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所有人都沒有把在陌生的環(huán)境中站都站不穩(wěn)的齊程當(dāng)成一個有行為能力的成年人。 也都沒有想過,齊程,有他的計劃。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齊寧的那一連串交代,讓齊程真正點頭答應(yīng)的,幾乎沒有。 遲稚涵這下真的開始慌。 “齊程……”她開口,拽住齊程的衣角。 她不知道他有什么計劃,只知道現(xiàn)在看起來像一個正常人的齊程太陌生,一觸即發(fā)的陌生。 尤其是,齊程只是看了她一眼,握了握她的手。 “放心?!彼参克?,在齊爺爺戲謔的眼神下,摸了下她的頭發(fā),“你總要學(xué)會相信我的?!?/br> …… 齊爺爺大笑,然后一陣咳嗽。 遲稚涵被他這樣的眼神和齊爺爺?shù)男θ菖檬肿銦o措,慌亂之中,腦子里只剩下三個大字:完蛋了。 齊程的這個計劃,似乎還包括了齊爺爺。 兩人一直聊著公事,偶爾聊聊齊程的治療情況,完全無視一分一秒過去的時間,以及外面突然開始嘈雜的吵鬧聲。 齊程眼底,有前所未有的鎮(zhèn)定,他甚至,空出了一只手,悄悄的握住了遲稚涵的,十指交握,指腹輕輕的安撫的摸著她的手背。 門被踹開的那一瞬間,遲稚涵想的是,齊程一個人在衛(wèi)生間,到底吃了什么藥。 能讓他如此鎮(zhèn)定。 能讓他,終于如愿以償?shù)模驹诹怂纳砬?,擋住了她和爺爺被闖進(jìn)來的人群被閃光燈肆虐的視線。 齊鵬幾乎呆了,甚至松開了一直拽著的胖子的手。 他沒料到齊程還在,剛才齊寧用她能隨時把人氣死的特質(zhì),成功的又制住了顧胖子十分鐘,將近五十分鐘的時間,齊程居然還沒走。 跟著顧胖子闖進(jìn)來的,還有六七個扛著短炮的記者,對于齊程這個常年活躍在猜測中,卻從來沒有見過真人的傳奇人物,記者們幾乎失去理智。 甚至忘記了跟著一起進(jìn)來的傳說中的可能的齊家二把手顧總。 閃光燈閃爍的頻率,讓遲稚涵眼前都是黑色的陰影,她下意識的抓住擋在她前面的齊程,一片嘈雜聲中踮起腳,貼著他的耳朵問:“你還能再吃幾片藥?” 齊程根本早就已經(jīng)計劃好了今天的一切,她所能做的,只有站著,手里握著他的藥,盯著他的每一個微表情,守著他每一個可能倒下的方向。 齊程,在打一場超出自己能力范圍的仗。 為了齊家,在爺爺?shù)哪S下,他做了周密的計劃,在一片閃光燈前,腰桿挺得筆直,面無表情,琥珀色的眼瞳頭一次,冷漠疏離的讓遲稚涵心頭一顫。 但是他還是握著她的手,在她小聲的問他問題的時候,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 他不能再吃藥了,沒帶監(jiān)控儀,但是他很清楚,因為藥物作用,他現(xiàn)在心跳的聲音都能穿透耳膜。 鎮(zhèn)定的,連冷汗都出不來,可是身體內(nèi)部,卻很誠實的一直預(yù)警。 *** “這還真是……齊程?”被記者擠到一邊的顧總好不容易突破人群,走近了兩步,問的非常的不確定。 顧家和齊家算是至交,他和齊程相差不了幾歲,十幾歲的時候還打過架。 十幾年沒見,他成了快兩百斤的胖子,而齊程,居然更高,更好看了。 好看的像個娘們。 “你要是想解決遺囑的事,就先把記者都清出去?!饼R程的聲音帶著笑意,一如既往的溫柔,聲音不高,卻也夠病房的所有人都能聽清楚。 但是,沒有結(jié)巴,沒有任性的只挑出自己愿意說的關(guān)鍵詞。 齊鵬的眼眶紅了,看了看爺爺又看了看抿著嘴站在齊程身后的遲稚涵。 他的傻弟弟。 知道爺爺?shù)倪z囑后,一直不置一詞讓他覺得奇怪的傻弟弟。 拉住想沖進(jìn)去的齊寧,站到了一邊,手里迅速的撥通了趙醫(yī)生的電話。 “讓他試試?!饼R鵬低聲的勸住齊寧,“他快好起來了,心里面的疙瘩,要讓他自己去解?!?/br> “他也想,守到最后一刻的?!蹦且彩撬臓敔敚^來一趟卻像是在作賊,掐點算時間甚至沒辦法送爺爺最后一程。 拍了拍齊寧的肩膀,看著她緊握著拳頭,卻忍住了往前走的腳步。 “有事,我們擔(dān)著?!蹦呐抡娴囊驗辇R程病情暴露公司股票大跌,股東暴動,齊家被投票趕出管理層。 這些,都沒有齊程重要。 “我擦,我還真以為你死了?!鳖櫩倲D著已經(jīng)胖到看不出原樣的五官,伸手想捶齊程的肩膀,最后卻因為身高差,很是懊惱的捶在了齊程的胸口,“十幾年了,你小子真挺能藏的?!?/br> 齊程沒躲,表情也沒變。 握著遲稚涵手的手指,卻突然收緊,然后慢慢放松。 “照也拍了,也證實了我確實還活著,這里是病房,記者,可以走了?!饼R程看著顧總的眼睛,語氣仍然輕松。 但是熟悉他的人,卻知道,他的話,開始少了。 他根本不習(xí)慣被碰觸,尤其還是被這樣的人碰觸。 “呿!”顧總低頭做了一個吐口水的動作,低俗的笑了,然后回頭,舉起自己又短又胖的手臂,“我說的沒錯吧,你們要拍的人,最后一刻總是會出現(xiàn)的,該拍的都拍了,散了散了啊?!?/br> “早就說了嘛,遺囑這事那么大,怎么可能會讓你們空手而歸對不對?!鳖櫩傆中α?,吭哧吭哧的,“哪有人不愛錢的,你們還真以為齊家的人錢多了對錢沒興趣了啊?!?/br> …… 說真的,遲稚涵之前公司的老總,也算是草莽起家,偶爾也會粗俗的說一些帶顏色的笑話,但是像顧總這樣的上位者,遲稚涵真的是第一次看到。 昂貴的西裝和锃亮的皮鞋也無法掩蓋的,已經(jīng)腐爛到骨子里的低俗無恥。 他甚至,在記者退出后,齊家人都在的情況下,笑嘻嘻的對著病床上的齊爺爺威脅:“老爺子,差不多得了,這種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你家風(fēng)水不好,兒子都跑路了,剩下的孫子都不愛做你做的事,只有個孫女強(qiáng)撐著?!?/br> “你兩眼一閉就啥事沒有了,可憐你孫女月子都沒做完,頭發(fā)掉的都快禿了,我聽秘書說,她這卸了妝簡直就不能見人了。”說完又吭哧吭哧的笑了,像是自己說了多好笑的笑話一樣。 “之前那一巴掌還不夠狠?”齊寧像是十分熟悉了顧總的無恥,眼皮都沒跳一下,“給你十分鐘,有事說事,這地方小,你站著太擠?!?/br> “另外,剛才那波記者,我讓助理都扣下了,都還沒簽協(xié)議呢,您也真是心大?!饼R寧彎了彎艷紅的嘴角,“協(xié)議這事,還是您向董事會提的,監(jiān)守自盜雖然是您的風(fēng)格,但是這么明顯總是不太好。” “……”顧總臉上的肥rou抖了抖,小眼睛往上一翻,一屁股坐在齊爺爺?shù)牟〈睬?,椅子晃了晃,居然穩(wěn)住了。 “簽吧,趁著人都在。”肥又短的二郎腿翹了起來,臉上的肥rou又抖了抖。 “你還真不把自己當(dāng)外人。”一直沒說話的齊爺爺冷笑了一聲,“你提交的那些,我都看了,那兩個部門交給寧寧確實不合適,所以我都給了齊程?!?/br> “你來之前,該簽的字都簽了,我也差不多到了兩眼一閉的時候,所以遺囑也都公證了?!饼R爺爺閉眼,喘了一會氣,“顧哲,你爸爸用一個腎救了我兒子的命,該還的,我都還了。” “寧寧這幾年,為著她爸爸的這個腎,壓著脾氣和你井水不犯河水的任由你瞎折騰,賬務(wù)不清不楚的也幫你填了幾次?!?/br> “知道你和幾個股東商量著拉齊家下臺,也只是跑到我這里發(fā)了點脾氣沒找你麻煩?!?/br> “但你,也別真的以為,我們家就沒人了?!?/br> 看著臉漲成豬肝色的顧哲,齊爺爺嘆了口氣:“你所謂的那些我偷稅漏稅的把柄,在我生病前,該交的都已經(jīng)交了,寧寧做事比我干凈,找不到她漏洞就開始給她老公塞女人,這種事,也就你mama教出來的孩子有臉做?!?/br> “我忍了你很久了,甚至直到你闖進(jìn)來的前一刻,還打算放過你。”齊爺爺轉(zhuǎn)頭,對一直在一邊待命的李律師點點頭,“老顧在我這里留下的所有好感,都被你敗光了?!?/br> “李律師的這份訴狀,你自己看看吧,直接辭職,我會讓寧寧給你發(fā)些補(bǔ)償金,最重的那幾項,證據(jù)我都有,先幫你留著?!?/br> “要是你拿著補(bǔ)償金老老實實的過日子,這幾項就跟著我一起帶到地下去,但是要是你又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重還要折騰我家的孩子,這幾項加起來,也夠你吃一輩子的牢飯了。” “走吧?!饼R爺爺揮揮手,“這種日子還要看到你的臉,也真的是晦氣?!?/br> …… 齊寧的毒舌,應(yīng)該是遺傳自齊爺爺。 雖然這人,不值得任何同情,但是遲稚涵卻還是本能的,開始盯著這位臉色已經(jīng)越來越不對的大胖子。 為什么齊寧和齊爺爺都不懂,有些人下了狠手后,是會魚死網(wǎng)破的。 之前病房前的那位看著齊寧的陰狠眼神,以及這位大胖子現(xiàn)在由紅轉(zhuǎn)青的臉。 挪了挪身子,想在他惱羞成怒暴起發(fā)飆前,拿腳下的凳子砸過去。 但是卻沒有考慮到顧哲的體型。 突然沖過來準(zhǔn)備砸掉齊爺爺身后氧氣瓶的胖子,她其實,用凳子是攔不住的。 而且,她前面,還有一個齊程。 她以為已經(jīng)做完整個計劃,現(xiàn)在正在放空恢復(fù)體力的齊程。 腦子里面下意識的就覺得自己應(yīng)該保護(hù)的齊程。 在顧哲沖過來的瞬間,用手掐住了顧哲的脖子。 然后因為沖力,往后退了兩步,不想碰到遲稚涵和爺爺,哐得一聲砸到了墻上。 瞬間發(fā)生的事,顧哲也立刻被熊一樣的齊鵬扭著雙手壓出了房間丟給了門口的助理。 遲稚涵嚇得一個晚上憋著的眼淚瞬間就出來了。 “背怎么樣了?”雖然墻很光滑,但是齊程今天,超出他范圍內(nèi)的做了太多事了。 “你……拿著凳子做什么?”齊程皺著眉頭問,“幫我砸他?” “……”遲稚涵哽咽了一聲。 “……陪我去洗手?!彼恢鄙熘侵黄☆櫿懿弊拥氖?,“都是油……” “……”遲稚涵打嗝。 齊程走進(jìn),貼著她的耳朵,微紅著臉:“我哥我姐現(xiàn)在就快要掐死我了,你陪我出去,我可能……需要打針?!?/br> “我想陪爺爺最后一程,好不好?”近乎撒嬌的語氣,全然沒有了之前在眾人面前冷漠疏離的樣子。 還是她的齊程。 “你們……來掐……”遲稚涵轉(zhuǎn)身,向著齊鵬和齊寧,“我剛才……真的快被嚇?biāo)懒恕?/br> 嚎啕大哭…… “他還要打針……”繼續(xù)嚎啕大哭,“我陪齊爺爺……你們……去!” ☆、第六十二章 齊寧說的最多只能吃五顆的藥, 齊程在出門前已經(jīng)吃了五顆,加上剛才的四顆, 藥物過量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