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住尉錚的手，正色道：“我已經(jīng)是有……家小的人了，勿要把我當作小孩子一般看待。”

    尉錚敷衍地點點頭：“嗯，咱們也就差了幾百歲而已，這點根本算不了什么。阿意，我們繼續(xù)往下逛？”

    李遲意總覺得他這話怪怪，又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駁。

    兩人便在這紫藤花瀑布堆砌成的空中花園里逛了一遍。接下來又逛了其他幾個空間，饒是目光如炬，見微知著如李遲意，也不得不得承認暫時看不出什么頭緒。

    鏡花水月壺里聚集了天南地北各種風格，每一處空間都風景宜人。

    逛到最后，連李遲意這等修煉狂人也不禁有些觸動：“若是將來能將大陸各處親自走一遍就好了?！?/br>
    他忽然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打算，畢竟自己跟尉錚也沒多少年好活，修煉到盡頭也是一個死字。

    不若學尉錚那一套向死而生的理論，盡量讓余生更加快樂有意義？

    尉錚仿佛看出他所想，笑道：“到時候咱們把小鳳凰送去學法術(shù)，然后就兩個人結(jié)伴，在凡界抓抓妖，除除魔?！?/br>
    想起自己曾經(jīng)在凡界各處的歷練，李遲意不禁莞爾：“讓你這樣的大能去鄉(xiāng)野捉個野雞精，黃鼠狼妖什么的，當真是殺雞用牛刀，委屈前輩了?！?/br>
    尉錚笑嘆道：“再委屈，也沒有上輩子身死道消，門派覆滅那樣委屈了罷?！?/br>
    李遲意表情一滯，他果然猜出自己的意思來了。

    見對方露出動搖的神色，尉錚心知是爭取福利的時間到了，便柔聲道：“所以看在上一世這么委屈的份上，阿意可要好好待我才好。”

    李遲意停下腳步，猛地抓住尉錚的手，看著他。

    尉錚一靜：“嗯？”

    李遲意認真道：“我發(fā)誓，這一世定不會讓你重蹈覆轍！”

    李遲意還沒賭咒發(fā)誓完，尉錚便伸手堵住了他的嘴，搖頭道：“好了，發(fā)這些虛的做什么，多想一些更實際的才是正理?！?/br>
    李遲意：“比如？”

    尉錚摸了摸鼻子：“唔，比如你我如今已有道侶之名，那就想想什么時候盡道侶之實？”

    李遲意一愣，頓時臉色爆紅，轉(zhuǎn)身就走。

    尉錚不緊不慢跟在后面，遺憾地想，這小孩兒比老頭都要正經(jīng)，大概要等到兩個人結(jié)成雙修大典他才愿意跟自己更親近一些了。

    回到紫藤花園，李遲意見那兩位長老還在亭中坐著，便上前行禮，將之前跟尉錚討論過的問題再問了一遍。

    葛長老倒是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回答道：“這鏡花水月壺的確是標配四個茶杯，不過第四只茶杯卻是由尉錚他師父持有的?！?/br>
    葛長老又看向尉錚：“其實這個是凈月宗的傳統(tǒng)，每個宗主都會從前任那繼承那個茶杯，下一個繼承人應該就是你了，不過你這些年里都不在凈月宗，不知道也正常?！?/br>
    李遲意裝作好奇道：“師叔，那個茶杯，有什么奇特之處么？”

    葛長老道：“我也見過那只茶杯，跟這三個沒什么區(qū)別。怎么，有什么不妥？”

    見葛長老起了疑心，尉錚出面解圍道：“阿意他只是好奇而已?！?/br>
    他們說到這，忽然地面強烈地抖動起來，虧得在場的幾人都是各有本事的修士，這才保住了平衡。過了好一會兒，震動才慢慢消失，錢言長老皺眉道：“怎么不穩(wěn)定到了這個地步？”

    葛長老一臉嚴肅：“這里不安全，還是出去吧?！?/br>
    見李遲意面露不解，葛長老嘆道：“我之前猶豫要不要帶你們進來，正是因為這個?！?/br>
    “這幾年來，不知道是因為什么原因，鏡花水月壺內(nèi)的空間越來越不穩(wěn)定了，總是會發(fā)生小范圍的崩潰。宗主他發(fā)現(xiàn)這件事后，為了防止有人不小心遭遇空間崩潰，便下令將這壺保存起來，不得再對外人開放?！?/br>
    錢言面露悔意：“此事是我輕忽了！”

    眾人正待要出去，這時候第二次震動開始了，這一次比上次更加持久強烈，周圍空氣甚至出現(xiàn)了碎片化的現(xiàn)象。

    事不宜遲，葛長老伸手去抓桌上盛滿茶水的那杯茶杯，他正要施法，忽然一道裂紋從茶杯底部擴撒而上，眨眼之間，竟然碎成兩半！

    葛長老頓時臉色大變：“不好！”

    他話音剛落，周圍空間已經(jīng)破碎得不成樣，紫藤花構(gòu)成的空中花園時虛時實，水榭的景象若隱若現(xiàn)，虛幻與現(xiàn)實交替間，一切又轟然歸于平靜。

    眾人穩(wěn)住身形，驚疑不定地打量四周，葛長老連忙將茶壺中的水倒入其他兩個茶杯中，卻毫無反應。

    他沉著臉注視著那早已經(jīng)碎成兩半的茶杯，喃喃道：“不可能，為什么會這樣？”

    李遲意跟尉錚對視一眼：“杯子打碎，我們這是被困在鏡花水月壺了？”

    錢言長老此時卻注意力完全被另一件事吸引了，他指向不遠處道：“你們看?！?/br>
    半柱香前，這里還是環(huán)境幽美的風景圣地，此刻到處分布著滿臉茫然的凈月宗弟子，有的人手上還抓著掃帚，有的人還盤腿正在入定打坐，此刻無論是誰，都睜大了眼睛面面相覷。

    尉錚打量了片刻，下結(jié)論道：“看來不是我們被困在鏡花水月壺了，是我們所有人都被困在鏡花水月壺了。”

    與此同時。

    銀龍巨大的身軀從空氣壁上滑下來，剛剛那幾下撞擊幾乎耗盡了龍湛全部力氣，它趴在地上，艱難地喘著氣。

    東方傲天在旁邊搖旗吶喊：“加油，加油，就差最后一下了！龍大爺快站起來不要哭，撞松了裂縫你就是人群中最亮的那顆星，撞不松裂縫你就是一條豬兒蟲！”

    銀龍大怒：“什么鬼東西，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行你上??！”

    東方傲天無辜道：“可是我不行?。　?/br>
    銀龍：……

    它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準備撞最后一下。然而就在此時，黑衣人驀地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銀龍身體一僵，正要擋在東方傲天面前，卻被黑衣人一腳踹翻。

    沒辦法，雖然龍族擅長越級挑戰(zhàn)，但龍湛一連失血好幾天，又長期不進食，靈力衰弱，能挨得過黑衣人這一腳，已經(jīng)算是有運氣的了。

    東方傲天沒料到他會對陌生人開炮，忙跑上去擋在銀龍面前：“有什么事沖我來啊！”

    黑衣人此刻心情十分不好，他陰森森道：“竟敢這樣大肆破壞裂縫，差點害整個法寶的空間崩潰……真是兩條愛作妖的臭蟲！”要徹底修復好所有的裂縫，把人從空間里清除出去，可是不小的工作量！

    東方傲天：“我們是臭蟲？那你就是……臭蟲都不如！”

    龍湛：……請用我，不要用我們，謝謝。

    黑衣人冷笑數(shù)聲：“東方傲天，你已經(jīng)沒了系統(tǒng)，你還有什么資格跟我對話？”

    東方傲天咽了咽口水：“怎，怎么不能？我可是氣運之子！”

    黑衣人呵呵道：“氣運之子，那算個什么？肥料？只要我不傷害你，所謂氣運之子的詛咒自然也落不到我頭上。你現(xiàn)在唯一的用處就是你是李遲意的師弟……想出去？替我從李遲意手上取回白虎結(jié)晶，我就放你出去！”

    東方傲天目光一閃，心道不如我現(xiàn)在答應了他，以后再反悔啊。

    黑衣人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發(fā)出一陣陰沉的笑聲：“想出去后反悔？”他右手一揚，銀龍在他手心里頓時化作一條小小的白蛇，被他收攏到袖里。

    東方傲天：！??！

    黑衣人：“我雖然不能直接傷害你，但這個世界上你在意的東西太多了?！?/br>
    他剝下銀龍另一片逆鱗，龍湛頓時發(fā)出一聲無比慘烈的吼聲。

    逆鱗被扔在東方傲天腳下，黑衣人冷酷無情道：“給你一晚上的時間考慮，若是明天還不答應，你就等著收到一條龍筋吧！”

    第111章

    “等等！”青年瞪大了眼睛，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帶著龍湛消失在了自己面前。

    東方傲天跌跌撞撞奔過去，被空氣墻攔住了腳步。

    伸手撿起地上的銀色鱗片，血跡仍未干掉，想到那一聲嘶吼就心中難過得緊，他這時候才意識到，那條龍已經(jīng)不在自己身邊了。

    怎么辦，接下來該怎么辦？

    他跪坐在地上，雙手插在發(fā)間，茫然地問自己。

    ……

    此時此刻，鏡花水月壺內(nèi)，人心惶惶。

    數(shù)息前空曠的風景勝地，如今漫山遍野都是人。

    凈月宗的弟子們在茫然過后，紛紛打量這驟然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的美景，他們多是年輕一輩的低階弟子，從未有過機會見識鏡花水月壺，根本不知道這里究竟是何處。

    然而正在逐漸破碎的天空，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們此地極其危險，不可久留。

    如今鏡花水月壺中到處都是人，自然就有靠近山頂處的凈月宗弟子。

    這些弟子很快發(fā)現(xiàn)尉錚跟錢、葛二位長老，頓時喜出望外，過來見禮道：“見過尉師叔，錢長老，葛長老！弟子們忽然被傳送到了這里，究竟發(fā)生了何事？”

    “莫非這是面向全宗門的密境任務么？”

    年輕人還是沉不住氣，嘰嘰喳喳一人一個推斷，他們見本門長老如今也在其中，心態(tài)頓時放寬了不少，連猜測都是往好的方向想。

    此刻并沒有人出聲打斷他們的幻想。

    而一向負責門派弟子歷練的錢言長老終于開口說話，他笑瞇瞇道：“沒錯，我們現(xiàn)在處于咱們鎮(zhèn)派法寶的鏡花水月壺內(nèi)，這正是一次突發(fā)任務，若能順利完成任務，會有豐厚的獎勵等著你們?！?/br>
    年輕弟子們頓時雀躍數(shù)聲，因為錢長老一向風評甚好，為人和善，他們便還想打探幾句，錢言擺手道：“你等先下去罷，我們還有事情要商量?！?/br>
    等到人走了，錢言轉(zhuǎn)眼沉下臉來。

    在場的眾人此時倒沒有指責他欺騙門下弟子。

    畢竟，要維持穩(wěn)定，就只能如此——在自己宗門內(nèi)搞出這種亂子，將會極大地降低眾弟子的安全感，造成巨大的恐慌。

    產(chǎn)生群體性恐慌之后，就會上演類似踩踏的慘劇。

    當個人的意志被群體意志所主宰，發(fā)生什么都不算奇怪。讓羊群聽話很容易，但要讓一群受驚的羊聽話，那就變得十分難了。倒不如就告訴他們這是宗門的密境任務，讓他們產(chǎn)生一切仍在宗門掌握之中的錯覺。

    李遲意跟尉錚對視一眼，開口道：“錢師叔，既然有這么多弟子被困在鏡花水月壺內(nèi)，那么其他的長老恐怕也進來了，不如先把他們找出來？”

    他話音剛落，就有其他長老駕馭各種飛行法器過來。

    原因無他，眾人所在之地乃紫藤花園中地勢最高，視野最好的地方，但凡拎得清的，都能找到這里。

    眾人相互詢問情況，這才發(fā)現(xiàn)果真如尉錚所言，此次鏡花水月壺展開的空間相當大，幾乎把凈月山整個都籠罩在內(nèi)，宗門上下的弟子無人幸免。除了紫藤花花園所處的空間，其他數(shù)個小空間內(nèi)也人山人海。

    還有人嘗試過用蠻力突破空間壁，皆是毫無反應。

    各方探查無果，他們帶來的消息卻讓一直掌管鏡花水月壺，對它最為了解的葛長老臉色愈發(fā)沉重。

    葛長老：“這鏡花水月壺這兩年頗不穩(wěn)定，有崩潰的跡象，現(xiàn)在一下張開如此大的空間，恐怕要加速崩潰?！?/br>
    他掐指一算，深深嘆了口氣道：“若要要預估時間的話，那就是差不多一天，一天后這個世界就會完全崩潰掉?！?/br>
    聽到這里，眾人臉色不由一變，空間崩潰，里面的生物不可能幸免于難！

    一時間人心浮動，有幾個長老知道是錢、葛二位長老帶李遲意他們?nèi)ヒ娮R的鏡花水月壺，此刻亦忍不住出言埋怨葛長老明知道危險，卻還敢啟動這東西。

    葛長老面露愧色，此刻聽得一聲巨響，卻是錢言一掌將石桌打碎，偌大的白玉石桌，頓時化為碎石粉末散落在地上：“那時候一個個都不攔，現(xiàn)在用得著你們在這里放馬后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