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暑假，比現(xiàn)在這個時節(jié)會晚上一些，之前一直計劃著進(jìn)行旅行的青澀男女，終于選擇了這座千年古鎮(zhèn)。

    原因不外乎兩種：口碑、價格。

    初到烏鎮(zhèn)的那個夜晚，我們便偷食了禁果，女孩成了女人、男孩也成了男人，我清楚的記得當(dāng)時自己跟她說過的話：“丫頭，我會對你負(fù)責(zé)，一輩子負(fù)責(zé)，以后的我們的家讓你來設(shè)計，然后生倆大胖小子，老大跟我姓陳，老二跟你姓佟......”

    曾經(jīng)的誓言，現(xiàn)在看來是那么的幼稚可笑，而現(xiàn)實也讓我清晰地認(rèn)識到，那些天真美好的東西，已經(jīng)化作了巴掌，讓我避無可避、躲無可躲。

    臉疼，心更疼。

    佟雪問我能不能找到當(dāng)初的那兩把同心鎖，她的目的我雖無法看透，但也能夠猜出一二。

    深吸一口氣，我側(cè)過了身子不再看她，雙手放在橋邊扶手，看著腳下這條流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河流，淡淡的說：“應(yīng)該就在這附近，不過我估計那兩把鎖已經(jīng)沒了吧?！?/br>
    “真的不存在了嗎？”

    “現(xiàn)在這些無良商家，誰說的準(zhǔn)呢。”我依舊沒有回頭，“記得我們倆寫好的那兩封明信片么？慢遞到半年后......結(jié)果還不是連個影子都沒有有看到?！?/br>
    “我寧愿相信，是我們換了校區(qū)的原因。”

    佟雪的聲音很平靜，偏偏在這種平靜中，我聽到了一種執(zhí)拗。

    天真且幼稚，但又讓人無法反駁的執(zhí)拗。

    我的心顫抖著，手也顫抖著......就這樣的看著腳下，又看向遠(yuǎn)方，唯獨，不敢轉(zhuǎn)過身或者側(cè)過頭，去看她。

    說過那句話后，她就沒再言語，我們就這樣沉默著，我背對她看向遠(yuǎn)方，她在我的身后，不知在做些什么。

    這座橋上明明通過了很多人，有三口之家，有獨身一人的背包客，更多的則是臉上還未褪去青澀的小情侶，他們或是駐足拍照，或是歡笑擁抱；可我，卻前所未有有的感覺到了安靜，詭異、讓人心慌的安靜。

    不是來烏鎮(zhèn)的所有人都需要療傷，同樣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會孤獨。

    我下意識的點燃了一支香煙，我在等，等她開口說離開這里。

    “陳默......”

    佟雪終于叫了我一聲，只是她說出的話，并不是打算離開，而是問了個無關(guān)痛癢的問題，“你不是戒煙了嗎？”

    “又撿起來了?！?/br>
    “對身體不好?！?/br>
    “沒事兒，誰還不是活到死呢？”

    “面對我，就那么困難嗎？”

    倔強(qiáng)而無助的話，終究從她嘴里說了出來，可我沒有哪怕一絲得勝的快感......重重地吸了一口煙后，我很沒有功德心的將半支香煙隨手丟在了河里，陡然，回身。

    她的眼眶微紅，就這樣直直地的看著我。

    “面對你，可以?。　?/br>
    我拍響自己的胸膛，緊咬著下牙槽，對她問道：“但是，請你告訴我，我該怎樣面對你？以一個什么樣的身份來面對你？”

    頹然一笑，我喃喃的說：“面對你，真的很困難?！?/br>
    所有的癥結(jié)，都在于此。

    白湘那天在深海告訴過我的事情，一直在我腦海中不曾散去，沒有見到佟雪的時候還好，我還能夠選擇性遺忘，可在今天見到她的剎那，統(tǒng)統(tǒng)都涌上了心頭。

    她為我做過那么多，為我們的愛情付出了那么多......我呢？除了當(dāng)初義無反顧跟她奔向北京之外，又為她、為我們之間的愛情做過什么？

    她不會對比，她認(rèn)為自己的那些付出都值得，可我會。

    最終的對比結(jié)果，讓我看到了自己的自私以及自以為是......相戀時，我用自己的方式告訴全世界，這個姑娘是我的女人，分開之后，尤其是在外人那里聽聞她所做過的事情的以后，我已經(jīng)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相愛過了。

    因為我不配。

    不管是曾經(jīng)還是現(xiàn)在，都不配擁有她。

    “重要嗎？”

    “很重要?！?/br>
    她有她的執(zhí)拗，我有我的堅持，那段感情已經(jīng)讓她變成了一個堅強(qiáng)的可憐人，知道一切之后，我已經(jīng)不想讓她堅強(qiáng)下去，她需要活出自我。

    而我正在面對的問題，跟當(dāng)初的她何其相似！我需要尋找自我，進(jìn)而超脫，同理，佟雪也需要這樣。

    “我記得自己問過你一個問題......是在我們準(zhǔn)備出去實習(xí)的時候問的，你還記著嗎？”

    我不敢直視她明亮的眸子，低著頭，回道：“你問我，我們能在北京有未來嗎?！?/br>
    “還記得你是怎么回答的么？”

    “有意義嗎？”

    “有意義。”

    “我說的是，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就會有未來，不管是北京還是其他什么城市?！?/br>
    “原來你還記得?！?/br>
    “所有的承諾，在化作巴掌抽向我的那一刻，我就沒有理由忘記了。”

    “陳默，請你把頭抬起來。”

    佟雪的聲音，不容我拒絕，見我抬頭后，她接著說：“現(xiàn)在你告訴我，這樣的未來，你有想過嗎？”

    我想笑，可不論我怎樣用力，嘴角就是扯不起來，“現(xiàn)在就是后來。”

    “答非所問，能不能收起你律師的這一套？”

    “成，我沒有想到過?！?/br>
    “那你說，現(xiàn)在，我們還會有未來嗎？”

    其實我并沒有答非所問，現(xiàn)在就是彼時的我們所沒有想到過的后來，那個時候的天真，也早就不知道丟落在了哪里......我已經(jīng)不是我了，佟雪，好像還是那個佟雪。

    上次她這樣問我的時候，我好像什么都沒說，只是依稀記得腦海中閃過跑馬燈的樣子，而今，她又問了這個問題，地點沒變，還是烏鎮(zhèn)。

    我該怎樣回答？

    我應(yīng)該給她個交代的，不管是情分還是本分，都該給這個女人一個答案，尤其是在我知道了所有真相的當(dāng)下，更該如此。

    我們有過感情基礎(chǔ)，也都離開了北京，而且我也需要一個機(jī)會，償還欠下她的情分......只是，在一起之后，我們還會像原本時那樣嗎？

    “所以，這就是你跟我哥來烏鎮(zhèn)的目的？”

    “對。”

    佟雪點點頭，直視著我說：“阿姨知道你離開北京之后有找過我，她想讓我勸勸你?！?/br>
    “這是道德綁架，你該拒絕的。”

    “我愿意被綁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