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殤
姥姥等來了她心心念念著的一幕,只是,這一幕是否來的晚了一些呢? 如果這些年里,我們沒有去北京,而是在畢業(yè)之后選擇回到家鄉(xiāng),或者在周遭的城市生活......我跟佟雪也不會經(jīng)歷那些事情,現(xiàn)在的我們,或許已經(jīng)組建了家庭。 一切都照常經(jīng)歷的話,今天的這個時候,我們還會懷抱著孩子一起來看姥姥吧? 世間終究不會存在如果。 老人已經(jīng)躺在了病床上,生命開始接受著殘酷的倒計時,而在她面前握住雙手的這兩個年輕人,并不是一對能夠步入婚姻殿堂的情侶。 這個謊言荒誕而可笑,但無法否認的是,它的存在與上演,是出于善意的。 姥姥的眼睛在笑,淚水從眼眶溢出,潤濕了她干枯的臉龐。 假設她現(xiàn)在能夠正常表達,一定會說:“小默,一定要珍惜她,你們在接下來的人生歲月里,要互相扶持包容......盡早生個孩子,趁著姥姥還能動,能夠幫你們帶一段時間。” 她還會把手上戴著的,跟了她經(jīng)歷了大半個世紀的銀鐲子摘下來,戴著佟雪的手上,對她說:“小雪,戴上它,等以后你有兒媳婦或者姑娘的時候,就可以傳給她了。” 老人的心愿很簡單,她并不需要我們有多少錢,只要我們足夠健康、恩愛就好。至于日子,認真仔細一些,總歸會好起來的。 她沒有讀過書,所有的道理,都是從生活經(jīng)歷中總結出來的,八十余年的人生閱歷,足夠讓她明白很多東西。 就是這樣一個睿智的老人,如今卻...... “姥,放心吧,我們會好好的?!蔽覐娙讨鴽]有哭出聲音,對她做出了保證。 即便我深知這個諾言無法實現(xiàn)。 佟雪看了我一眼之后,再度低下頭,帶著哭腔說:“姥......我是您的外孫媳婦,我叫佟雪,以后的日子里,我會跟陳默一起走過,相互扶持,請您老人家放心。 也請您快些好起來,就像他剛跟您說過的那樣,我們的孩子還指望著您來幫忙照看呢......” 她的聲音很輕,言語中的情感也不似作假。 姥姥聞聲,很是激動地點著頭,口中的咿咿呀呀,仿佛在說:“我一定會好起來,你們倆要好好的在一起?!?/br> 見此,我媽趕忙走了過來,她輕輕的拍了拍姥姥的肩膀,哽咽道:“媽,你看到了吧,孩子們都很好,你趕緊好起來,等你出院了,就讓他們辦婚禮,成嗎?” 猛地,姥姥睜大了眼睛,眸子里的光華,前所未有的明亮。 她是在想象那副畫面,亦是在激發(fā)自己的求生欲。 只是,在殘酷的現(xiàn)實面前,這一切還能實現(xiàn)嗎? 不能了。 眼中光華一閃而逝。 余下的盡是暗淡。 ...... “醫(yī)生!!” 親眼見到這一切的我,慌亂的直接在空曠的病房中大喊。 我媽趕忙按下了病床旁邊的紅色按鈕,它閃爍出的紅色光芒,是那樣耀眼,那么的......讓人心慌。 佟雪緊緊的抓著我的手,抿著嘴,無聲抽泣......我們之間,的確沒什么可能性了,可她與我父母之間的感情還在,親情,真的能夠讓人感同身受,更何況是在這樣的氣氛里呢? 醫(yī)生來的很迅速。 護士將我們勸到了門外,隨后又回到了病房里配合醫(yī)生,透過窗子,我可以清楚的看到醫(yī)生正急切的做著搶救措施,他們不斷的調試著各類儀器...... 看著他們的焦灼,我突然生出一絲很不詳?shù)念A感。 只有親身經(jīng)歷過的人,才會懂得這種痛苦......那個最疼愛我的老人,生命正在飛速流失。 “上帝啊,求你不要奪走她的生命,求你再讓這個老人多活幾年......” 我從不信奉上帝,但在此刻,我需要一個信仰來寄托,來祈求。如果真的有上帝,我又多希望他能聽到我的禱告。 我媽這個時候已經(jīng)癱坐在了地上,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人比她還要痛苦了,神色絕望,眼眶紅的有些嚇人,但她并沒有哭,或許是她已經(jīng)哭干了眼淚。 佟雪跟她一道坐在了地上,肩膀給她依靠,在這種時候,她盡到我身為兒子應盡的義務。 病房里的搶救還在繼續(xù),這個時候,已經(jīng)有一個醫(yī)生開始進行心肺復蘇,見到這一幕,我的心臟仿佛被刀子扎了一般的疼痛。 但,身為病房外的唯一一個男人,我又必須要保持鎮(zhèn)定。 我先是拿出手機給老爹打了一通電話,告訴他聯(lián)系舅舅還有我大姨他們趕緊過來,跟著,我又蹲了下來,輕輕的抱住了我媽,出聲寬慰道: “醫(yī)生還在搶救,這就證明還有希望......” “阿姨,陳默說的對,打起精神,一會兒要讓姥姥看到您這樣,她的心里一定不會好受?!?/br> 我跟佟雪,在此時化身了岸邊的救命稻草。 給我媽,這個在絕望的河流中溺水的人,帶來了希望。 “我沒事兒,真的沒事。”聲音中雖帶著一些沙啞,但卻很平淡,她掙扎著從地上站了起來,向病房里望去。 眼神中,有了一絲希望的光亮。 不知過了多久,我爸,我的三個舅舅還有大姨以及一些表哥、表姐,都趕到了醫(yī)院。 “表弟,情況怎么樣了?” 出聲詢問的,是我大表哥。 我茫然的搖了搖頭,說:“還在搶救,不知道具體情況?!?/br> “會沒事兒的,一定會沒事兒的?!?/br> “但愿吧......” 終于,病房的門開了。 剛剛進行搶救的醫(yī)生摘掉了口罩,長嘆一聲道:“盡力了,只是病人的生理機能......抱歉。” “媽?。?!” “奶奶?。?!” 姥姥的子孫,霎時間哭作一團,沖進了病房里。 我能責怪醫(yī)生嗎? 畢竟,在我趕到醫(yī)院的時候,就已經(jīng)從老媽那里知道了姥姥的身體情況。 “謝謝。” 忍著痛,我對那個醫(yī)生鞠躬道謝。 直起身后,我并沒有走進病房。 因為我不敢去看那個閉著眼,神色安詳?shù)睦先耍悄敲吹膶櫮缥?,如今,她離開了這個世界。 見到了我跟佟雪,她不再會有什么遺憾。 可是......我們這些活著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