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姜儀說他姐豬油蒙了心,瞧上這么一個偽君子,姐弟大鬧一場,關系險些破裂。姜瑤執(zhí)著,姜戰(zhàn)禹寵女兒,便派人詢問孟甫善婚事。 孟甫善想要搭上這股東風,便對外說自己未嘗婚配。姜儀暗地里派人去孟老家探底,結果未出,北方爆發(fā)戰(zhàn)事。戰(zhàn)場形勢多變,姜戰(zhàn)禹想著臨行前能給姜瑤尋找一個可靠之人托付,打戰(zhàn)也安心一些,于是姜孟在天元帝的主持下,迅速結成親家,隨后姜家父子遠征。 三個月后,姜瑤發(fā)現(xiàn)有孕。周氏在老家咂摸出不對,便抱著三歲的兒子上京來尋。孟甫善拒絕承認,母子倆哭倒在孟府之外。姜瑤此時終于看清孟甫善真面目,她眼里揉不得沙子,決心等父親回來做主和離。一方面心疼周氏無辜,不想母子流落在外,姜瑤接周氏入門,以禮相待。 誰想半年之后,父親弟弟戰(zhàn)死沙場,尸骨無存。消息傳回京城時,姜瑤懷孕七月余,那天正在廣恩寺給家人祈福。巨大悲痛之下,姜瑤早產(chǎn),身邊又無產(chǎn)婆,從此身體落下病根。一個驚才絕艷的大將獨女,能騎能射,變得弱不禁風,初時整日以淚洗面。 姜家父子一死,偌大的姜家便一夕坍塌。天元帝撫恤姜家血脈,降下一道恩典,將來孟侜長大,無需考核應試,可直接入朝任職。 “這世間,朕唯對姜家后人最為憐惜信任?!边@是天元帝原話,此舉贏得朝堂上下一致贊譽。 那之后,孟甫善的態(tài)度便變了。周氏原本低聲下氣的,變臉之快,僅次孟甫善。 姜瑤還在坐月子,周氏就把人趕到偏僻陰濕的小院,自己入住主院,當了主母。周歲時,以老爺為官清廉不宜鋪張,拒絕辦宴席。孟侜兩歲時,周氏見其聰慧可愛,恐其蓋過自己兒子的風頭,向孟甫善提議,先來后到,按理應姜瑤為妾,孟侜庶出。 姜瑤和孟甫善是圣上賜婚,降級為妾是多么可笑之事! 然而,這些無理的要求,在朝廷對姜家不聞不問,周氏母家生意越做越大進軍京城的情況下,孟甫善一一默認。 孟侜十四歲時,周氏克扣愈發(fā)囂張,姜瑤身體每況愈下,買不起好藥,終于撒手人寰。 回想到此,孟侜不得不為姜瑤的命運嘆息,日久見人心,她一時糊涂心軟,看錯了兩個人,賠上自己的一生。 周氏成功斗死了姜瑤,便不再關注孟侜。然而孟侜的生活并沒有轉好,矛盾從上一代轉移到下一代,孟槐菡接過了周氏的大棒。 原身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父親也不會管的認知,盡管在很多次,他完全打得過孟槐菡,都硬生生忍住。 除了孟槐菡攻擊姜瑤的時候。 欺負一個不說話的沙包自然無趣,孟槐菡知道孟侜這個命門之后,變本加厲,屢試不爽。在最后一次爭執(zhí)中,竟將沒有防備的哥哥推進湖里淹死。 以上這些一半是奶娘告訴他,一半是孟侜從周氏母女的一言一行當中觀察得來的。 孟侜穿越過來時,沒有任何關于這個時代的記憶。 只有一個畫面,午夜夢回時會一遍又一遍重現(xiàn)。那是姜瑤彌留之時,要跪在床頭的孟侜發(fā)誓“此生不納妾侍,不入高門”。 也許是姜瑤的死對原身沖擊過大,所以這副畫面一直留在記憶里。 前半句孟侜能夠理解,姜瑤這輩子受夠后院紛爭之苦,設身處地,希望兒子一心一意對待妻子。 可是后半句呢?不入高門?怎么算“入”,多高算“高”?有什么因果關系? 姜瑤的未盡之言,眼里過深的情緒,孟侜第一次做夢時就問過奶娘,奶娘支支吾吾,說夫人不讓說,不礙事,少爺您不知道最好。 孟侜選擇不再探究,人間地府兩界加起來,最愛他的人不外于姜瑤和奶娘,她們既然這么說,定有她們的顧慮。原身是個藏不住事的性子,姜瑤估計是有這方面的考量,雖然孟侜很想吼一聲“盡管說我扛得住”。 作者有話要說: 孟侜:落跑什么,不提倡的,是男人就硬肛! 楚淮引:對,沒錯。 幾月后:我有事先滾了。 楚淮引:給我回來! 第3章 長安街夜市繁華,寶馬雕車香風陣陣,小攤吆喝酒肆滿座。 楚淮引佇立燈火闌珊處,親眼看著孟侜慢慢消失在人流之中,耳邊的喧囂像從霧里斜刺里破開,變得清晰起來。 他微微皺眉,從荒涼的陽伯河北方,一腳踏入京城,同是大魏國土,兩地天壤之別,可悲。 一個黑衣人無聲無息靠近,“主子?!?/br> “嗯?!背匆褢牙锏囊化B紙拿出遞給暗衛(wèi),“查一個叫張侜的人。兵部侍郎嫡女今日……” 暗衛(wèi)有眼色地接下去:“林小姐是被抬入王家之后才消失的,不僅是她,京城還少了吏部嚴鑲的長子,嚴奪。不過嚴家對外的說法是嚴奪外出游學,歸期不定?!?/br> 暗衛(wèi)說得委婉,其實就是私奔。 “明早,全京城的人都會知道,林挽嫁進右相府第一晚無故失蹤?!背匆撌窒虮保裆?,只有剛才提到張侜之時,語氣方有些波動。 暗衛(wèi)驚訝抬頭,三家遮遮掩掩的丑聞,主子是要……他馬上低下頭,不敢妄自揣測用意。 “屬下明白?!?/br> 京城一大早出了一個趣聞,消息仿佛長了腳一樣,人人都知道一些細節(jié),酒樓茶館津津樂道。 右相家的兒媳婦跟人跑了! 王右相和兵部侍郎啞著火一起上嚴家討說法,嚴鑲一口咬定兒子游學拜訪名師不知去向。 “令千金是進了他家門才沒的,應該找右相要人才對?!?/br> “放屁!誰不知道你家嚴奪喜歡林挽?肯定是他教唆的!”王右相臉紅脖子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趕緊讓嚴奪把我家挽兒放出來,強扭的瓜不甜!”兵部侍郎苦口婆心,話里話外指責嚴奪強迫林挽。 “哼,你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眹黎偞甸_茶沫,四兩撥千斤。 三個人吵得不可開交,本就政見不合,立場不同,這下借題發(fā)揮,嚷嚷著請圣上處理。 “淮王到——” 室內(nèi)一靜,三人齊齊站起迎接,“微臣參見淮王!” 三人都有些發(fā)怵,楚淮引鎮(zhèn)守邊關五年,殺伐果決,如閻羅附身,身上凝干的鮮血怕是比他們喝過的茶都多!這身凌厲的殺意,京城的水過十年也洗不干凈! 特別是王右相,他是二皇子派系,背地里搞了不少事,最怕哪天楚淮引一個不爽拿刀砍了他的頭。 刀光劍影尸橫遍野的戰(zhàn)場回來的人哪會講道理,二皇子一派天天用這個理論給天元帝洗腦,連王右相自己都信了三分。 可是他們都選擇性忽視了,在昭元皇后未去世前,楚淮引從小習圣賢書、權御之術,視為太子培養(yǎng);在楚淮引未被他們推向戰(zhàn)場之前,也是養(yǎng)尊處優(yōu)治國善論的皇子! 楚淮引掃過三人,收斂氣勢,開口竟然非常溫和:“本王有寫問題要請教嚴大人,正好路過府上。父皇日理萬機,幾位大臣不知是有何事要上奏,本王可否一聽?” 楚淮引看著右相,三人中他的官最大。 右相:“讓林大人說吧!” 不是好事,三人反而推脫起來,最后嚴鑲見楚淮引臉色不虞,挑著簡略地說了一遍。 楚淮引冷笑:“本王以為諸位大臣日夜想著為陛下分憂……爾等卻用閨宅之事去打擾父皇。”他話鋒一轉,“林小姐到底是自己出逃,還是被藏起來,上右相府上一搜便知。這樣,未免有失公允,讓本王的侍衛(wèi)來搜,也好還右相公子一個清白?!?/br> “這個方法好,我看林小姐就在貴府上!私奔這個罪名我兒擔不起。”嚴鑲對著王右相,沒好氣道。 “搜不到人我看你還有何話說!”王右相被倒打一把,早就氣得臉紅脖子粗。 等楚淮引的侍衛(wèi)圍了王府,王右相和兵部侍郎面面相覷,意識到不對勁時,已經(jīng)晚了。 就算不晚,淮王要查,誰敢阻攔? 得了楚淮引指令的侍衛(wèi)迅速在王家搜出一個被打得半死的女子。 女子穿著粗布衣,舊麻裙,不像婢女打扮,衣衫凌亂,昏迷之中,傷痕累累的雙手還緊緊揪著衣領。 “右相,這是?” 楚淮引臉色一沉,問責王家。 王均陽直接擄了人藏在家里,右相也是一頭霧水,哪知道發(fā)生什么事。 “管家,怎么回事?” “老、老爺……”管家支支吾吾,說不出所以然。 右相看他這副樣子,心里一跳,隱約覺得今天一連的事情是個套子,而他鉆進來了! “把這賊女拖下去,別污了淮王的眼!”王右相朝管家使眼色,“昨夜小兒大婚,有賊人趁機混進,下人抓到一個小賊,想來是這名女子,審訊的手段嚴厲了些,還請淮王見諒?!?/br> “慢著!”楚淮引心里冷笑,把姑娘逼成這樣子還想蒙混過去,“今早有民婦當街攔轎,說自家的姑娘丟了,本王看有幾分相似。帶她來認認是也不是?!?/br> 侍衛(wèi)帶進來一個農(nóng)婦,見到躺在地上模樣可憐的小女兒,差點昏厥過去,“是阿娟……阿娟你起來看看娘……” 地上的人毫無反應,農(nóng)婦眼神渙散,四周看了一圈,膝行至楚淮引面前。她不認識大皇子,看他一身貴氣逼人,在場的人都以他為尊,倒頭就拜:“大人!求大人給阿娟做主!她是被王鈞陽擄走的!……我命苦的娟兒,從小性格就拗,要是,要是……” 王右相臉色鐵青,“住口!” 此時,被楚淮引打暈的王均陽剛剛醒來,見外頭人多,一手扶著歪著脖子走出去,“干嘛呢?呵,這個死娘們怎么在這,管家!把她關起來,餓上幾天,看她是從不從……嗷——爹!你打我干嘛!” 這等事如今在京城并不鮮見,可是,兵部侍郎想到淮王深不可測的城府,心頭一抖。戰(zhàn)士軍前半死生,京城子弟驕奢yin,淮王今日目的明確,不可能善了。 女兒逃婚已是事實,八成是跟那野小子跑了,如今為了保全名聲……他怒不可遏,立馬指著王均陽罵道:“我好好的女兒嫁給你,你居然、居然……!挽兒單純天真,肯定是看下王家這腌臜事才逃了,怕我罵她,也不敢回家……我可憐的挽兒,你王家賠我女兒!” 右相不可置信地看著親家翻臉比翻書還快,聲淚俱下地控訴王家。王鈞陽沒見過楚淮引,暴跳如雷:“誰稀罕!我告訴你死老太婆,看見地上這個人了嗎?天底下就沒有我王鈞陽得不到的女人!” 右相一腳踹開王鈞陽,防止他再說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話,簡直想把人塞回他娘肚子里! *** 孟侜得知王均陽強搶民女、惹怒淮王、聽候發(fā)落時,已經(jīng)是當天晚上。楚淮引此舉給紈绔們敲了一個悶棍,民間聲望愈發(fā)高漲。 孟侜早就感覺楚淮引的周身氣度有別于京城,沒想到居然是剛剛回京的淮王!淮王夜?jié)撚蚁喔康目隙ú缓唵危S著儲位之爭擺上明面,朝堂風起云涌,勢必會有大換血。 他一拍大腿,想起自己昨晚張口就騙人是“張侜”,腸子都悔青。 曾今有一條粗壯的大腿擺在他眼前,他沒有珍惜,如果楚淮引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加倍珍惜,淮王讓往西他絕不往東! 孟侜腿上的紅掌印還沒消,翌日又聽說嚴鑲彈劾王右相私自挪用軍餉,差點導致大魏將士全軍覆沒。 那是四年前了,楚淮引前腳剛走,后腳糧草被斷,二皇子一派存的就是讓他有去無回的心思,不惜以大魏國土淪陷為代價。等楚淮引吃了敗戰(zhàn),甚至殉國之后,再派自己人接手。 二皇子一派如何也想不到,楚淮引背水一戰(zhàn),初戰(zhàn)告捷。他們更想不到,昭元皇后在民間的崇高聲望反饋到楚淮引身上,在沿路百姓接濟下,軍民同心,一路橫掃千軍,并且短短幾年在北邊站穩(wěn)了腳跟,養(yǎng)兵屯田,可與朝廷分庭抗禮。 楚淮引是回京清算了!第一個拿右相開刀! 在場的大臣冷汗直冒,看見嚴鑲呈上一疊證據(jù)之后,更是堅定了這個猜測。 淮王有備而來,以前使絆子的大臣惶恐不安。 兵部侍郎捏一把汗,差點就上了王家這艘賊船替他擋刀。他當機立斷拜俯在地:“臣糊涂!” 天元帝問何事,兵部侍郎把王均陽的事情一說,“臣竟然還不如小女內(nèi)心明澈,臣愧對陛下,求陛下降罪,并看在小女無辜的份上,解除她與王家的婚約!” 天元帝允了,并罰俸三年,五年內(nèi)不得升遷。 明明已經(jīng)拜堂成親,偏偏說成婚約,王右相恨恨地盯著他,當初是誰先提的姻親! 二皇子眼觀鼻鼻觀心,無視右相頻頻投來的求助眼神。 棄車保帥,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