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可是,他們要結婚了,他卻沒有帶她出門約會過。 他和她的種種都發(fā)生在小洋房,不管遲稚涵表現(xiàn)的多么無所謂,事實上,他仍然是那個毫無社會經(jīng)驗的病人。 如果沒有齊家人的財力庇護,甚至有可能會餓死的病人。 他這樣的人,值得嫁么? “你再考慮一下?!饼R程臉色有些發(fā)青,語氣認真,因為緊張,他一早就把監(jiān)控儀直接丟在了車上,“你還可以有更好的選擇,我哪怕好了,也是個病人?!?/br> …… 遲稚涵默默的看他。 “不是不結婚。”齊程說的艱難,“只是再多考慮一下?!?/br> 他知道自己害怕了,并且本能的又要開始鉆牛角尖。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比愛情這樣虛無縹緲的感情更加實際的東西,比如生存,比如社交。 哪怕他內(nèi)心渴望自己像男人一點,把筆遞給遲稚涵讓她簽字,讓她跟他過了這一輩子,理智卻仍然無法讓他這樣放縱。 萬一……他復發(fā)了呢。 如果沒有結婚,遲稚涵她離開他,就只是失戀。 他太明白家庭對遲稚涵的意義,也太明白這個字簽了,對于遲稚涵這樣的傻女人來說,就真的意味著一生一世。 她那么好。 好到他在擁有的那一刻突然清醒自己有多么殘缺。 遲稚涵仍然沉默,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抿嘴。 嘴角沒有梨渦,眼神轉(zhuǎn)開,不再看他。 然后面無表情的從包里拿出來另外一支筆,在申請表格上,一筆一劃的簽上她自己的名字。 “不要耍流氓,都到了這里了再說不娶我,我會發(fā)飆。”她說的很冷靜,“也不要狗血的跟我說你配不上我之類的屁話,我在你面前很少罵臟話,但是我罵臟話可以五分鐘不重樣?!?/br> “簽吧!”把自己簽好字的紙挪到齊程這邊,努了努嘴。 眼底都是威脅,仿佛他如果不簽字,她就有可能在那么多外人面前打死他。 齊程接過,拿筆簽字的時候,手都是抖的。 這只是一張普通的二維表,上面還有其他新人的名字,他們在簽的時候應該都在憧憬美好的未來。 而他,在看到遲稚涵在這張表格上一筆一劃簽下的名字后,心底翻涌的復雜情緒讓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他們在洋房里確認過彼此會生死相隨,也在洋房里求過婚。 那個地方他熟悉,在心理問題逐漸解決后,他在這樣舒服熟悉的環(huán)境下,漸漸地生出了更多的愿望和遐想。 但是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臨門一腳的時候,他被現(xiàn)實問題反問的冷汗淋漓。 他讓她再考慮一下。 在他明知道遲稚涵絕對會簽下名字的情況下,他讓她再考慮一下。 仿佛這樣,他就可以說服自己,起碼這件事,遲稚涵是同意的,這種說服,似乎可以讓他更加心安。 他今天做的事,和當初他們?yōu)榱俗屵t稚涵加入治療方案做的事,簡直如出一轍。 “你爸爸幫我們爭取了半個小時,你先簽字,這筆賬我會跟你算。”遲稚涵安靜的看著他,因為喜歡笑,她嘴角始終帶著上揚的角度,但是現(xiàn)在漆黑的眼瞳里沒有太多的情緒,讓齊程看不出喜怒。 她知道他剛才的糾結。 也知道他剛才因為這個糾結陷入了自我厭棄的情緒。 齊程閉眼,把眼前的黑霧硬生生的壓了下去,和遲稚涵一樣,一筆一劃的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遲稚涵知道他所有的陰暗面,也看過他最不堪的時候。 這樣的認知,居然比愛情這兩個字更讓他覺得安全。 遲稚涵全程很冷靜的握著他的手腕,舉著手機秒表數(shù)他的心跳數(shù)。 仿佛他剛才那個猶豫的插曲從來沒有發(fā)生過。 鋼章終于蓋下去的那一瞬間,遲稚涵知道齊程哭了。 因為他微微轉(zhuǎn)過了頭,安靜了一下才轉(zhuǎn)過來。 她的鼻尖也有些酸。 走到這一步,他們兩人心底都知道這有多不容易,往后的路還有很長,他們也都知道這條路他們或許會走的比普通人更艱難。 齊程體質(zhì)仍然很弱,太補的東西吃不得,普通的補品吃了又幾乎沒有效果。 他失眠,怕冷,經(jīng)常性的低燒。 李醫(yī)生在給他調(diào)理的時候,偶爾會眉頭緊鎖欲言又止。 這些或許是齊程臨門一腳突然猶豫的原因。 她嫁的男人,可能會抑郁癥復發(fā),也可能會因為身體虛弱早死。 簽下那個字,她就有可能會變成寡婦。 因為爸爸,她一直認為結婚是一生一世的事情,變成寡婦,她也仍然是他的女人。 所以齊程猶豫的簽字的時候,指關節(jié)用力的從白變成青。 她看著心疼,這一次卻沒打算那么快原諒他。 畢竟是一生一次的領證。 哪怕知道他的糾結是情有可原,哪怕知道他的本性就是這樣糾結敏感小心的人。 卻仍然無法按下心里面的委屈。 就像她一早就說過的那樣。 最開始主動的人,其實是齊程,他主動親了她,他在發(fā)病的時候拉著她的手不撒手,他主動求了婚,甚至是他主動的讓他們兩人有了肌膚之親。 一切都是他主動的,雖然中間難免有她逼著他承認的時候。 但是在真正法律意義實際意義上成為夫妻之前,他居然讓她再考慮一下。 真的,欠抽。 …… 走出民政局鉆進車子里的時候,遲稚涵一言不發(fā),這輛車的窗戶仍然是一片漆黑,她沒有街景可看就拿出了手機開始玩消消樂。 很幼稚的啪啪啪的聲音,她玩了一路。 開著游戲聲音,瞥了一眼齊程乖乖戴上的監(jiān)控儀,確定不會閃爍之后就再也不想理他了。 她覺得,今天是她不得不使用冷暴力的日子。 *** 齊程一直沒說話。 上了車遲稚涵就沒有再拉他的手,目不斜視的玩游戲。 到了家后,她拉著他的手走進洋房,輸入密碼鎖的時候,他把她抱了起來。 也不知道哪部電視看來的習俗。 遲稚涵說過新婚當天進門,是要抱著進去的。 他記得,所以哪怕現(xiàn)在遲稚涵沒打算理他,他也乖乖的把她抱進門。 遲稚涵嚇了一跳,反應很快很習慣的摟住他的脖子。 大約也想起來自己曾經(jīng)提過這個風俗,所以進門的時候表現(xiàn)的很乖巧。 可放她下來之后,她立刻就松了手,丟了包換了衣服一頭栽到了沙發(fā)上,然后就再也沒有起來過。 手機被玩到?jīng)]電。 消消樂到底有多好玩這件事,齊程在她完全不打算理他的時候偷偷的也玩了一把。 然后抿嘴,退出。 并不好玩。 所以她真的是氣狠了。 他想過要道歉,但是卻覺得任何一種道歉都沒辦法表達他現(xiàn)在心里面的愧疚。 他為了讓自己心安,簽字前讓遲稚涵當著他的面再確認了一次,用自己擅長的低姿態(tài)。 回到家到了熟悉的地方,安全感重新回來之后,他才知道他那時候的確認有多過分。 要是對方不是遲稚涵,是個像他這樣喜歡鉆牛角尖的人,他那樣的確認簡直就是否認了他們之間的感情和信任。 想的多了,愧疚感就越來越強。 遲稚涵正在向他使用冷暴力,他們之間說好了吵架以后再也不用的方法,他本來應該覺得委屈的,但是這次,他連委屈的情緒都不敢有。 是他先過分了。 不管她怎么罰他,都應該受著。 低著頭陪她洗菜,因為心不在焉,開熱水的時候調(diào)過了頭,燙得他指尖縮了一下。 遲稚涵面無表情的走過來,幫他調(diào)好水溫,然后面無表情的走。 今天晚上本來是要慶祝的,兩個人吃不了太多的菜,所以遲稚涵原本的菜譜是日式豆乳鍋,早上就浸泡好了黃豆榨了豆?jié){。 齊程洗菜的時候遲稚涵發(fā)了一會呆,發(fā)現(xiàn)他們似乎每一次吃這種鍋都會出問題,從第一次暖鍋齊程急性胰腺炎開始…… 太不吉利了。 擰眉,把煮豆?jié){的火關了,豆?jié){丟到一邊。 齊程正在一根根的清洗白玉菇,看到遲稚涵表情不太好的把晚飯的豆?jié){鍋底放到一邊,心里慌了一下。 遲稚涵再生氣,也不會不做飯。 她很珍惜食物,兩人的菜從來不會做多,偶爾有剩下的,她也會想辦法做成第二天早上煎餅里的餡料。 像今天這樣煮了一半停下來的,從來沒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