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jié)
當晚,麥小芽躺在床上反反復復睡不著覺,想著這些日子發(fā)生過的一切,暗暗悔恨與洛一達太過親近,她不怕洛一達會侵蝕心中的危景天,而是怕危景天與她相處的日日月月,被時光的風浪推遠,就像逝去的海岸線。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張?zhí)m回來了(6更) 洛一達,在她心中永遠是兩小無猜的玩伴兒、朋友,抑或危景天所言,“可信任的人”。她不能沒有其中的任何一個,因為在生活淬金的洪流中,她的力量太小了,而洛一達的心太真了,真得她找不到理由去拒絕、去傷害。 夜深了,日夜勞作的麥小芽無暇去想這些,沉沉睡去,翌日又是新的一天,又有生活的重擔需要挑起。 她做了一個美夢,夢回了那年秋光斑駁的大森林,翩翩少年郎危景天用粗長的手環(huán)抱著她,像要把她嵌入骨子里,“我愛你”…… 她才是危景天心中無法抹蝕的那個人呀,從十歲那年開始。世上本就不應有早戀的概念,只要二人的心是相愛的,從什么年齡開始,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這個冬天,對麥小芽而言是匆忙的,因為她有很多事要做。 半個月后,霜降已經(jīng)來臨,太陽就像被寒冰洗練過一樣,透明卻微冷,到了收割蒲公英根須的時候,麥小芽挑了一個星期天,三姐弟都在的時候,提上鋤頭和簸箕,順著土隴開始挖懇。 她的動作小心翼翼,生怕斬斷了根須不好賣,可無論怎么小心總有幾條是破敗的,她便不急于挖懇,先摸清了根須的長勢,在用鐮刀扒開泥巴,果然得到了完整的根須。 微紅、粗壯的根須長勢喜人,麥小溪嘻嘻笑著:“jiejie,這條根好像土蛇呀!” “那是,也不看是誰種的蒲公英!”麥小芽的自信和堅強一直是姐弟仨活下去的陽光,她就像一朵盛開的向日葵,只要有她在,即便是苦澀、辛勞的日子,也變得津津有味。 笑談中,已經(jīng)挖了足足一簸箕了。 麥小芽不自覺地看向來路,沒有看見洛一達的影子。 麥小溪習慣了有他幫忙的日子,問麥小芽:“姐,一達哥哥怎么不來給我們收拾蒲公英了?他不是說要來的嗎?”是的,一個月之前就預訂了的! 可麥小芽不能暴露她也同樣惋惜,洛一達有自己的生活要過,猛然發(fā)現(xiàn)這些日子以來,二人朝夕相處,大部分時光是洛一達幫她,她從沒有主動問起他的生活是怎樣的,也沒有去過他家,除了知道岳瑾瑜是他的姐夫之外,竟對他的生活一無所知。 麥小芽有些愧疚。 腦海中洛一達的面容越發(fā)清晰,他笑起來傾國傾城的樣子,他佯怒時宜喜宜嗔的樣子,還有他為她著急心疼時的樣子……麥小芽的整顆心生生地痛苦而后悔起來,莫名地慌張,洛一達不會出什么事情了吧? 正巧這時,她聽到一聲恍如隔世的呼喚:“小芽,我的孩子……” 那聲音帶著歉疚、傷感,唯一不帶的是意外。麥小芽渾身一震,她怎會在這個節(jié)骨眼聽到母親張?zhí)m的聲音?她已經(jīng)走了半年多了,離開時候那種決絕無情的眼眸,她至今都清晰地記得。 她多希望張?zhí)m就此消失在生命中,可一回頭就看見一個穿著打扮時髦而富貴的女人,站在田埂的荒草上,焦黃枯敗的野草、精致美艷的張?zhí)m,呵呵,何其諷刺的一副圖畫! 麥小寶見親媽回來,也愣了一下,想過去抱她撒嬌,小臉終究倔強地什么表情都沒有,茫然地看了她一眼,就連一向感性可人的小棉襖麥小溪,也沒有做出熱切歡迎她的樣子。 面對親生子女的疏遠,張?zhí)m痛苦地低下頭,鎖骨處的青筋暴起。 “孩子們……你們在干什么?”張?zhí)m用精美的的確良風衣攜了眼角的淚水,見姐弟仨正在泥濘中摸爬滾打,表情震驚。 麥小芽沒有停下手里的動作,把一根蒲公英根須扔進簸箕,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哼,我們這種骯臟卑微的泥猴子,怎么敢勞煩美麗的張?zhí)m女士來看我們?” 張?zhí)m的表情很痛苦,“小芽,你別這么說。我從沒有嫌棄過你們?!?/br> 麥小寶嘴扁了扁,卻沒有發(fā)出哽咽的聲音,“哼,可你拋棄了我們!” “對,在我們死了爸爸的時候!”麥小溪補刀!這些日子以來,她的親娘就只剩下麥小芽一人,她深愛的張?zhí)m已經(jīng)死了!隨著爸爸的骨灰散去了! 可她今天回來了,而且穿得光鮮亮麗、頭發(fā)梳得紋絲不亂,是對過去麥家的絕對諷刺!仿佛在說,只要離開了麥家,離開了幾個拖油瓶,她就能做回曾經(jīng)的城市知青,光鮮亮麗、有體面的生活和工作。 “你來干什么?這里不歡迎你!”麥小芽喉嚨生生的痛,她真怕自己偽裝多時的堅強會因為張?zhí)m的到來而圖本瓦解,她不要,她姐弟仨再也經(jīng)受不住背叛。 張?zhí)m沒有走進田里,表情依然痛苦,聲線哽咽,“我……我也不想回來,可……” 麥小芽只覺得史無前例地刺耳,“你不想回來為什么要打擾我們?走!我們不想看到你!”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真實身份(7更) 在張?zhí)m看來,他們不過是憤恨多時、需要發(fā)泄的孩子,她怕死了他們會突然上來挽留她,那樣她現(xiàn)有的錦衣玉食就會被打破。 “只要你答應我,以后別再就餐一達,我可以走……”張?zhí)m表情的痛苦多半是出于母性的折磨,可她的心里已經(jīng)沒有多少愛了,她只想抓住目前錦衣玉食的生活。 什么?一達? “你說什么?一達?誰是一達?”一個晴天霹靂在麥小芽耳邊炸開,不,不會是他!不會的!他是她的同學,一個無時無刻不關(guān)心呵護著她、值得信任與依靠的同學,他雖然有著同樣錦衣玉食的生活,可絕不會是跟張?zhí)m有關(guān)的人!絕不! 麥小芽的心因慌張而吃痛,像是要窒息了一般狂跳著,眼睜睜盯著張?zhí)m微薄的唇,生怕她說出什么異樣的話來。 “洛一達是我的繼子,也就是你……你們的哥哥……”張?zhí)m的回復把麥小芽的整個世界炸毀了。 她像瘋了似的,跑到張?zhí)m身邊,用泥濘而纖弱的手握住她的袖子,“不!不可能!洛一達怎么可能跟你有關(guān)系!不可能!” “是真的!他是你洛伯伯的兒子……”張?zhí)m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袖,見的確良上沾染了泥水,眼底有些嫌惡。 “不!不可能!你搞錯了,哈哈!你搞錯了!”麥小芽仰天長笑,笑得眼淚都流下來了,她怎么也無法把懸殊的兩個人拉到一個平面上,她冷心冷面到可以拋夫棄子,而他卻溫暖到足以融化她的人,竟是一家人!為什么?世界竟然這樣小? 從張?zhí)m離家出走的那一天,她就發(fā)過誓,以后凡是和她有關(guān)的人,都得不到他們姐弟仨的原諒。可偏偏與她有關(guān)的,是在困難中溫暖她、幫助她的洛一達。 “你走吧!”麥小芽擦干了淚水,下了逐客令,其實不用她驅(qū)趕,張?zhí)m也不想在這個地方多待,此番她是有事才來找她的。 “小芽,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姐弟仨,但是我還年輕,我有自己的生活要過……”張?zhí)m試圖為她的拋夫棄子找理由,她的神色是那樣地痛苦可憐,仿佛麥小芽在死皮賴臉挽留她,仿佛三個子女是隨時要找上門的債虐。 她看到了麥小芽稚嫩面容上的冷笑,刺痛了她的心,卻無法令她生出留下的念頭,她必須離開,在離開之前,她必須做一件事,“小芽,我聽說你和一達是同學?” 淚已隨風干了,在瘦削的小臉上留下斑駁的痕跡,麥小芽沒有繼續(xù)糾纏她的心情,拿起小鐮刀繼續(xù)挖蒲公英。 “小芽,我對不起你,但是請你不要糾纏洛一達,他是另一個世界的人……”是啊,洛一達是天上的云朵,而麥小芽是山旮旯的泥巴,根本沒有糾纏云朵的資格! 凌厲的逼視射向張?zhí)m,麥小芽冷冷道:“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好像是洛一達在糾纏我吧!”豈止如此,洛一達還發(fā)誓要一生一世等她回心轉(zhuǎn)意,如果知道這個事實,張?zhí)m的臉一定會扭曲。 精致好看的眉眼霎時瞪射著刀子般的目光,那是曾經(jīng)的張?zhí)m所沒有的,面前這個女人真的很難讓麥小芽把她與曾經(jīng)的母親聯(lián)系在一起,她自私冷酷、一遍遍用話語挫著姐弟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