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節(jié)
于是那一天他跑去找林振,他想問問為什么母親說這一切都是林振所害的,為什么,林振要讓父親做這樣的事情。 而他卻什么事情也沒有。 他那日在父親的工作單位外等了很久,天都快黑了才看見那個叫林振的男人從單位里走了出來。 他正要上前攔住他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女生先他一步走了過去。 只見她將沉重的書包丟給了林振,口吻還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來:“你還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林振拿著書包的手一愣,隨即突然笑了起來,伸出手揉了揉那個女生的腦袋,說道:“今天是施洛的生日啊,爸爸怎么會忘記呢?!?/br> 不知怎么,慕言卻看得淚流滿面。 如果沒有這些事情的話,他現(xiàn)在正在放學的路上,想著是先回家找母親,還是去父親的工作單位等他。 在他過生日的時候,也會常常的這樣問忙碌的父親,問他還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可是眼下這一切被眼前的這個男人摧毀了,為什么,他卻可以如此心安理得的陪著自己的女兒過生日呢,他想到了他害的一個家庭破碎,害他失去了和父親過生日的權(quán)利了嗎? 最終慕言還是沒有追上去,可是仇恨的種子卻在心底狠狠的扎了根。 可是他卻沒有想到,當他趕回去后,母親已經(jīng)躺在那里,渾身血跡。 那是怎樣的一種崩潰呢,看著母親毫無生氣的躺在那里,那血液紅的腥人。他發(fā)了瘋似的背起母親想要帶她去醫(yī)治,卻因為路太偏,他走到了深夜,也沒能帶母親去醫(yī)院。 黑暗的街頭,他背著母親的尸體走在沒有任何人的路上,孤立無援。 哪怕沒了半點力氣也不能停下,仿佛停下來便就是承認了已經(jīng)失去母親的這個事實了。 他走了一整夜,直到天空亮起了一束光芒的時候,他徹底的失去了最后一絲力氣,昏睡在了路邊。 處理母親的遺物時,什么也沒有,平日里她愛佩戴的那些珠寶也一同被封在了家里。什么也沒有,只有一個好心的護士,遞給了他一張帶著血的紙,她略帶著一絲安慰的說道:“不要難過了,這大概是你母親留下給你的?!?/br> 母親是個知識分子,曾經(jīng)算是一個有名的大書法家。寫的一手好字,可是這張紙內(nèi)的字,卻潦草而凌亂,看得出來她到底該有多痛苦多掙扎。 里面大抵也就幾行字,和母親曾經(jīng)出遠門的時候總愛留下的紙條一樣。 “言兒,mama熬不住了。你要努力的成長起來,一定要為你爸報仇,他是被冤枉的。你一定不能忘記林振這個名字,一定不能忘記?!?/br> 所以他一直都沒有忘記這個名字,直到林家再次被爆出了貪污案的時候,隨著林家的落敗,他從中打聽的也就越來越多。 原來當初父親入了獄,只是替林振擋了一次災而已,那一次,入獄的本該是林振。 可是林振卻毀了他們一家。 他該如何的不恨啊,每每想起,都憎恨的無法入眠。 可是卻沒有等到林振的入獄,當他看見了林振的女兒買著食物和林振一同在路邊吃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林振這次大概又是靠著誰沒有入獄吧。 所以他這么多年來,最大的心愿就是林振入獄,這輩子一定要將林振送進監(jiān)獄。 所以他不惜一切代價,接近林施洛,利用林施洛…… 這個夢似乎也到了盡頭了般,慕言有些掙扎的起身,發(fā)覺外面也已經(jīng)是半夜了。他覺得身子冷了些,正要裹緊被子的時候,一旁的杜鵑很快便就醒了過來。 “慕言?!彼颐爸窖缘拿?,然后快速的開啟了燈,看著慕言睜著眼,心中猛地松了口氣:“我神經(jīng)太緊繃了些,這三年你昏睡在這里,每天晚上我都不敢深睡,擔心你醒來后我沒有發(fā)現(xiàn)?!?/br> 慕言的神色有些變化,微微抬起手來,落在了她的頭頂處:“這些年,辛苦你了?!?/br> “不辛苦?!倍霹N只是簡短的說了這三個字后便就為慕言理了理被子:“好好休息吧,明天檢察院那邊應該會有消息的?!?/br> “我做了一個夢,又將以前父親和母親的事情夢到了。”慕言說道,然后側(cè)著身子看著杜鵑:“我很久沒有夢見了,我以前還以為是因為自己沒有本事為他們報仇,所以連夢里,他們也不想看見我?!?/br> 杜鵑的眼中有些悲痛的意味來,她忍不住伸出手來,為他將額間凌亂的發(fā)理了理:“怎么會呢,伯父伯母可疼你了,怎么舍得怪你。再說了,這一切也真相大白了,不是嗎?” 真相大白了嗎? 可是追究了這么久,慕言才發(fā)現(xiàn),所謂的真相真的那么的重要嗎? 這樣的真相,背后的痛苦到底誰能理解呢? 林家和慕家都是受害者,可是他們卻廝殺了這么多年。這么多年來的怨恨,這么多年來的……報復,真相大白就可以結(jié)束了嗎? 慕言有些艱難的舔了舔干涸的唇瓣,然后輕聲問道:“杜鵑,你說現(xiàn)在布拉格的廣場,升起太陽了嗎?” 杜鵑的心中猛地一嗆,疼的她快要痛不欲生。 “那里和我們有著時差呢,我也不清楚?!倍霹N起身將燈關(guān)上,房間內(nèi)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現(xiàn)在是深夜兩點,你快點休息吧?!?/br> “杜鵑?!蹦窖赃€是喊了聲她的名字,而杜鵑此刻再也忍不住淚水了,她知道慕言不是這樣多話的人,眼下突然和自己說這么多,大抵也就一層意思了吧。 “恩?!倍霹N應了一聲,帶著濃烈的鼻音:“我有點困了,我想先睡……” “謝謝你這么長時間的照顧,可是,未來的路太長了,我不能再耽誤你下去了?!蹦窖越K于還是說了出來,落在了杜鵑的耳中,她覺得心猛地被扎了一下。 她沒有任何的言語,洋裝什么也沒有聽見的樣子。 而這一次卻再也不管用了,慕言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一樣,有些掙扎的起了身來,然后看著杜鵑:“杜鵑,不要在我身邊耗費你的時光了,你這一生不是為我而活,我也不是你的世界?!?/br> 杜鵑只是哽咽著,卻始終沒有做任何的回應。 “這一次翻案,要面對的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陸至彥也沒有那么的好對付你明白嗎?你和我已經(jīng)受了夠多的苦了,就在這里停下來吧,不要繼續(xù)下去了?!蹦窖缘穆曇魩缀鯉е唤z懇求的意味來。 而杜鵑此刻再也忍受不了一般,有些崩潰的抬眼:“慕言,你知道我為什么要這樣一直幫著你,你也清楚為什么我這么多年對你的不離不棄。眼下你讓我理解我就能離開了嗎?什么也不顧的離開嗎?” “對。”慕言似乎是狠足了心:“杜鵑,不要再纏著我了。你對我的好我都知道,但是我給不起你想要的。” “我不想要什么,只要陪在你身邊就可以了。你喜歡誰都可以,任何人都行,我不會打擾到你?!倍霹N如此卑微的模樣,如數(shù)的消匿在了這黑暗里,大抵這是她最后一層的尊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