顏青畫收拾好情緒,便問:“兩位太醫(yī),剛我聞到腥味,只覺得頭暈惡心,怕也是孕期的癥狀?這須得多少時日才能好些?” 李太醫(yī)往前蹭了蹭,回道:“回稟娘娘,正式如此,待會兒娘娘用午膳,可得挑些清淡的,那些味重不壓口的暫且撤了,等娘娘腸胃適應了,再用不遲?!?/br> 宮里頭這么多太醫(yī)呢,還能叫娘娘用不好飯?那是自然不可能的,得虧是午膳前診出來喜脈,一會兒他跟老陳每樣菜都要看過一遍,便不會有錯了。 顏青畫點了點頭:“辛苦兩位大人了,起來回話吧。我如今身子到底如何?” 下首兩個太醫(yī)對視一眼,便利落起身,仍是由李太醫(yī)回的話:“娘娘身子一直康健,只是早年吃過許多苦,身子虛寒的時間有些長了,所以于子嗣上才有些艱難。不過經(jīng)幾年調(diào)養(yǎng),已經(jīng)無大礙,這一遭娘娘有孕,脈象有力綿長,自是很穩(wěn)當?shù)摹!?/br> 作為宮里頭的太醫(yī),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李太醫(yī)絕對不敢說這種話。 不過顏青畫到底不是什么閨閣千金,平日里也多有走動。再一個,她不僅自己當心自己身體,陛下那邊也時刻關照,是以身子自然是一年比一年好的。 如今她已經(jīng)大好了,這才懷上皇兒,自當沒什么大問題的。 皇后娘娘最是穩(wěn)重,宮里也沒什么閑雜人等,是以他才敢打這個包票。 他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陳太醫(yī)也不好糊弄,心里埋怨他幾句,也說道:“娘娘這些年保養(yǎng)得當,剛只是有些早孕反應而已,若是癥狀不顯,且也不用用藥,食補調(diào)理最好?!?/br> 他倆這么前后一說,顏青畫便徹底放下心來。 她把雙手交疊在小腹上,只覺得那里軟綿綿的,跟平時已經(jīng)大不相同。 這般想著,她終于露出一個疏朗的笑容:“那就勞煩兩位大人了。” 且不說玉泉山行宮里因為娘娘的好事忙成一團,京中長信宮里,榮桀正在發(fā)脾氣。 立國如今也有兩個年頭,下面的許多妖魔鬼怪都出來了,父母官不作為,苦的自然都是百姓。 榮桀是苦日子過過來的,對這個十分不能容忍,因此在革職查辦了一批尸位素餐的官員之后,他又很嚴厲地敲打了三品以上的京官。 沒成想,卻叫他發(fā)現(xiàn)這次的事牽連還不小,這才真叫他動了怒。 他把幾位閣臣叫到一起,痛痛快快罵了一個時辰,直到中監(jiān)張平捧著折子進來,他才止住話頭。 這時候敢遞進來的折子,只能是玉泉山行宮那邊的,皇后娘娘的面子,陛下從來都是給的。 榮桀氣的臉色發(fā)青,張大伴嚇得不行,站在一邊勸也不敢勸,只得接過折子,小心翼翼捧到榮桀面前。 榮桀匆匆一掃,卻頓時瞪大了眼睛,幾位閣老忙把自己縮成一團,就怕玉泉山也有什么事,那陛下還不得氣到癲狂? 結果,他們等了半天,悄悄抬頭一看,卻發(fā)現(xiàn)陛下愣在那,一臉的傻笑。 這是怎么了? 第120章 番外一·三 然而還沒等閣臣們詢問, 榮桀便猛地站起身來,在御書房里不停踱步。 瞧那樣子, 怕不是已經(jīng)被氣傻了吧? 侯儒頓時覺得自己這個閣老沒當好,十分愧疚地給榮桀連磕三個頭:“陛下請息怒,此番禍事, 皆是臣治下不嚴,臣愿承擔全部罪責。” 作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閣老, 侯儒這些年為大越鞠躬盡瘁,榮桀自是十分清楚的。他如今已是將近知天命的年紀, 再過幾年便能榮恩致士,完全沒必要此時出來應罪。 榮桀這才略清醒一些, 他走上前來, 親自把侯儒攙扶起來:“侯閣老切莫太過自責,朕這一番情形,實在是因太過高興, 不知如何表現(xiàn)?!?/br> 侯儒頓時愣了。 榮桀對他是十分客氣的,對旁人可不是了,其他幾個閣臣都沒叫起, 卻聽他說了個大篇章。 “剛玉泉山行宮來報, 言皇后今日診出喜脈, 已懷有身孕一月有余?!彼呎f邊笑, 顯然已經(jīng)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 話音落下,在場大臣俱是心里一喜。 只要皇帝陛下高興了,他們就能少挨點罵, 若不是皇后娘娘這喜事來的湊巧,今日指不定要怎么辦呢。 阿彌陀佛,皇后娘娘真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幾個閣臣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便不約而同給榮桀行了個大禮:“恭喜陛下,賀喜陛下?!?/br> 榮桀便擺了擺手,臉色已經(jīng)恢復往常:“之后此事便交由侯大人、葉大人、陸大人三位大人主理,務必要把里面的暗司都查清,朕將去玉泉山行宮避暑,以后朝會改由五日一開,每日奏折呈送至行宮即可?!?/br> 榮桀和顏青畫這一路走到今天十分艱難,兩個人好不容易能有孩子,自當是十分珍重的。加之這些時日娘娘不在宮中,陛下就如吃了木炭的火龍,見著一丁點不痛快都要噴火,簡直令前后宮中伺候之人都是水深火熱。 一聽說他要去行宮陪伴娘娘,幾位閣臣俱是松了口氣,雖說之后幾月國事會越發(fā)繁重,但不用整日面對暴躁的皇帝陛下,哪怕是點燈熬夜批條子,他們也愿意。 榮桀這邊安排完,另一邊尚宮局便忙活起來,榮桀去行宮避暑是大事,再加上娘娘有了身孕,尚宮局要給準備的東西便多了起來。 且看陛下的意思,避暑之后應當還要過冬,只怕新春都不會回宮,自然越是要預備齊全,省得陛下久不回宮中,把他們這些人都給忘了。 這么一忙碌,也有十日光景,待到榮桀轟轟烈烈去了行宮,滿朝文武才知道官家夫妻這等好事,不由一起嘲笑那胡老侍郎。 偏生他喜歡多事,若是再耐心等上幾日,這好好的官也不能丟,弄得個全家沒臉,這么大歲數(shù)人了,也忒沉不住氣。 這一回倒是侯儒仔細,他道自家夫人同皇后娘娘一向交好,對她自是一番真心,乍一聽聞皇后娘娘那邊有了喜事,在家中就坐不住了,求了陛下的恩典,特地進宮陪伴娘娘身邊。 顏青畫身邊能有個這般利落人,榮桀便更是放心,李素芳自家兒女雙全,又對顏青畫照顧有加,自是沒有比她再合適的人選了。 李素芳又沒那么多差事要安排,早早便去了玉泉山行宮,一見了顏青畫的面,她倒是哭上了。 “娘娘,你也是苦盡甘來?!?/br> 顏青畫拉著她坐到身邊來,笑著說:“夫人怎么還哭了,這是喜事呢?!?/br> 李素芳自然知道這是喜事,可也正是因為心里頭清楚,才更心疼她,眼淚不由流的更兇。 顏青畫倒是反過來要哄她,小聲勸道:“原本我還有些害怕,如今嬸娘來了,我的心才落回肚子里,這便安穩(wěn)了。” 這一聲嬸娘,倒是把關系又拉回從前,李素芳低頭擦了擦眼淚,終于是冷靜下來。 “娘娘只管放心,有我在,保準您跟小殿下都好好的,不會出一點差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