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遲稚涵的眼睛瞪得更圓，被齊程用手指輕輕彈了下腦門。

    “傻?！彼曇艉茌p，有些無奈。

    談判一開始就把底牌全露出來，到最后被趙醫(yī)生直接帶到了溝里。

    她一個對心理學一無所知的人，怎么可能贏得了專家。

    “她比所有人都更相信，我已經(jīng)在好轉(zhuǎn)?！饼R程看著趙醫(yī)生，笑得有些無奈，“你比我專業(yè)，所以應(yīng)該知道現(xiàn)階段我這樣的癥狀，最缺的就是信任了吧?！?/br>
    “比你的那些實驗性的方案更加穩(wěn)妥的方案，而且更簡單。”

    “現(xiàn)在問題根本不在減藥，在你。”

    他目前的治療效果，早就已經(jīng)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階段性里程碑能定義的了。

    因為進展太快，因為進展的主要原因，是趙醫(yī)生認為并不靠譜的他們兩個的戀愛。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趙醫(yī)生一直試圖驗證。

    “我目前的情況，其實只需要酌情逐步減藥，根據(jù)療程進行脫敏治療就可以了，我會配合?！?/br>
    “我不想浪費那三十天，只是為了用來驗證之前的檢測是否正確?！?/br>
    ……

    …………

    遲稚涵眨眼。

    齊程，看起來好嚴肅，好專業(yè)。

    他很認真的在和趙醫(yī)生探討他的治療方案，并且，很積極。

    “……你好帥?！边t稚涵皺鼻子，兩眼變成愛心狀。

    齊程的耳朵微微的紅了，捏著她的手很不自在的動了動，像是不習慣被夸獎的樣子。

    ……

    …………

    好想親他……

    趙醫(yī)生為什么還不走……

    “你……”趙醫(yī)生一直摩挲著手里的老花鏡，“是真的變了很多?！?/br>
    遲稚涵每天都會把齊程一天的精神情況詳盡的發(fā)送郵件給他，他其實是知道齊程的進展的，那些檢測，那些數(shù)據(jù)，是無法騙人的。

    他提出三十天的方案，確實就只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不想十年的努力功虧一簣。

    仔細想想，這是他的心結(jié)。

    因為一開始找遲稚涵介入這場治療，用的手段不足為外人道，所以下意識的覺得，不靠譜。

    他也確實覺得，三十天而已，對于兩個年輕人來說，眨眨眼就過去了。

    倒是真的沒想到，會觸碰到遲稚涵的底線，也沒想到，因為遲稚涵的反彈，齊程會把話說得那么明白。

    “就算沒有這三十天，減藥療程結(jié)束后，小遲也需要回歸正常生活，這件事，你必須要做?！壁w醫(yī)生又戴起了老花鏡，翻開病例開始重寫。

    “我會?！饼R程點頭。

    他不喜歡，遲稚涵被問的啞口無言只能尷尬的吸鼻子的樣子。

    他以前也會和趙醫(yī)生討論治療方案，但是這樣具有攻擊性的，還是第一次。

    趙醫(yī)生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讓遲稚涵離開他生活三十天的時候，他心里介意的，是趙醫(yī)生的不信任。

    他的個性，一旦心里有了疙瘩，就不會愿意再主動。

    直到今天遲稚涵擋在了他面前，說他們的戀愛，從來沒有病態(tài)過。

    這句話對他造成的沖擊，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大。

    他一直以來心底介意的，也不過就是遲稚涵對他的態(tài)度，到底是因為他是病人，還是真的喜歡。

    這種容易鉆進牛角尖的問題，他一直刻意避開，問都不敢細問。

    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聽到，也沒想到遲稚涵說出來的時候一點猶豫都沒有。

    理所當然的樣子。

    最最開始，讓他怦然心動的樣子。

    她始終沒變，真好。

    ***

    趙醫(yī)生，覺得自己有些不開心。

    遲稚涵護著齊程，他還能調(diào)侃自己找來的丫頭被齊程拱了，但是齊程，當面戳穿他，用這樣帶著點攻擊性的方法控訴他的不信任，真的讓他有些失落。

    他十年的病人。

    這次似乎真的，走在遠離他的那條路上了。

    真的快好了……

    “您先是我爸的朋友，然后才是我的醫(yī)生?！?/br>
    “我還是會和您一起討論各種心理問題，而且，您也知道，我沒那么快徹底康復。”

    路還很長，他們現(xiàn)在興奮，只是因為終于走對了路而已。

    這種時候，他倒是您起來了。

    剛才戳穿他的時候，一直你你你的。

    趙醫(yī)生哼哼。

    決定還是不要在這小子的女朋友面前調(diào)侃他，收起病歷，把改好的藥方和劑量交給遲稚涵。

    “照著上面的劑量吃，我明天會讓人把藥送過來?！壁w醫(yī)生想了一下，“你這段時間要多關(guān)注他的心理情況，如果他對平時經(jīng)常做的事情漸漸失去興趣了，記得要第一時間通知我。”

    “好?！边t稚涵站起來接過方子。

    “我走了，反正你們也不歡迎我?！壁w醫(yī)生終于有些生氣。

    “對門有我剛剛做好的小菜，兩個小罐子，上面貼了藍色的標簽?！边t稚涵笑，送趙醫(yī)生出門的時候特意多補了一句，“還有之前你拿走的罐子，洗干凈了還給我可以么？我快沒罐子了?！?/br>
    ……

    趙醫(yī)生繼續(xù)哼哼。

    好心的繼續(xù)決定不要在這丫頭的男朋友面前調(diào)侃她了，畢竟她真的蠻好欺負的，人家男朋友會心疼。

    惡人都是他在做。

    他一個醫(yī)生而已，難不成真的能拆散了他們不成。

    哼。

    談戀愛了不起??？！

    ☆、第五十九章

    趙醫(yī)生前腳剛走, 齊程后腳就像巨型犬一樣的貼在了遲稚涵身后，跟著遲稚涵看著她前前后后的把之前吃的藥瓶子整理好放好。

    遲稚涵手小, 又懶得去拿容器, 索性轉(zhuǎn)身，讓齊程平托著手當托盤用。

    乖乖巧巧的人形托盤此刻正眨巴著眼睛, 一臉求表揚的樣子。

    “我現(xiàn)在心情很澎湃, 等我平靜一下再夸你?！边t稚涵踮腳，拍了拍齊程的臉, 很爺們的樣子。

    “澎湃……什么？”抑郁癥患者齊程不是很理解心情澎湃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就是如果不克制一下，我現(xiàn)在可能會扒了你的衣服把你摁倒在床上猛親?！焙芘炫鹊倪t稚涵形容的很寫實, “你好帥, 居然讓趙醫(yī)生這樣的人改了方案?！?/br>
    ……

    齊程被這樣寫實的形容嚇得手抖了一下, 然后手忙腳亂的撿起差點掉在地上的藥瓶。

    趙醫(yī)生其實經(jīng)常改方案來著……

    不過他現(xiàn)在躁得沒什么心情解釋。

    “你一個女孩子，說話怎么……”那么……澎湃。

    關(guān)鍵每次說了都不做……

    “說說而已，又不敢動手……”遲稚涵還挺惆悵, 拽著人形托盤走到角落的柜子里，打開柜門, “你不喜歡？”

    ……

    也不是不喜歡……

    齊程糾結(jié)了一下，認命的換了話題。

    “藥瓶子都空了，為什么要放起來？”這個柜子之前是空的, 遲稚涵買了好多收納的小盒子，把他每次換藥之后剩下的藥瓶子都放到一個小盒子里，寫上日期和他吃了之后的癥狀。

    這事挺繁瑣的，但是平時做事馬馬虎虎的遲稚涵一直堅持做幾個月。

    “我想留個紀念?！边t稚涵低頭寫日期, 并且在日期后面寫了齊程吃這些藥的時候，吐了幾次，失眠了幾天，“打仗打贏之后，偶爾回頭看看這些，應(yīng)該會覺得很偉大吧?！?/br>
    以后的日子不可能一帆風順，遇到困難的時候，就看看這個柜子，想想他們現(xiàn)在的平淡幸福是齊程用了什么樣的代價換來的，應(yīng)該會有新的勇氣。

    “反正也費不了多少功夫?！闭f完之后大概覺得自己有些幼稚，吸了吸鼻子，傻呵呵的笑了。

    齊程垂眸，再抬起來的時候，走近了兩步，開始細細的查看柜子里的，她說的打仗過程。

    他經(jīng)歷了很多，持續(xù)的脫水，持續(xù)的心跳加速。

    四肢無力，頻繁嘔吐，掉頭發(fā)，以及體重突然增加或者突然減輕。

    都被遲稚涵細細的記了下來，用不同顏色的標簽紙，珍而重之的放在這個最角落的柜子里，做成他自己的抗病史。

    “萬一，失敗了呢？”齊程看著遲稚涵，問的很認真。

    “那我陪著你重來?！边t稚涵連一秒鐘的停頓都沒有，回的理所當然，“最壞最壞的結(jié)局，也不過就是你抑郁癥變得嚴重，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留戀?！?/br>
    “我說過的，大不了就一起走?！边t稚涵的語氣稀疏平常，“相比世界，我更喜歡你?！?/br>
    “第二壞的結(jié)局，就是你社恐無法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