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

    老爹手里拎著一袋蘋果，左手夾著公文包，風(fēng)塵仆仆......

    我趕忙接過他手里的東西，將他迎了進(jìn)來，關(guān)切問道：“您怎么來了？我媽呢？”

    老爹撣了撣衣袖，換上拖鞋，脫下大衣，“去鄭州出差開會，結(jié)束的早，就尋思著過來看看?！贝蛄苛艘谎畚葑?，老爹皺著眉頭：“你這屋子怎么這么亂？小雪出國，你一個人在家就不能收拾收拾嗎？”

    聞言，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不是周日嗎，就懶得收拾，嘿嘿?！?/br>
    “你啊，多大都是個孩子?！?/br>
    老爹拍了我肩膀一下，“還行，沒瘦，你媽還掛著呢，擔(dān)心小雪不在你身邊，再把自己餓瘦了?！?/br>
    “那哪能??！”

    鼻頭忍不住一酸，一方面覺得自己欺騙父母我跟佟雪的事兒有些殘忍，另一方面，則是覺得自己無論多大年紀(jì)，無論在北京多么孤獨(dú)，至少在遠(yuǎn)方的家中，父母還掛著我這個不爭氣的兒子......

    強(qiáng)忍住沒讓自己哽咽，我從抽屜里把老王給的那半包冬蟲夏草拿了出來，盡數(shù)遞給老爹，道：“我?guī)煾到o的，我才抽兩根，正想著放年假回家的時候給您帶回去，您就來了，真是不禁念叨?！?/br>
    老爹接過，又遞了回來，“你自己留著充面子吧，給我就白瞎了?！闭f著，他從褲兜里拿出了自己的煙，七塊五一包的七匹狼，吧嗒點(diǎn)燃一根：“我還是習(xí)慣抽這個！”

    “......”

    還是跟我小時候一樣，他總是把最好的東西給我。

    把沙發(fā)收拾出一塊空地，讓老爹坐下，去廚房倒了一杯溫水，便在這時，手機(jī)提示音響了起來，是張瑤。

    “我什么時候可以走？”

    拍了下腦袋，忘記衛(wèi)生間里還藏著一個人呢！

    “大姐，拜托您老再忍受一會兒，我馬上帶我爸吃飯去，走了之后你自己出去就好，記得鎖門！”

    “...王八蛋！”

    許是一條信息不能表達(dá)她的憤怒，她接著又發(fā)過來一條：“你這個人渣！還指望jiejie給你鎖門？”

    我沒有理會，越是這種時候越應(yīng)該保持平靜。

    端著水杯過去，放在老爹面前的茶幾上，“您打算待幾天？年底，正好律所沒什么事兒，我好好帶您在北京玩玩?！?/br>
    “怎么？”老爹喝了一口水：“你爹我進(jìn)京的時候還沒你呢！我也就今天過來看看你，明天晚上的火車回本溪?！?/br>
    “咋就待一天？”我有些錯愕的說道：“好容易來一次?！?/br>
    “嗨，爸不就是想看看你么，現(xiàn)在也見到了，待一天就夠了，今年...能回家吧？去年你沒回去，這給你媽哭的喲......”

    “能！今年肯定回去?！蔽冶ＷC道。

    去年佟雪剛剛跟我分手，擔(dān)心那個狀態(tài)回家肯定會讓父母看出異常，所以隨意找了個借口，留在了北京，那是第一次自己一個人過了春節(jié)，也是第一次見到成了空城的帝都。

    “那就成?！崩系c(diǎn)了點(diǎn)頭，愜意地吸盡最后一口煙，捻滅，瞇眼。

    “爸，您先歇一歇，一會兒我?guī)鋈コ钥陲??！?/br>
    “你這孩子，家里不是沒廚房，咱爺兒倆隨便炒倆菜就能喝二兩，出去吃做什么？你才賺幾個錢?。　崩系刮也粻?，道：“你都這么大了，花錢可得仔細(xì)，小雪那孩子心氣兒高，以后保不齊你倆就得在這兒定居，咱家這情況你也了解，等你們結(jié)婚的時候，我也就能給你拿出來二十來萬，剩下的就是你自己的事兒了！爺們，得學(xué)會擔(dān)當(dāng)，懂嗎？”

    連連點(diǎn)頭，旋即將頭扭到一邊，強(qiáng)迫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老爹今年五十多歲，再過幾年也該退休，歲月早就在他臉上雕刻出溝壑，頭發(fā)也是跟很多中年男人一樣，稀少到可以忽略不計(jì)......從小到大，他一直都給我他所能拿出最好的東西，家里的情況我當(dāng)然清楚，他是鋼材廠職工，薪資也就那么幾千塊，能拿出二十萬，絕對是他跟母親省吃儉用了一輩子的錢。

    我不能那么自私。

    寬慰道：“您就放心吧，再過幾年等我當(dāng)上主任的時候，足夠能在這邊首付一套房子，您的那點(diǎn)錢啊，就留著跟我媽倆養(yǎng)老用吧。”

    “吹吧你就。”老爹笑了笑，很欣慰。

    我也跟著他笑，很心酸。

    “廁所在哪？”老爹突然說道：“一路上可把我憋著了?！?/br>
    “......”

    猛然一怔。

    千萬不能讓他去廁所！

    否則當(dāng)他看到張瑤的時候，我又該怎么解釋？！

    “那什么...要不咱倆現(xiàn)在就去飯店吧，廁所堵了，我還沒找物業(yè)的人報(bào)修呢?！?/br>
    此刻，我都佩服自己的機(jī)智，匆匆站起，將老爹的大衣拿上，塞到他手里，“走吧，您不是著急么？”

    老爹詫異的看了我一眼，說道：“不就是廁所壞了嗎？報(bào)什么修啊，咱家?guī)铝四敲炊啻?，哪次需要找人了？我給你看看！”

    “怪臟的，還是算了吧！”

    我很焦急的抓著老爹的手就往門外走。

    “你不穿衣服就這樣出去嗎？”老爹問。

    “哦...”我拍著頭，“這不是急壞了嗎，您在這兒等著，我馬上哈?！?/br>
    在老爹怪異的目光下，我急匆匆地套上外衣，只是，當(dāng)我穿好衣服回身之后，卻發(fā)現(xiàn)老爹已經(jīng)握住了衛(wèi)生間的門把手！

    “不要??！”

    情急之下，我喊了出來。

    “怎么了？”老爹手上的動作沒停，打開衛(wèi)生間門之后，疑惑的看著我。

    捂著眼睛，不敢去看接下來的一幕。

    “叔叔好......”

    張瑤的聲音從衛(wèi)生間傳了出來，老爹回頭，猛然發(fā)現(xiàn)從那里出來一個精致，但穿著有些凌亂的姑娘！

    挪開手，只見張瑤有些窘迫的搖著手，從衛(wèi)生間里走了出來。

    “你是？”老爹，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問道。

    “我是...”張瑤咬著嘴唇，猶豫片刻，看著我說道：“我是陳默的同事......”

    “對，同事！”

    我小跑了過去，往外推著張瑤，說道：“資料明天到律所給你?！?/br>
    “好的。”張瑤點(diǎn)點(diǎn)頭，禮貌的對老爹說道：“叔叔再見?！?/br>
    “再...再見?！?/br>
    老爹漠然應(yīng)了一聲。

    “呼......”

    關(guān)上門之后，忍不住出了一口氣，只是，當(dāng)我回身之后，卻發(fā)現(xiàn)老爹正瞇著眼看我。

    他揚(yáng)了揚(yáng)手又放下，長長嘆了一口氣，質(zhì)問道：“陳默啊，你也不小了，你認(rèn)為你這樣對得起小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