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暗衛(wèi)插上一炷香,燃得比仙女棒還快。 孟侜怒目而視,你這是作弊。 暗衛(wèi)一溜煙跑走,不關他的事,陛下吩咐的。 孟侜胳膊擰不過陛下的大腿,只好憤怒地一拍桌子:“阿虎在哪,你從實招來!” 阿虎此時終于有些反應,他慢悠悠抬起頭,“我就是阿虎。大人您忘了,因為你,阿虎還把全部身家輸光了?!?/br> 孟侜不自在“咳”地一聲,好好回答問題,扯什么亂七八糟。 楚淮引突然插話:“你們賭什么?” 周圍七八個暗衛(wèi)齊齊低頭,暗道糟糕。接著七嘴八舌地表示這只是茶余飯后的一點小娛樂,我們絕對沒有在暗堂里開賭場,更沒有拿主子和孟大人開玩笑。 楚淮引點了一個威猛的高個子暗衛(wèi)出來,“你說你賭了‘陛下跟孟大人絕對不可能有什么’?” “是?!备邆€子暗衛(wèi)回答。 多么正直的一個暗衛(wèi)!大家心里流淚羨慕,他們當時要是像老三這么粗神經(jīng)就好了。 楚淮引玩弄著孟侜官帽下散出的幾縷青絲,輕描淡寫道:“扣他三個月伙食費?!?/br> 峰回路轉,暗衛(wèi)們同情地看著高個子,還錢。 這是什么荒誕賭局,孟侜假裝自己沒聽見。 他清了清嗓子,對著五花大綁的“阿虎”道:“你偽裝阿虎的技巧,在本官面前根本不夠看?!?/br> 頭皮突然一痛,孟侜分神帶正官帽,順道把楚淮引的手打開。揪我頭發(fā)干嘛? “你知道我深究那條布,定然會觸碰到湖底的秘密,干脆自己揭開,引我去戲院里面。如果只是單純把布條扯出,根本不可能掀開木板,你用了巧勁,才使得這一切像巧合?!?/br> “如果是阿虎,在我救下那名懷孕的女子時,他一不會勸我清官難斷家務事,二,以阿虎的熱心,他才是那個送女子回管府的暗衛(wèi)。可是,你無動于衷,甚至在談及阿虎輸光了銀子時,不是痛心,反而有點不屑?!?/br> “因此,本官推斷,你不是阿虎。”孟侜站起來,走到暗衛(wèi)首領面前,“你說,阿虎有沒有一個孿生兄弟?” 暗衛(wèi)首領回想撿到阿虎的場景,搖了搖頭:“屬下愚鈍?!?/br> “誰要跟那么個傻子做兄弟……”假阿虎突然發(fā)出一陣低低的笑聲,“扮演一個傻子,確實容易出錯,不像管大人,來來回回演得都是聰明人。楚淮引,你還不知道吧……” 一個暗衛(wèi)拿著鐵鍬敲敲他背后的刑架,敢說我們阿虎是傻子,大刑伺候。 孟侜眼看這個jian細死到臨頭又要把火燒到自己身上,一陣頭疼,他看了一眼香燃燒的進度,已經(jīng)見底,于是迅速站起來:“一炷香時間到了,本官就審到這兒。你們去城南的李記糕點看看,阿虎應該在那兒?!?/br> 假阿虎猛然瞪大了眼,于是孟侜知道自己又猜對了。 在他還是孟侜的身份時,因為阿虎經(jīng)常給他送魚,便與他多交談了幾次,一來二去就套出了不少話。還真不是孟侜故意的,他沒事套楚淮引暗衛(wèi)的話是嫌命長嗎? 阿虎自己跟孟侜親近,無關緊要的私事喜歡找孟侜說。有一陣子突然說他找到了小時候失散的哥哥,他被一家糕點鋪子的夫妻收養(yǎng),最近隨著那對夫妻搬到京城。在街上看見了阿虎,憑借兩人一模一樣的相貌,跟阿虎認親,還送了阿虎一袋子糕點。 孟侜提醒他京城魚龍混雜要多一個心眼,阿虎摸了摸腦袋,說自己會注意。結果還是讓人連賭局輸光的秘密都套走了…… 孟州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從審訊室的幾級臺階上來,孟侜幾乎是閉著眼睛摸著墻壁走,困得眼睛都睜不開。 楚淮引一手虛攬著孟侜,謹防他踏空。這小東西一聽假阿虎要揭他的真實身份,跑得比兔子還快。 得虧是朕提前知道了不計較。 楚淮引見他實在困得不行,送他回管府睡覺,他越來越不放心,在孟侜房間周圍加了十個暗衛(wèi)輪換。 畢竟姜大將軍也不能當苦力用,楚淮引只是讓姜儀上下朝路上和孟侜外出時務必跟著。 孟侜躺在床上,被子捋直了蓋到下巴,被楚淮引掖得嚴嚴實實。 等楚淮引對外面的一群暗衛(wèi)訓完話離開,孟侜翻了個身,一雙眼睛悄悄睜開,圓溜溜地盯著窗戶縫透進的月光,哪像犯困的樣子! 成功躲過了和楚淮引去皇宮“促膝長談”,孟侜眼睛一彎,把被子蒙過頭。 就很慫,只能躲在被子里偷笑這樣。 …… 姜儀帶人在戲院深挖,終于找到一條小型地道,通往千陽湖的那扇鐵門。 鐵門一拉,大量湖水涌進地道,湖水澄清之后,會水的官兵游進那條地道,看見了鐵門外堆得整齊的太湖石。石頭還用棉布和稻草等柔軟的東西包裹,一個個系得像粽子。 姜儀命人給太湖石系上麻繩,借著水的浮力輕輕松松通過地道拉進戲院。他一手能拉一塊石頭,力大無窮。 “按編號運到淮王府的后花園。”作為天子登基前的府邸,淮王府戒備森嚴,基本這批太湖石進去了就出不來。 這些事與審問假阿虎同時進行,孟侜被勒令不準靠近千陽湖,第二天醒來時,戲院連帶戲臺已經(jīng)面目全非。 他關心了一下阿虎,聽說人在糕點鋪躺了一個月,現(xiàn)在走路還不太利索,他想來感謝管大人,孟侜讓他養(yǎng)好再來。 糕點鋪的夫妻卷鋪蓋跑路時被逮住,現(xiàn)在和假扮阿虎的人一起受審。 孟侜敲了敲額頭,本官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阿福氣喘吁吁地跑進來,笑得像一朵花:“老爺,醒啦!” 誰醒了? 孟侜一拍額頭,他昨天還救了個孕婦! 那女子一醒來,整個人就縮在角落不說話,面容凄苦,阿福問她十句,她回答三句。 哪想孟侜一踏進來,女子像是突然回魂,盯著孟侜叫:“刺史大人!” 孟侜一懵,這是什么久遠的稱呼?管嘉笙在蘇州做刺史的時候認識的人嗎? 孟侜一問三不知,看向阿福,阿福提醒他:“是老爺在蘇州的朋友,薛天路的夫人?!?/br> “薛夫人有孕在身,快請坐?!泵蟻劾锖〉胶锰幍年P切,不冒犯不生疏。 薛夫人原名林玥,丈夫薛天路幾年前就在京城和蘇州之間做布匹綢緞生意,算是賺了一點小錢,吃穿不愁。因為和管嘉笙投緣,便結交為好友。 幾個月前妻子懷孕,不能再跟著薛天路往返蘇州,薛天路不放心把妻子留在家里,決定暫時放下生意。 一個多月前,兩人自蘇州回京,這幾年生意紅火難免引得同鄉(xiāng)人妒忌,族長第一天就暗示薛天路應該把家產(chǎn)變公,家族的興旺才是真正的興旺。 薛天路本就不喜族中人坐吃山空的懶惰性子,族長的話左耳進右耳出。誰知當天晚上族中人請他喝酒,回來的時候醉酒掉河溺亡。 林氏撐不起家業(yè),族中人三番兩次要趕她出去,甚至雇了個流氓天天擱家門口sao擾。林氏關起門來,眼不見為凈,族長見她這么沉得住氣,一不做二不休,伙同其他族人誣陷她與那流氓廝混,要把她浸豬籠,幸好遇上了孟侜。 林氏聲淚俱下,跪著祈求孟侜看在丈夫的面上替她做主。 孟侜扶起她:“我現(xiàn)在作為京兆尹,本就是分內之事。” 林氏擦干淚,忽然想起一事:“老爺回京時,管大人托他帶一封信給管老夫人。對不住管大人,老爺去得突然,我也不敢出門,這封信還在家里?!?/br> 孟侜想起管嘉笙確實說過他托朋友帶信回京,沒有任何下落,原來是這么耽擱了。 當初破廟匆匆一別,或許管嘉笙還有什么線索沒說。孟侜道:“不介意本官派人到家中去取吧?” “大人盡管去。” 這時,阿福派人去請的郎中到了,正是禮文樂。 禮文樂給林氏把脈,孟侜站在一旁定定地看著。 你應該懂我的意思吧? “病人不能受風,把門關上?!倍Y文樂道。 孟侜主動關上了門,主動伸出了手腕,在林氏驚訝的視線中,孟侜難以啟齒道:“希望嫂子能為我保密。” 林氏先入為主理解成管大人想要治好隱疾,不好明目張膽請大夫,于是這樣避人耳目。她丈夫常說,管嘉笙于詆毀之中保持正心,是真正的君子。林氏個把月來也嘗過被閑言碎語攻擊的痛苦,自然萬分理解管嘉笙。 孟侜見她想歪了,樂見其成。禮文樂開了兩種藥,只要把林氏的藥煎好之后倒出一半,再加入一味藥煎煮,剩下就是孟侜的。 非常隱秘,說都是林氏也都成,兩人混著喝沒毛病。 孟侜請林氏再小住幾天,等他料理了那一堆貪得無厭的族人,再回家不遲。 反正安胎藥也不用長時間喝,等孟侜把趕路傷的元氣補回來,就差不多了。 阿福親自煎藥,林氏只知道每次她喝藥的時候,管大人也常常出現(xiàn),不知道其實他們喝的一樣。 暗衛(wèi)稟報孟侜最近和救回來的婦人交往過密。 孤男寡女,就算其中一人肚子還有孩子,就算孟侜不是那種人,也令人醋意大發(fā)。 朕最近忙,沒時間跟孟侜算總賬,那他沒事不能主動進宮陪朕吃飯嗎? 楚淮引聽說孟侜又去找林氏,當即甩下奏折,匆匆出宮。一天不逮一次小貓,他就忘了自己身上背著多少債。 林氏外間。孟侜端起一碗烏黑發(fā)苦的藥湯,準備一口氣悶下去。 他吹了吹碗沿的浮沫,就在這時,房門突然被人推開。 光亮里站著明黃色的人影,看不清臉也知道是誰。 孟侜端著藥碗的手一僵,險些掉在地上。 阿福又忘了鎖門! 第35章 慌張只是一瞬, 孟侜從容地把碗放下, 作勢要跪,楚淮引阻止他:“不必?!?/br> “謝陛下。” 楚淮引把目光投向那晚藥湯,眼睜睜看著孟侜兩只手貼了一下碗壁感受溫度,對里屋的林氏大聲道:“薛大嫂子,藥涼了, 可以喝了?!?/br> 林氏跟著丈夫走南闖北,見識還是有的。她聽見孟侜稱呼“陛下”, 而自己明明剛喝完藥, 孟侜又說藥涼了可以喝。林氏靈光一閃, 管大人正是殿前紅人, 加官進爵不在話下,想來一定不愿意被陛下知道他在偷偷治療隱疾,有損威嚴。 想通這點, 林氏匆忙下床, 出來見禮。 “你有孕在身,免了。”林氏抬頭看圣顏, 只一眼就覺得天威森森,不可褻瀆。 可……她怎么覺得陛下眼里對她有明顯的敵意? 林氏揣測著圣意, 自己究竟哪里出錯?她見氣氛有些僵持,陛下和管大人都盯著那碗藥不言語,君心難測, 林氏瞬間覺得管大人在官場上混一點也不容易,語氣里不由自主帶了一點同情:“管大人, 民婦腹中不適,可否晚點再喝?” 楚淮引沒聽出同情,他覺得像撒嬌! 他一把將孟侜拉出去,隔絕了林氏的視線,將人困在一棵槐樹下,兇狠地盯著孟侜的眼睛,像是餓極的猛虎將目光對準了瑟縮的小白兔。 “你跟她是什么關系?天天往這里跑,比上朝還勤快!” 楚淮引不能動孟侜,只好把怒氣發(fā)泄在其他地方。他一拳打在槐樹干上,樹葉簌簌落下,驚起一群幼鳥,嘰嘰喳喳飛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