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雨中,一陣穿堂風吹來,讓走到一半的人縮了縮脖子,加快腳步朝著三號樓走了過去。 實驗室里,楚嘉嘉聽著雨聲,站在通風櫥前毫不手抖地稱量著原料。 白天出門來實驗樓的時候,天氣還很晴朗,然而她還是隨手帶上了宿舍里最大的那把傘。 沒有想到,到了傍晚就開始這樣下雨,而且越下越大。 她戴著口罩,專注地做著手上的事情,聽到門被人敲了敲,還是把原料稱準以后才轉(zhuǎn)頭看向門邊,就見另外兩個舍友站在外面。 楚嘉嘉放下了手里的藥匙,順手將原料蓋子闔上,然后才摘了手套從里面出來,一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另一手拉下了口罩,問道:“怎么啦?” “嘉嘉。”兩個舍友對她雙手合十,“你帶了傘吧?” 兩個人說著,臉上都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她們兩個是上午出去了一趟,下午才來的實驗室。 早上出門的時候,楚嘉嘉還提醒她們要帶傘,結(jié)果她們倆都聽完就忘了。 她們一直在隔壁分析實驗室里做著未知樣品分析,現(xiàn)在結(jié)果出來了想要回宿舍,才想起兩個人都沒有帶傘,只好過來問楚嘉嘉借。 楚嘉嘉揚了揚眉:“我早上說讓你們要帶傘吧?” 兩人再度告饒:“是我們沒記性忘了啦?!?/br> “我的傘在那里?!背渭沃噶酥阜旁陂T邊的大黑傘,“拿去吧?!?/br> “謝謝!” 她們一人走到門邊,拿起了楚嘉嘉的傘,感慨了一聲“好沉”,另一人則站在原地問道:“茂茂她帶了傘嗎?” 她們宿舍的眼鏡娘名叫許茂,大家平常都叫她茂茂。 “沒有傘的話,待會兒你們兩個怎么回去啊?” “沒關系?!彼齻冄壑羞@個說下雨就下雨,說停雨就停雨,基本上沒有出過錯的楚半仙擺了擺手,不在意地道,“等我回去的時候,雨就停了?!?/br> 既然她都這樣說了,兩人也就放心下來,拿著她的傘走了。 楚嘉嘉看著兩人的身影在走廊上遠去,這才轉(zhuǎn)身回到實驗室里。 許茂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隔壁分析實驗室的燈已經(jīng)關了。 再一看他們實驗室這邊,又只有楚嘉嘉一個人還在這里,于是一邊走進來一邊問道:“她們兩個都回去了???” “是啊。” 楚嘉嘉已經(jīng)稱量好了原料,用五種不同的溶劑溶解在燒杯里,然后在燒杯口蒙上了一層保鮮膜。 她把一組樣品放進烘箱,調(diào)整溫度,另一組樣品放在實驗臺上,準備明天過來觀察。 “這么大雨,她們怎么回去啊?” 許茂把實驗報告塞回了自己的背包里,走到楚嘉嘉面前,聽她說道:“我把我的傘借給她們了?!?/br> 把傘借給她們了,那待會兒她們兩個怎么回去??? 許茂茫然地想著,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實驗樓的其他實驗室。 現(xiàn)在已經(jīng)晚上十點多了,而且又是學期末,大家基本都已經(jīng)完成了整個學期的工作,走得比平時要早,整棟實驗樓里現(xiàn)在就只剩她們這里跟食品專業(yè)的實驗室還亮著燈。 “放心?!背渭卧O定好了溫度,拍了拍手說道,“等我們走的時候雨就停了。” “那我們什么時候走?” “現(xiàn)在啊?!背渭无D(zhuǎn)頭看她,“我已經(jīng)都搞定了,準備關機,然后鎖門吧?!?/br> 許茂:“……” 她聽著外面雨水拍打欄桿的聲音,想著從鎖門到下到一樓這幾分鐘時間里,雨就能停嗎? “去吧?!背渭瓮屏怂话眩拔沂裁磿r候騙過你?” 那倒是。 許茂想道,不管是下雨還是下雪,只要楚嘉嘉出門,這些異常天氣都會停下來。 作為她六年的同學,她已經(jīng)無數(shù)次見識過她的這種能力——或者說,好運。 關上燈,鎖了門,整棟實驗樓里除了對面二樓的燈光,就只剩下走廊上忽閃忽閃的燈管在照亮前路。 今晚的雨勢實在是大,又有狂風,把整個實驗樓的樓梯都淋濕了。 兩人放慢了腳步走下樓,等來到實驗樓的最底層放自行車的地方,雨勢也沒有停下來。 天際滾過隆隆的雷聲,閃電映亮了黑暗中的學校,將教學樓映得有些可怖。 看到天際閃過的電蛇,許茂下意識地捂住了耳朵,把下一個響雷阻擋在外。 楚嘉嘉站在她身旁,若有所思地瞇起了眼睛。 這不應該,往日只要她走到這里,雨就應該已經(jīng)停了。 閃電過后,雷聲隨之響起,幾乎要撕裂整個夜空,許茂下意識地往樓梯底下躲了躲,伸手要來拉楚嘉嘉:“我們還是等等再回去吧,嘉——” 話音未落,又是一陣電閃雷鳴,嚇得她“啊”的叫了出來。 太可怕了! 她伸手想去抓住楚嘉嘉的衣服,卻發(fā)現(xiàn)自己抓了個空,連忙睜開眼睛向前看去,就看到楚嘉嘉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建筑的遮蔽,向著雨中走去。 “嘉嘉!”眼鏡娘嚇得大叫一聲,“你去哪里啊!” 雨下得越發(fā)急,滂沱大雨在天地之間形成了一道雨幕,楚嘉嘉走進其中,頭發(fā)跟衣服都很快被打濕。 眼鏡娘不知道她走到雨中去是要做什么,心中擔憂,可是又不敢這樣跟她過去。 她意識到自己的眼鏡上沾滿了水珠,連忙拿下來,用衣袖擦了擦再戴上去,好看清楚雨中正在發(fā)生什么。 天地間狂風呼嘯,一道閃電打下來,將道路兩旁的路燈都劈得冒出了電火花,瞬間就暗了下去。 雨水順著楚嘉嘉的頭發(fā)跟脖子一直流下來,流進了她身上的風衣里,將衣服的布料跟她的肌膚貼在了一起。 四野黑暗,只有閃電映亮蒼穹。 楚嘉嘉站在雨中,若有所感地抬起頭來,就看到天上雷電再次形成電蛇,在空中游弋了一番之后,驟然匯聚向了一個方向,變成了耀眼的強光,朝著她面前的這條校道劈了下來! 轟——! 只聽轟然一聲巨響,前方掀起了狂風,將雨水都向四面八方橫吹出去! 楚嘉嘉皺了皺眉,下意識地抬起了手臂擋在面前。 那飛濺而來的雨水拍擊在她的手臂,濺到了她沒有擋住的臉,讓她感到了一絲痛楚。 等到狂風弱下,她放下手臂,就看到在那雨和風組成的漩渦之中蹲著一個黑影。 他單膝跪地,支撐在地面上的那只手臂映著雷電,閃爍著金屬色澤。 等到風和雨散去,他仿佛也失去了支撐力,被投降到這個世界中,倒在水中失去了意識。 楚嘉嘉在原地站了片刻。 從他出現(xiàn)的這一刻開始,她就能清晰地感到秦雁回曾經(jīng)留在這個世界上的痕跡都在迅速地消失,包括他們放在床頭的合照和他留在所有人記憶中的影子。 雨水順著楚嘉嘉的臉頰滑了下來,他們朝她這里送人實在是送得勤快,一個才剛走,另一個就來了。 “嘉嘉——”眼鏡娘的聲音遠遠地響了起來,顫抖地問道,“那邊是不是有個人???那是誰呀?” 她看著剛剛空無一人的地方突然躺了一個一身黑色的男人,只聽楚嘉嘉的聲音傳來,冷靜地道:“在那里待著,我過去看看。” 眼鏡娘抱著柱子,看著楚嘉嘉在雨中一步一步地向著那人走去,只佩服她的勇敢。 楚嘉嘉是她見過運氣最好,也最勇敢的女孩子,只要跟她在一起,就有種自己也在變好,什么好事都會發(fā)生的感覺。 她看著楚嘉嘉走到了那人面前,然后蹲了下去,心中雖然害怕,但是怕倒在地上的人突然暴起傷害她,或者嘉嘉需要自己的幫忙,于是也跟著走了過來。 離開了安全區(qū)域,雨水打在她的臉上,剛擦干凈的眼鏡又被雨水模糊了。 她看到楚嘉嘉正在兩指搭著這人的手腕,不由得一愣:她這是在給他把脈嗎? 她想著,看向了倒在地上的人。 他的黑發(fā)被徹底淋濕了,被楚嘉嘉撥向了后方,徹底地露出了那張蒼白俊美的面孔。 眼鏡娘看著這張俊美得像是不屬于人類的面孔,看著那蒼白的肌膚,高挺的鼻梁跟薄情的唇,不知道那雙眼睛睜開之后會是什么樣子。 楚嘉嘉皺著眉,給他把完脈之后又去按他的脖子。 他有體溫,也有脈搏,然而他的右臂——楚嘉嘉看著這個剛剛被送過來的人,卻是這樣一只機械手臂。 站在她身后的眼鏡娘顯然也看到了,忍不住在楚嘉嘉身旁蹲下,跟她一起看著這個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小聲道:“嘉嘉,這是什么人???” 楚嘉嘉低聲道:“我也不知道。” 雨還在下,閃電和雷聲也沒有停,說明她還沒有完成接收任務。 深夜十點多的校園里,電閃雷鳴的雨夜中,兩個人在校道上看著這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存在。 眼鏡娘大著膽子,伸手戳了戳那酷炫的機械臂,感嘆道:“是真的……好像冬兵哦。” 楚嘉嘉將手按在了男人的胸口,沿著因為衣服濕透而顯露出來的肌rou線條探索,想到比起冬兵,這一幕更像是魔鬼終結(jié)者的出場。 她在他身上找了一遍,沒有找到喚醒他的關鍵。 她的腦子里瞬間過了很多關于機器人的作品,假設這是一個機器人,那也得有個辦法將他啟動。 眼鏡娘看著楚嘉嘉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動作里透著讓人心動的瀟灑。 這種通過要攻略她,跟她戀愛,從而在她身上得到福運的攻略者,用逆向思維推一推也知道他的喚醒方式會是什么。 哪怕這個睡美人看起來不像個人類,更像個機器人。 “來吧?!背渭梧氐?,然后在眼鏡娘茫然的目光中,傾身俯向了他。 嘴唇重疊。 她感到那薄唇冰冷,還沾著雨水。 在她和他嘴唇相貼的瞬間,大雨就漸漸停了下來。 三人身上衣衫濕透,路面上的積水映出了重新亮起的路燈。 躺在地上的人睜開了眼睛,子夜般的黑眸里映出了楚嘉嘉微閉著眼睛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這27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