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祝綏天妃的云車不小心被毀壞，到畫厘山寶炬池重新煉化了一遍，今日正巧煉化完畢，鸞淺碧正是要將其重新送往天妃處。

    鸞淺碧見到青鸞王，又是委屈又是喜悅，高聲道：“父王，你來得正好！竟然叫我撞見潛逃出天上天的孔嫀?？?，你快些抓了孔嫀！押送給天妃娘娘，娘娘必定有獎(jiǎng)勵(lì)！”

    第10章 親與恩

    不同于鸞淺碧先看到孔嫀，鸞九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舟尾身著白衣的男子。聽聞鸞淺碧叫嚷，他并未出手，而是不動聲色打量孔嫀身邊的玹璉。

    他昨晚宴請?zhí)焐咸斓睦柁o天官，說到孔雀族余孽時(shí)，對方透露了個(gè)消息，說是孔嫀入了帝尊法眼，作了紫上闕峰主，如今已動不得。

    那么，這名男子是……？

    聯(lián)想到黎辭的描述，再看風(fēng)華氣度，極可能就是帝尊本人。

    就在青鸞王猜疑不定時(shí)，鸞淺碧又道：“父王，你快將與孔嫀同行的男人也一起拿下。這男人方才欺負(fù)女兒，還招搖撞騙，冒充玹璉帝尊——”

    鸞淺碧話尚未落，竟一聲慘叫，被鸞九霄一個(gè)巴掌扇得從云頭滾落。

    鸞九霄身旁的雀仙急忙去扶鸞淺碧，另一雀仙則抓住了鸞淺碧被震脫手的墜星戟。

    鸞淺碧連牙都被打掉兩顆，捂著立時(shí)腫起來的臉，不敢相信地控訴：“父王？你？”

    “我這是打你對帝尊無禮！”他原還不確定，現(xiàn)下能有什么不清楚的。冒充帝尊？天界誰敢冒充帝尊？鸞九霄又是一個(gè)巴掌甩過去，這次手上更帶了兩分功力，打得鸞淺碧腦中嗡嗡作響。

    鸞淺碧從出生到現(xiàn)在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何況是當(dāng)著孔嫀的面被青鸞王教訓(xùn)，一時(shí)急怒攻心，竟生生暈厥過去。

    孔嫀也算看懂了，想必青鸞王已知曉了帝尊身份。青鸞族果然都是欺軟怕硬之輩，為怕得罪帝尊，鸞九霄竟對自己女兒出手這樣狠。

    鸞九霄臉色凝重，跪地行禮：“青鸞族鸞九霄見過帝尊。尚未得瞻帝尊圣顏，未能立即認(rèn)出，請帝尊見諒。小女亦不認(rèn)得帝尊，出言不遜，還望帝尊寬恕。”

    玹璉冷聲道：“聽說這墜星戟原是孔雀族之物。”

    “的確如此?！丙[九霄立刻會意，親自捧著墜星戟奉于舟前：“墜星戟在此，還請孔嫀峰主收下?！辈还炙绱诵⌒?，少帝在天界歷來是最特殊的存在，這位帝尊甚少在外露面，心性如何尚不知曉，萬一記恨鸞淺碧不敬之辭，青鸞族可沒好果子吃。

    孔嫀默不作聲一震手，墜星戟便飛到她手中，她輕撫戟身，目光中帶上幾分想念，原以為要經(jīng)歷一場惡斗，沒想到這樣輕易就得回來了。

    孔嫀轉(zhuǎn)眸與青鸞王對視一眼，雙方心知肚明，終有一天孔雀和青鸞的仇恨要正式作了結(jié)。

    玹璉隨即帶著孔嫀離去。

    “恭送帝尊。”鸞九霄朝青翮舟離去的方向躬身，好一陣才立起身，與其恭謹(jǐn)姿態(tài)不同的是，那雙眼中閃爍的卻是陰冷而別有深意的光澤。

    接下來倒是一路無事，青翮舟至諸虛天時(shí)，整好一日一夜。

    進(jìn)入諸虛天，耳邊隱約傳來佛者亙古不變的梵唱，遠(yuǎn)遠(yuǎn)可見云間一階一重殿，殿殿佛光浩大，而屹立最高處的億光殿，如天之盡頭的一輪金陽，在優(yōu)曇婆羅樹的枝葉間光華爍爍，散發(fā)著不可侵犯的肅穆莊嚴(yán)。

    孔嫀遙望佛殿問：“帝尊，最高的那座佛殿就是釋尊所在的億光殿嗎？”

    “不錯(cuò)?！?/br>
    青翮舟風(fēng)馳電掣，但見前方長空中，一名佛者腳踏金色蓮華，手挽念珠，眉目慈和又分明透著剛毅。他獨(dú)自立在那里，一看就是在等人。

    “釋尊！”孔嫀吃驚喊道。

    青翮舟緩緩?fù)Ｏ?，玹璉站起身：“這個(gè)時(shí)辰，我以為釋尊尚在旃檀苑說法?！?/br>
    “你來諸虛天，我自當(dāng)親迎?！泵髦B看著玹璉，唇畔難得露出一絲笑意。

    他又調(diào)轉(zhuǎn)目光：“靈絳峰主，別來無恙。”

    孔嫀遂道：“靈絳見過釋尊。我在紫上闕一切皆好。”她說著要拜倒，卻感到一股祥和之力托著自己。

    明諦道：“你不必言謝。是孔雀王自己種的善因?！?/br>
    明諦與青翮舟并行往億光殿方向，過了少頃，青翮舟再次停下，玹璉望著底下一座赤色山峰：“那處應(yīng)當(dāng)就是孔雀王所在的摩華焰峰罷。”

    “正是。”明諦點(diǎn)頭。

    孔嫀聞言急切地就想下去，明諦這時(shí)又道：“靈絳峰主稍等。”

    孔嫀疑惑看向明諦。

    “為防居心叵測之人破壞我對孔雀王的救治，我在摩華焰峰設(shè)了結(jié)界，若無我的法諭，無法進(jìn)出。也就是說，你的族人一直被限制著自由，還望他們海涵。”

    孔嫀道：“此前情況特殊，請釋尊放心，他們都是明理之人?！?/br>
    明諦遞給孔嫀兩朵光蓮：“這里有我的法諭，你留一個(gè)，另一個(gè)留給你的族人，有了法諭你們皆能進(jìn)出摩華焰峰，也可保持聯(lián)系。”

    孔嫀雙手接過：“謝釋尊?！?/br>
    她又看向玹璉：“帝尊，那……”

    玹璉：“去吧。我隨釋尊去億光殿，明日日落之時(shí)，我仍在此處等你?！?/br>
    孔嫀便朗聲告退，從青翮舟飛身而下。

    見紅影穿過結(jié)界，落在摩華焰峰頂屋舍處，兩人方往億光殿而去。

    孔嫀足尖還未沾地，就看見兩個(gè)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屋外樹下聊著什么，孔嫀激動道：“澤伯伯，印叔叔！”

    兩名男子一同抬頭看來。

    “嫀嫀！是嫀嫀來了！”

    兩人立即放下手中之物，迎過來拉著孔嫀打量。

    “快讓我們看看。不錯(cuò)啊，嫀嫀在紫上闕的修為有進(jìn)步！”

    “你沒事，大家總算能放心了?！?/br>
    知道定是釋尊將自己的現(xiàn)況告訴了他們，孔嫀道：“我現(xiàn)在很好，澤伯伯和印叔叔不必?fù)?dān)心。你們受的傷都好了吧？”

    孔澤輕拍孔嫀的肩：“我們早就恢復(fù)了?！?/br>
    聽到外邊的聲音，屋里隨即又出來兩人。

    女子是孔雀族女一貫的艷麗無雙。

    而那男子則秀雅清美，生著雙奇異銀眸，眉心一點(diǎn)朱砂，愈發(fā)顯得面若好女，只見其雙鬢各別了三道細(xì)長玄鐵翎，銀色發(fā)縷若雪華凝就，盡數(shù)蜿蜒披拂在幽藍(lán)衣袍之上。

    “慕姨，三哥！”見到從小關(guān)懷她的長輩和兄長，孔嫀倍感親切，她撲到孔慕懷里緊緊擁住對方：“慕姨，我好想你們?！?/br>
    孔雀族至孔嫀這一輩只有四人，便統(tǒng)一論了排行，大哥孔逐、二姐孔染已死，年輕一輩就只余下孔遐和孔嫀兩人。

    孔慕眼眶濕潤，撫著孔嫀發(fā)鬢道：“嫀嫀，我們也想念你?！?/br>
    孔印一個(gè)大男人都有些鼻酸：“對呀，聽說你要來，你慕姨趕緊為你把房間都收拾出來了。”

    孔嫀忙道：“我是隨帝尊過來的，只能待兩天就要離開了。”

    聽聞此言，大家都有些失落。

    孔嫀道：“雖然我不能待太久，可我們知曉了彼此情形，也能安心許多。日后我還會找機(jī)會過來看大家?！?/br>
    幾人都是孔嫀長輩，見孔嫀反過來安慰他們，都立即整理情緒。

    孔澤道：“嫀嫀說得不錯(cuò)。來日方長，只要王君好轉(zhuǎn)，嫀嫀平安，我們就算渡過這次難關(guān)了?！?/br>
    孔印也點(diǎn)頭，道：“對了，嫀嫀是怎么突破摩華焰峰結(jié)界的？”

    孔嫀忙取出一枚光蓮，交到孔慕手上：“這是釋尊給的法諭，有了這個(gè)，大家就可出入了?！?/br>
    孔澤道：“太好了?！庇痔嵝眩骸皶r(shí)間短暫，快帶嫀嫀去看王君吧?！?/br>
    大家皆知孔嫀與父親感情極深，紛紛點(diǎn)頭，孔慕便將孔嫀帶進(jìn)屋內(nèi)。

    里間榻上躺著的男子神色安詳，昔日傲然飛揚(yáng)的神采盡腿，只靜靜地沉眠著。只是看了一眼，孔嫀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緒了。

    心疼，酸楚，委屈，依戀，踏實(shí)……百般滋味齊涌心間，浸入眼底，孔嫀閉目又張開，緩緩來到孔尋床前。

    孔慕道：“釋尊說王君的功體已有好轉(zhuǎn)，嫀嫀別太擔(dān)心?！闭f完帶上門出去，留給他們獨(dú)處的空間。

    “爹爹?！笨讒幑蛟诘厣?，聲音有些顫抖。

    父親還活著，這就是她最大的幸運(yùn)。

    孔嫀握住孔尋的手，拉到自己臉旁親昵地蹭了蹭，她目不轉(zhuǎn)睛望著對方：“爹爹，你早些醒來好不好，就像從前那樣，帶我到處玩耍，還要指點(diǎn)女兒功法?！?/br>
    “我現(xiàn)在勤于修煉，再也不用你催促了。我要變得強(qiáng)大起來，以后換我來守護(hù)爹爹?！?/br>
    就仿佛孔尋此刻醒著似的，孔嫀說個(gè)不停，細(xì)訴完番思念后，她又道：

    “爹爹，我聽聞隱瀾哥哥曾到畫厘山尋我，原來他還記著我的?？墒?，他當(dāng)初為何不告而別，又為何不早些來呢？”

    “爹爹，我現(xiàn)在是紫上闕徵峰峰主，帝尊和師兄師姐們都很好?！?/br>
    “對了，我還有了師父，不過，師父有些怪異，她與天帝的仇怨似乎比我們還要大，也不知什么原因?！?/br>
    ……

    孔嫀將想說的，迷茫的，還有憋在心里不知告訴誰的，一股腦說給孔尋聽。

    孔嫀一直守在孔尋床前，直到午時(shí)，孔慕帶著丹藥和水走進(jìn)屋來，她道：“嫀嫀，這是陰陽神府丹，需給王君服用至完全蘇醒。陽丹在午時(shí)服用，陰丹在子時(shí)服用?！?/br>
    “辛苦慕姨了，讓我來吧。”

    “好?！睂⑺幗唤o孔嫀，孔慕又道：“嫀嫀，你可要好好感謝紫上闕那位帝尊。”

    “嗯？”

    “帝尊醫(yī)術(shù)逸群，這丹藥就是釋尊請他所制?！?/br>
    “是這樣?！笨讒幷苏骸拔抑懒?，我會向帝尊道謝的。”

    孔嫀給父親喂藥后，繼續(xù)拉著孔尋的手，說話的次數(shù)漸少，更多的時(shí)候只呆呆看著對方。

    這兩日過得極快，孔嫀覺得似乎就是眨眼的光景。

    “爹爹，我要回紫上闕了，過些時(shí)日再來看你。”第二天傍晚，孔嫀不舍地與父親道了別，強(qiáng)迫自己推門而去。

    走出屋子，就見孔澤等人俱在院中說話，孔嫀走向大家，正準(zhǔn)備告別，卻見孔遐獨(dú)自站在稍遠(yuǎn)的一角。他背對著庭院，面朝遠(yuǎn)山，也不知在想什么。

    孔嫀下意識就走了過去。

    她不會忘記，在真華殿最危險(xiǎn)之際，孔遐來到她身邊要守她到最后，那還是三哥第一次主動接近她。以往，都是她找三哥說話，而對方生疏地避而不理。

    “三哥?！闭嫒A殿那是特殊情況，孔嫀并不確定現(xiàn)下孔遐會不會搭理她。

    “嫀嫀要走了？”孔遐半側(cè)過頭對著孔嫀，冰銀的眼美則美矣，卻淡無光彩，如蒙塵之珠。

    孔嫀怔怔望著那雙眼：“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