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血水如泉涌出，白骨如雨。

    空間內(nèi)，天翻地覆，眾人各自駕馭靈劍法器，躲過這漫天的血與骨，最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排斥，離開了鏡花水月壺。

    眾人一身狼狽地出現(xiàn)在凈月宗，早有門下弟子在旁邊等著他們出來，此刻見了他們渾身鮮血的慘狀，不由驚呼，連忙上前詢問。

    此時眾人仍沉浸在鏡花水月壺里的那一場戛然而止的大戰(zhàn)里面，相顧無言。

    葛長老最小的那個弟子十分機(jī)靈，他眼尖從眾人身上發(fā)現(xiàn)端倪，不由惴惴道：“師父，這場歷練究竟發(fā)生什么了？”

    葛長老擺擺手，嘆道：“我沒事?！?/br>
    那小弟子不由小聲嘀咕道：“若是宗主回來就好啦，有宗主在，師父你定然不會隨便隱瞞事情的?！?/br>
    聽到他提長孫燭矢的名字，眾人亦是一臉復(fù)雜。

    一天之前，長孫燭矢還是宗門人人敬仰的執(zhí)牛耳者，上到宗門長老，下到這樣的小弟子，各個信任愛戴他。直到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得知真相的諸位長老，仍有不少面露恍然，懷疑剛剛那一切不過是一場噩夢而已。

    葛長老苦笑道：“他恐怕……是不會再回來了。”

    小弟子一愣：“??？”

    眾人交換過眼神，很快便有人站出來：“長孫燭矢事情敗落，業(yè)已逃走。以他的品行，已經(jīng)不適合呆在宗主這個位置上，應(yīng)該早日推選出新的人選，安定人心。”

    他話一出口，一棒打醒夢中人，眾位長老回過神來，開始討論新任掌門的任命來。

    見討論話題逐漸激烈，似乎又要陷入另一個漩渦，但李遲意如今已經(jīng)不在意這些了，一切真相大白之后，他的心情猶如多云轉(zhuǎn)晴，一下子豁然開朗，連復(fù)仇都不急不躁，一點(diǎn)都不像以前那樣苦大仇深了。

    他跟尉錚悄悄離開大殿，東方傲天則跟在后面追了出來。

    李遲意一看到半空中那個抓著法器仍然搖搖欲墜的東方傲天，頓時臉一黑，想要去接他。這時尉錚開口道：“說起來，這東方傲天跟龍湛的關(guān)系相當(dāng)不一般呢?！?/br>
    知道他是在懷疑長孫燭矢臨走前的那一句話，李遲意想也沒想：“師弟說過，龍湛是他的救命恩人。”

    尉錚搖頭笑道：“不見得是這么簡單的關(guān)系?！?/br>
    李遲意茫然地看了他一眼，還能是什么關(guān)系？搶女人搶了兩輩子的關(guān)系？

    尉錚：“不如我們打個賭？”

    李遲意：“什么？”

    尉錚湊到他耳邊輕聲細(xì)語，片刻之后，東方傲天追上李遲意，小鳳凰趴在娘親的肩膀上，沖東方傲天甜甜地打招呼：“丑東西！”

    東方傲天：？？？

    他結(jié)結(jié)巴巴道：“小師兄，你們要去哪里？是去追殺長孫……尉錚大佬的師父嗎？”

    李遲意瞇眼：“怎么？”

    東方傲天忙道：“帶我一個唄！”

    李遲意：“他剛剛那話擺明了針對你，你這點(diǎn)三腳貓的功夫，去了也是送死?！?/br>
    東方傲天：“可他還抓了龍湛哇，我不去，龍湛怎么辦？”

    李遲意挑眉道：“到時候能救則救，救不了，就是他命不好?！?/br>
    東方傲天差點(diǎn)眼淚掉出來：“小師兄，不可以哇！”

    李遲意嘴角一翹：“若是你被抓走，我還考慮用白虎晶石救一救，如果是他，非親非故，實(shí)在不值得我冒著讓長孫燭矢實(shí)力大增的險去救人?！?/br>
    東方傲天傻眼了。

    尉錚在旁邊咳嗽一聲：“你師兄不是那樣無情的人，他的意思是讓你好好交待你跟龍少閣主的關(guān)系?！?/br>
    東方傲天：“啊……我跟他的關(guān)系？”

    看他結(jié)結(jié)巴巴的模樣，李遲意微微挑眉，莫名有種不詳?shù)念A(yù)感，救命恩人的關(guān)系有這么難以啟齒？

    最后，東方傲天深吸一口氣，閉眼大吼道：“因?yàn)樗莿谫Y的人！自從勞資被他綁走以后，這個小妖精天天在床上勾搭……咳咳，現(xiàn)在勞資覺得他，屁股還不錯！就勉強(qiáng)收他當(dāng)我媳婦了！”

    李遲意：……

    東方傲天睜開眼，見李遲意面色復(fù)雜，冷哼一聲，拂袖走了，不由茫然道：“這是什么意思?。俊?/br>
    尉錚大佬淡定自若，微微笑道：“自然是答應(yīng)你救龍湛的意思?！?/br>
    他打量了東方傲天一遍：“只是沒想到你是上面那個，不錯，嗯，不錯?！?/br>
    東方傲天硬著頭皮道：“當(dāng)，當(dāng)然！”

    ……

    三日后，水晶山嶺。

    這片云深大陸人人談之色變的禁地一如既往的璀璨閃耀。

    數(shù)人結(jié)伴而行，各自駕馭靈劍、法寶平穩(wěn)駛在碧藍(lán)的天空之中，正是李遲意等人。為了長孫燭矢，他們從鏡花水月壺中出來后，就不告而別，徑直往水晶山嶺這邊趕來。

    此刻，李遲意正與尉錚并肩前行。

    不遠(yuǎn)處，東方傲天趴在飛行法器上搖搖晃晃，辛苦地躲避小鳳凰的玩鬧。沒想到小鳳凰還是個記仇的性子，不過是灰毛團(tuán)子時期被嘲了一次丑，東方傲天就成了它的御用玩具，天天戲耍對方。

    李遲意默默看著這一對活寶表演，哪怕知道接下來是一場轟轟烈烈的大戰(zhàn)，也叫人緊張不起來。

    自從真相揭開后，李遲意一想到上一世凈月宗的下場就啼笑皆非。

    東方傲天這小子上輩子迷迷糊糊把師門大仇報了，難怪直到他飛升也沒有師門被滅的線索，這個仇著實(shí)報得太隨意了一些。

    尉錚看著自家孩子跟東方傲天的互動，則想得更多：“看來阿啾想要玩伴了，他如今能口吐人言，是時候送出去拜師學(xué)藝了?！?/br>
    尉錚：“經(jīng)歷這么多事，阿意還想把孩子送到凈月宗么？”

    李遲意看了他一眼：“有何不可？你師父犯的錯，又不是凈月宗犯下的錯，更何況凈月宗仍是云深大陸一等一的宗門，為什么不送？就怕令師門不收咱們野路子出來的小孩?！?/br>
    說到這，李遲意頓了頓，銳利道：“倒是尉前輩你，你考慮這個，是因?yàn)檫€在乎你師父的緣故么？我們馬上就要見到他，你……對他下得了手么？”

    尉錚嘆道：“正因?yàn)樗俏規(guī)煾福也乓獎邮??！?/br>
    短短一句話，李遲意卻懂了他的意思。長孫燭矢是凈月宗的宗主，德不配位，總有人要替師門出手清理門戶，而現(xiàn)在尉錚是唯一那個有能力的人。

    曾經(jīng)全心全意信賴著的師兄，師父，卻成為自己差點(diǎn)死在棲梧境的真兇，饒是一千年后才得知真相，總歸是會不好受的。

    李遲意心中一軟，輕聲道：“是我錯了，不該試探你這個?！?/br>
    尉錚卻是饒有興趣道：“倒是阿意你，你真的準(zhǔn)備把東西給我?guī)煾?？?/br>
    李遲意：“……當(dāng)然，我?guī)煹艿南眿D不是還在令師的手上么？”

    尉錚戲謔道：“唔，雖說如此，但四神獸集齊召喚神龍，聽起來似乎毫無根據(jù)，若真讓他召喚出什么來了，出了大亂子呢？”

    一聽這個，李遲意忍不住學(xué)他摸了摸鼻子：“其實(shí)我還真挺想見識一下所謂的召喚神龍是個什么場景的。”畢竟大陸氣運(yùn)真的跟這個無關(guān)啊。

    尉錚微微揚(yáng)眉：“嗯？”

    李遲意狡黠一笑：“這大概也是我跟你學(xué)的？自從目睹了尉前輩你不聽勸告執(zhí)意讓龍湛化龍，我就覺得，就算搞出了亂子，能收拾好不就行了？”

    他以前不理解尉錚那時候在想什么，現(xiàn)在他知道了，這是高階修者對自己能力的極大自信，聽起來狂妄極了，然而能力能抵達(dá)這個境界，狂一些又何妨？

    尉錚含笑著若有所思，良久道：“這是在學(xué)我？唔，這算不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李遲意：？？？

    等等，你對這兩個詞的意思是不是有什么誤解？

    這時，一聲冷哼從天邊傳來：“既然來了，還在外頭磨磨蹭蹭作甚？”

    對話戛然而止，兩人對視一眼，李遲意看向聲音傳過來的方向：“走吧?！?/br>
    他們見到長孫燭矢，卻仍是在上次那間充當(dāng)墓室埋葬趙無暇及其老仆的狹小冰窟附近。沒想到他偷挖尸體，到頭來又給埋回了原地。

    長孫燭矢負(fù)手站在冰窟旁，注視著冰窟里面目蒼白的趙無暇，淡淡道：“你們來得太晚了?！?/br>
    李遲意如今心態(tài)和平，甚至開起了玩笑：“大概是因?yàn)槟悴恢档梦覀儊淼锰?？?/br>
    長孫燭矢：……

    他看了一眼東方傲天，面露贊嘆道：“不愧是天命之子，竟能說動你師兄跟阿錚跟你一同來這，我還以為能欣賞一出兄弟鬩墻的好戲呢。”

    東方傲天恨恨道：“我就知道你這招叫做挑撥離間，要不是我們小師兄好，我可能就真跟他鬧翻了。你特么心真黑！”

    李遲意挑眉：“我倒是覺得，閣下如今淪落到眾叛親離的地步，更是一出好戲?！?/br>
    長孫燭矢將目光移向尉錚，嘆道：“阿錚啊，也是你那師兄癡情，對你余情未了，一時間想不開，幾次三番傷害你道侶，以至于結(jié)下了梁子，將事態(tài)鬧大，否則我們師徒倆的關(guān)系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之僵的地步。”

    “只是阿錚，你我這么多年的師徒情誼，難道還抵不過一個小情兒么？等我真正掌握這天下的氣運(yùn)，你要多少個他這副模樣性子的情人，我都可以滿足你?！?/br>
    尉錚摸了摸鼻子，正色道：“謝過師父好意，只不過徒兒今生只得阿意一個便已經(jīng)足夠了?！?/br>
    “孺子不可教也！”長孫燭矢面露失望，搖頭道，“這么些年了，我門下的徒弟來來去去，就暇兒這么一個聽話順心的，若是他天資再聰穎一些，就是我理想的繼承人了?？上麑W(xué)藝不精，竟比我還早些躺進(jìn)棺材里！”

    李遲意挑眉，忍不住道：“你確定他天資再聰穎一點(diǎn)，不會把他扔進(jìn)壺里面當(dāng)肥料？”

    長孫燭矢：……

    長孫燭矢忽地出手直取東方傲天的脖子，卻被另一雙手?jǐn)r住，長孫燭矢向后退去：“阿錚，你就是這么帶人回來氣我這老頭子的！”

    尉錚好脾氣地笑道：“弟子怎敢惹師父生氣?！?/br>
    這幾個人里，東方傲天慫成狗，李遲意牙尖嘴利，徒弟尉錚則像個棉花似的怎么激都沒有反應(yīng)，長孫燭矢打感情牌連水花都撩不起，只得重重一哼：“把白虎一族的晶石交出來！”

    聽了這話，李遲意毫不猶豫地把白虎晶體拿了出來。

    長孫燭矢罕見地遲疑了一下，瞇眼打量了李遲意一圈，他實(shí)在是沒想到李遲意會這么爽快。

    李遲意：“還請長孫前輩言而有信，把龍少閣主放了?！?/br>
    長孫燭矢面色變幻，假意笑道：“待我摸清楚出這結(jié)晶是真的，就放他走?！?/br>
    他依次拿出四族圣物，將圣物放在地面上的融合陣法，開始進(jìn)行融合，不一會兒，四色光芒熠熠發(fā)亮，竟然就真的融合在了一起。

    良久，一塊五彩琉璃逐漸在大陣中央形成，靈力如流水般溢滿整個山谷，長孫燭矢面露狂喜，全神貫注地盯著那塊琉璃石，然而過了許久，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長孫燭矢面色一變：“這是怎么回事？我的神龍呢？！”

    李遲意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心道，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