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老天,她心跳都快蹦出嗓子眼了。 宋易是真的喝醉了,話很多,除了剖白自己那段,都沒什么邏輯性。 周喬說他喝醉了直白,其實就是更能說出口了吧!平日里他雖然混蛋,有些話還是憋著不說的,但這會兒喝醉了,還真是想什么說什么。 陸季行一個靠枕扔了過去,“喂,小鬼,想什么呢!別趁機耍酒瘋??!別以為過年我就不打你?!?/br> 宋易抱住憫之,閉著眼睛,“老婆,我害怕?!?/br> 遠處周喬捂住臉,“估計這門親事離告吹不遠了?!?/br> 第27章 談戀愛吧五 宋易這小崽子, 一看就是個小滑頭,半成精的狐貍,滑不留手的泥鰍。 一肚子心眼兒。 陸季行遠遠走過去踹了宋易一腳, 把人從女兒身上剝下來, 扔在了沙發(fā)上,擼著袖子一副要打人的樣子。被尤嘉擰著耳朵拉走了。警告他不要一點長輩的樣子都沒有。 陸季行氣得額頭青筋繃起,“我還說他一點兒晚輩的樣子都沒有呢!小兔崽子, 我女兒許給他了嗎,還叫老婆,我抽他丫的!” 都開始說臟話了。 涵養(yǎng)都不要了。 尤嘉捂住他的嘴巴, “得了吧,你年輕的時候也沒比他好到哪里去, 的虧我爸糊涂不管事,我媽又喜歡你,不然你的狗腿也早斷了?!爆F(xiàn)在想想, 似乎陸季行那時候更不要臉一點。 陸季行哼了哼,倍覺沒面子, 把尤嘉拎樓上去單獨教育了。 他自認他年輕時候比宋易聰明得多,至少有賊心有賊膽,有勇也有謀。 這小崽子就一身氣死人的本領(lǐng)。 尤靖遠拖著宋易的領(lǐng)子也把他拎到了露臺上, 說要跟他聊聊天。 “咱們呢, 隨便說說話?!蹦顷帎艕诺哪? 實在是不懷好意。 憫之要跟著去, 被舅舅橫了一眼, “男人跟男人講話,小孩子遠一點兒?!?/br> 憫之哼了一聲,“你別欺負他啊舅舅?!?/br> 尤靖遠沒好氣從鼻子里噴出一口氣,“女生外向。” “你欺負他我就哭,據(jù)說新年第一天哭,一整年都沒好運氣的。你如果忍心你就隨便吧!” 喲,還威脅他。 尤靖遠踹了宋易一腳,“你小子走了什么狗屎運?!?/br> 宋易乖巧地點頭,“嗯?!?/br> 像陽光,像雨露,像晴空下的云朵,像日出,像黎明,像一朵花綻放光彩,像流水緩緩漫過荒原,像所有奇跡般的瞬間,她的存在,對他來說,就是一種無與倫比的美好。 他上輩子一定做了很多好事,所以這輩子才能遇見她。 露臺上有風(fēng),雪沫子被風(fēng)卷過來,陸遙之瞇了瞇眼,看外面黑壓壓的山體綿延,城市燈火綴在天邊,遙遠模糊得像是迷離的夢境。 露臺的門開了,舅舅扯著宋易大步跨了出來??匆娝麄?,輕輕揮了下手,“先進去,我跟這小子有話說?!?/br> 室內(nèi)的暖氣和冷空氣有一瞬間的交換,仿佛能被身體感知到,陸遙之感到久違的寒冷,他打了個噴嚏。 端坐的陳翎在尤靖遠進來的時候便像是被觸碰到某根神經(jīng)一樣,猛地站了起來,然后在他打噴嚏的那一刻,不知從哪里變出一張紙巾來,微微彎身,遞給他。 他接過來,抬頭深深看了她一眼,“進去吧!” 兩個人一前一后回了房間。 從露臺進去,要穿過兩扇玻璃門,一個回廊。陳翎安靜地綴在陸遙之身后,像每一次的活動或者演出,她習(xí)慣這個位置,能讓她第一時間觸碰到他,也能讓她時刻觀察到他。 并不是出于私心,她有著嚴(yán)謹(jǐn)?shù)墓ぷ餍艞l。 但也并非沒有私心,經(jīng)紀(jì)人和自己的藝人之間有一種異樣的親密,有時候兩個人獨處,她這樣看著他,總是生出一種恍惚的曖昧出來。 她會及時扼殺的,她有這個能力。 但偶爾,也會失控。 像剛剛。 她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蛟S是氣氛太好了。 在除夕夜,她和父母鬧得很僵,因為弟弟的事,母親在電話里聲嘶力竭地喊著,“你滾,你別回這個家了,永遠別回來了,這個家不需要你這種白眼狼?!?/br> 白眼狼,她反復(fù)咀嚼了這三個字,就像有一把刺刀把心臟狠狠剜了幾個窟窿。 她大學(xué)就開始賺錢了,兼職,拿獎學(xué)金,自己負責(zé)自己的學(xué)費和生活費,生活捉襟見肘。父母到處夸耀自己有一個能干的女兒,什么都不要他們cao心,她靠著那點兒微薄的被認可的滿足,也覺得所有的苦都沒什么了。 后來mama生病了,她拿了自己積攢下來的下學(xué)期的學(xué)費給家里,爸爸熱淚盈眶,說簡直是救命的錢,她的眼淚也被催出來,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填滿了。她覺得哪怕接下來要加倍兼職,也沒關(guān)系了。 但那半年好像什么都不順利。 家教的學(xué)生突然出國了,終止了合約,之后一直沒能找來這種薪金高一點的兼職。 課業(yè)的實踐數(shù)據(jù)出了問題,整個組的人被罰重新做,她的課余時間一下子變得少了起來,其中一個組員鬧脾氣,然后煽動其他人都罷工不做,作業(yè)越拖越久,她在焦慮失眠中獨立完成了全部工作,忍無可忍地去和對方攤牌。她沒有好的人緣,對方有,于是她被宣傳成一個極品、自私、自以為是、故作清高、不合群……的奇葩。 她被孤立了。 在大學(xué)里一個朋友都沒有,說起來確實是可悲?。?/br> 她的獎學(xué)金和助學(xué)金因為一些人故意作祟,同時被取消了,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在深夜里痛哭流涕。但眼淚是不值錢的。 她滿含歉疚地跟父母說,自己下學(xué)期的學(xué)費可能不能自己交了,請他們幫幫忙。 幫她拿一半就好,她那姿態(tài),已經(jīng)近乎祈求了。 mama盤問了她近一個小時,最后罵她沒出息,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 “去和老師求求情吧!或者去求求同學(xué)。錢我是不會給你的,家里今年資金緊張,你又不是不知道,mama剛做完手術(shù),你就是這樣孝順我?” 有時候,人很堅強的。 她沒有求人,也沒有再求父母,她還是活了下來,順利畢業(yè)了。 離開了大熱的經(jīng)濟行業(yè)——她本就不喜歡,被父母威逼利誘著去報的專業(yè),說是前景好。 她去一家小工作室當(dāng)星探,挖掘了兩個女星,后來火了,她直接被提拔為一把手,工資翻了一倍。 那一年她二十二歲,無畏地在成人世界里闖蕩,義無反顧,豪氣沖天。 然后鎩羽而歸。 公司涉嫌違法,很快倒閉了,她被拘留調(diào)查,最后無罪釋放,但工作沒了。 在餐廳端過盤子,去咖啡店做過收銀,也去了公司做文秘,替人背鍋,被人sao擾,辭職又搬家。 諸事不順。 最后去了一家大的娛樂公司做后勤,工資很少,也很累,但至少她在里面感到了安全和穩(wěn)定,只是一眼看不到頭的平庸有時會讓她迷茫,有時候也會恐慌,是不是一輩子就這樣了。 直到被指派給陸遙之做助理,她顛簸的一生好像才終于結(jié)束了。 他是個很好的老板,不體貼,不溫柔,但卻擁有洞察人心的能力,他什么都看得清楚,所以只要真誠地對他,就可以得到他的信任。 她從他身上找到了存在和自我價值,她一向厭煩這世界復(fù)雜的爾虞我詐,她希望有一個地方可以讓她不用偽裝,全心全意付出不會被辜負,努力不會被淹沒。她想要得到這世界的回應(yīng)。 陸遙之給她了。 陸遙之手插在口袋里,步伐很緩慢,他在思考,思考一些事情。 有很多捋不清的情緒糾纏在胸口。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就像他不喜歡陳翎在跟她訴說成長經(jīng)歷的時候,他那突如其來的心痛。 這不像話。 前面人忽然停了,陳翎在出神,所以沒有發(fā)覺,一頭撞在他的背上。 老實說,這是四年里,她第一次犯這樣的錯誤。 “對不起,抱歉?!彼笸肆艘徊健?/br> 陸遙之已經(jīng)轉(zhuǎn)過了身,漆黑深邃的眸子鎖在她身上,在這寂靜逼仄的空間里,他的聲音顯得冷淡卻清晰,“你談過戀愛嗎?” 陳翎愣了下,緩緩搖了搖頭。 她這樣的人,又配去談戀愛嗎? 誠然,一方面是家庭原因,一方面是她自己,她太過悲觀冷靜內(nèi)斂克制,她沒辦法在諸多的不幸之中,厘清自己的情緒,然后為自己留一片干凈純潔之地,去熱愛擁抱這個世界。她有些濃重的自我厭惡的情緒。 “我也沒有?!标戇b之說。 陳翎抬頭,疑惑看他。 他說:“如果你愿意,我們可以試試?!?/br> 陳翎呆在原地。 像聽到了神詔,但神是不會理會他們這些凡人微不足道的狗屁煩惱的。所以她覺得自己大約是幻聽了。 他還在看她,目光很淡,但唇抿得很緊,漂亮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似乎是在等她的回答。如果仔細去看,會發(fā)現(xiàn)他放在口袋里的手在不經(jīng)意地摩挲——有一瞬間,他感覺到了緊張這種從小到大在他身上絕跡的東西。 陳翎終于沒辦法欺騙自己,她真的聽到了。 不是幻聽。是真的。 “為……什么?”她聲音很輕,近乎機械地發(fā)問,然后又堅定地問了一句,“你喜歡我嗎?” 陸遙之依舊看著她,目光專注而認真,他在仔細地看一個好像忽視了四年,卻無時無刻不在眼中的女人。她很漂亮,但稱不上有魅力,因為總是很嚴(yán)肅,很少見她笑過,無論面對誰,哪怕是面對本該親近的他,也總是一副嚴(yán)陣以待的樣子。 或許是太壓抑自己了。 讓他很想看看她松下肩膀的樣子。 他回答,“嗯。” 他還不夠了解她,但卻有了擁抱親吻的想法。愛情這種東西太玄妙,他無法確認是不是愛情,但眼下可以肯定的是,他確實對她,有一點喜歡。 陳翎認識陸遙之四年,和他合作四年,有時候還會看不懂他,但有一點她可以肯定。 他或許會沉默,但從不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