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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起不來?！睆挠媱澋牡谝恍虚_始，他就開始排斥。

    讓他在早上九點起床和不進畫室這兩者之間選擇, 他其實應(yīng)該會選擇不進畫室。

    “晚上早點睡就能起來了?！边t稚涵嘴里叼著魷魚絲，說話含含糊糊的。

    “晚上我也睡不著。”十一點上床這種事情……除了生病必須得躺著, 他應(yīng)該只在讀書的時候做過。

    “我抱著你睡?！边t稚涵手里正在打發(fā)雞蛋面糊，吃完一條魷魚絲之后兩手都沒有空，只能歪頭, 示意齊程投喂。

    齊程放下計劃表，撕了一條放到她嘴里，眉心微微皺著。

    “不要叼著吃。”叼著這東西，口齒不清卻豪邁的說要抱著他睡, 這種氣氛真的……太不浪漫了。

    結(jié)果這位豪邁的女人這時候倒是空出了一只手，沾了點面糊，點了一下他的鼻子。

    然后笑嘻嘻的抿著梨渦，用下巴指了指牛奶罐：“幫我開牛奶?！?/br>
    “我不要太甜?！饼R程打開牛奶罐，在遲稚涵的示意下倒了一百毫升，在她讓他幫忙加糖的時候，小心翼翼的只愿意加一半。

    “我已經(jīng)減量了，加一半會發(fā)不起來！”遲稚涵瞪他。

    接著很無語的看著齊程委委屈屈的倒入剩下的白砂糖，鼻尖上的白色面糊一閃一閃的。

    在吃上面，齊程真的很煩。

    昨天晚上在她的微博上面翻到了她某一天錄制的無油脆皮老式蛋糕，今天一睜眼就說要吃。

    想想自己一直在干著拿人家工資，吃人家豆腐這樣的事情的遲稚涵心很虛的答應(yīng)了。

    但是他一直在邊上糾結(jié)著面粉不要多，喜歡喝牛奶，不要太甜，這樣皮會不會不脆的話。

    好煩……

    想把他丟到烤箱里拷……

    “為什么一定要照著計劃表？”那位很煩的人安靜了幾秒鐘又找到了新的問題。

    “因為資料上說，規(guī)律的生活作息有利于治療抑郁癥?！边t稚涵抬頭，提醒他，“你后天要開始減藥了?！?/br>
    攪拌機攪拌面糊的時候，會四處濺開，遲稚涵怕弄到地上，所以打開攪拌機后就開始專心的干活。

    留下齊程一個人站在邊上，低著頭一研究那張計劃表。

    工作畫畫時間只定了四個小時，肯定是不夠的……

    齊程皺皺眉頭。

    早上起床后，下一個日程就是一個半小時的鍛煉時間，雖然他最近體力慢慢恢復(fù)已經(jīng)重新開始慢跑，但是一個半小時，好久……

    齊程又皺皺眉。

    中午還要午睡……

    而且十一點睡就沒有了夜宵……

    哪哪都不滿意……

    眉頭皺的死緊，又找不到不照著做的理由。

    于是他決定就這樣拿著計劃表站在這里，沉默的抗議向來是他最拿手的。

    ……

    可是遲稚涵好忙。

    攪拌完面糊之后開始篩面粉，然后又低著頭開始攪拌。

    用橡皮鏟攪拌動作大了一點，齊程怕妨礙到她，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她又開始預(yù)熱烤箱，把面糊擠到裱花袋里，一個個的擠好，在上面放上蔓越莓干。

    齊程喜歡吃這種酸甜的東西，所以遲稚涵放的多了一點，抬頭瞄了一眼那個擺明了在沉默抗議的男人，滿意的看到他吞了口口水。

    “要不要加杏仁片？”放到烤箱之前，遲稚涵問了一句。

    看到齊程點頭，她捏了一點點杏仁片弄碎，每個上面加了一些。

    “堅果油脂含量多，只能加一點點了”有點惋惜。

    他那天突發(fā)的胰腺炎，真的導(dǎo)致他多了很多不能吃的東西，而且大部分都是終生的。

    齊程其實已經(jīng)有點忘記他剛才在抗議什么了，在遲稚涵忙忙碌碌的為他做脆皮蛋糕的時候，在她刻意多加了好多蔓越莓的時候，在她皺著眉頭惋惜他以后不能吃太多堅果的時候，他的心就開始變暖。

    其實……也沒什么。

    他看著那張計劃表開始動搖。

    “早點起床，我可以給你做早飯?！边t稚涵關(guān)上烤箱的門，松了口氣，終于可以坐下來好好跟他聊聊正事，“我研究了好多少油的早飯菜譜，可以一個個做給你吃?！?/br>
    本來就動搖的齊程立場變得更加不堅定。

    “我在做你私廚之前，都睡得很早，到了這里之后每天睡那么晚早上卻還要起床準(zhǔn)備食材，一直都睡不夠?！币关堊舆t稚涵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給予了最后一擊。

    果然齊程愣了一下，迅速的答應(yīng)了。

    他一直沒從這個角度想過這件事，之前三餐的時間表是所有私廚通用的，齊寧按照他的作息排的，遲稚涵來了之后一直嚴(yán)格按照這個時間，從來沒有抱怨過。

    所以他以為，她應(yīng)該是沒問題的。

    “你應(yīng)該早點說?！饼R程很懊惱，為了自己的粗心和自私。

    好不容易拐了齊程上鉤的遲稚涵洋洋得意的笑容才做了一半，就被齊程的自責(zé)弄得收了回去。

    哭笑不得。

    拿了張餐巾紙跪在吧臺椅上，伸長了手把之前黏在齊程鼻子上的面糊擦掉。

    他真的是，只要是她往他身上擦的東西，從來都不會自己擦掉。

    上次擠奶油一時興起在他額頭上弄了個圓點，一直到他上床了都還在。

    問了他，說是舍不得。

    他就是，整個人只要站在這里，就能讓她覺得心疼。

    “我很擔(dān)心你的撤藥反應(yīng)。”遲稚涵聲音放輕，看著齊程的臉。

    他臉色比剛開始好了很多，而且也圓潤了一些，眼底不再灰蒙蒙的，所以琥珀色的眼瞳變得更加清澈。

    安靜的看著她的樣子，美好的讓她會覺得慌。

    她也是個安全感缺失的人，尤其是對待太美好的東西，總覺得會稍縱即逝，就像她的父母。

    齊程的減藥風(fēng)險本來就大，卻可能還要面對失去爺爺這樣的打擊。

    所以她這幾天，擔(dān)心的幾個晚上沒辦法睡好。

    關(guān)心則亂，她甚至?xí)运降南胍蝗贿@藥就一直吃下去，只要齊程能一直像現(xiàn)在這樣就好了。

    再這樣下去，她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得找趙醫(yī)生那位徒弟聊聊了。

    她真的太喜歡齊程了，每一天都能變得更喜歡。

    從告白到現(xiàn)在一個月都不到，她就已經(jīng)產(chǎn)生如果齊程出現(xiàn)什么三長兩短，她這一輩子可能也就毀了的危險想法。

    所以這一次，她前所未有的投入，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做回那個一直正能量的治療工具，然后很無奈的發(fā)現(xiàn)，以前齊家人犯的錯誤，她都有些想再犯一遍的沖動。

    比如，把齊程當(dāng)成易碎玻璃這樣供著……

    比如，治療要是真的那么難過，要不就不治了，她一直貼著他，他應(yīng)該找不到機會獨處自殺。

    直到昨天趙醫(yī)生郵件里提醒讓她關(guān)注下齊程的頭痛癥狀是否減弱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不但不知道齊程最近有頭痛的癥狀，齊程大部分服用藥物后的身體副作用，都沒有跟她提過。

    一個字都沒有。

    齊程不舒服的時候，就只是安靜，選擇去畫畫，或者拿一本大部頭的書。

    他的皮膚因為常年室內(nèi)生活，本來就白的有些病態(tài)，普通的病痛在他臉上也很難看出端倪。

    二十四小時黏在一起，遲稚涵仍然無法徹底掌握他的病痛。

    他的好轉(zhuǎn)，并沒有達(dá)到遲稚涵想象中的和普通人沒有區(qū)別的程度，他只是不想讓她擔(dān)心，所以從來沒提。

    包括昨天半夜他睡不著進了衛(wèi)生間吐了很久。

    他也一個字都沒提。

    早上還為了這個脆皮蛋糕，顯得情緒高昂。

    甚至安慰她這個健康人，撤藥反應(yīng)沒有她想的那么可怕。

    “只是有可能會拉肚子?！彼佳蹘е?，摸摸她的頭。

    然后在遲稚涵小貓一樣撲過來抱住他的時候，看著玻璃窗的倒影微微皺起了眉頭。

    遲稚涵這兩天，神經(jīng)繃得太緊了。

    每次看著他的眼神，都帶著心疼和擔(dān)心。

    他并不喜歡這樣，但是也知道，這樣是人之常情。

    他們之間感情越深，這樣的情緒就越無法消除。

    而他一直擔(dān)心的，遲稚涵的笑容遲早會因為他的病慢慢消失的猜測，也正一點點的變成真實。

    無計可施。

    這就像是他生命中的惡性循環(huán)，他渴望被關(guān)心，但是身邊每一個關(guān)心他的人，都會慢慢的變得沉默，因為太關(guān)心他，也因為太心疼他。

    而他，就又會開始質(zhì)疑自己存在的價值。

    一個一直給身邊人帶來悲傷的人，活著的價值是什么？

    遲稚涵抬頭的時候他還在看玻璃窗的倒影，眉頭沒來得及展平，眼里的悲傷也沒來得及收回。

    所以眼底的那抹灰色又一次被遲稚涵看到，他這段日子藏的很好的，關(guān)于求生意志喪失的灰色。

    “我不喜歡苦情戲?！边t稚涵阻止了齊程想要避開的眼神，“但是如果你繼續(xù)這樣，什么事情都自己一個人扛著，我一定會天天哭給你看?！?/br>
    說完之后，眼眶就立刻開始變紅。

    齊程來不及做任何反應(yīng)，只能目瞪口呆的看著遲稚涵在他面前一秒變臉。

    “你什么都不說，我反而會怕?！边t稚涵眼眶越來越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