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你，和你當(dāng)初讓我回來的原因一樣?！彼龔澭?，和齊程對視，眼神坦蕩，表情勇敢，“對于我來說，你不可替代?！?/br>
    遲稚涵并不是個喜歡正面沖突的人，她更喜歡避重就輕，輕松一點的把氣氛帶過去就算了。

    這是她第一次，認(rèn)認(rèn)真真的，反駁他的每一句話。

    站在一個健康人的角度，很冷靜的告訴他，他自殺，是他的選擇，她喜歡他，是她的選擇。

    她沒有試圖告訴他世界多美好，她只是告訴他，不管有沒有生病，人心都是rou長的，她喜歡他這件事，需要被尊重，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為了推開她，用盡力氣的懷疑這段感情。

    又一次，站在平等的成年人的角度。

    為什么她可以那么自然的，把他當(dāng)成一個有行為能力的人？

    在見過他每天藥罐子一樣吃那么多藥，在見過他蒼白的跟死人一樣的樣子之后？還那么自然的，認(rèn)為他是一個完整的人。

    所以她責(zé)怪他先撩得她，她責(zé)怪他用生病的借口，忽視自己對家人的重要性，也責(zé)怪他壓低抹黑他們的感情。

    每一條，都無法反駁。

    他一直在矛盾，渾身無力不像個人的時候，想要解脫，精神好一點點的時候，又渴望溫暖，心情反復(fù)，連帶著身邊的人的情緒也跟著忽高忽低。

    他以為自己好了一點，結(jié)果在看到檢測報告指標(biāo)仍然一動不動的時候，他又覺得他的矛盾掙扎，都是無用功，就和之前的每一次誤以為的好轉(zhuǎn)一樣，都只是治標(biāo)不治本。

    所以他絕望了，卻偏偏又舍不得放棄遲稚涵。

    他不但是個病人，還是個自私自利的病人。

    頭低了下去，坐在地毯上不想再動，灰心絕望現(xiàn)在又加上了對自己的失望。

    一直低著頭，所以只能看到遲稚涵的拖鞋忙忙碌碌的來來回回。

    一開始，應(yīng)該是在貼福字和窗花，沒有凳子和梯子，他能聽出來她上躥下跳累得直喘。

    嘴抿了起來，不明白這種裝飾為什么這么重要，重要到他們兩個還沒聊完，她就擅自結(jié)束了話題，開始這種不相干的忙碌。

    明明，他可以幫她做的。

    然后，他感覺遲稚涵在收拾東西。

    她平時換衣服洗漱都會去對面，所以放在這里的東西也只有被子枕頭這些，收拾起來聲音很響。

    收拾完了，就體趿著拖鞋往門外走。

    ……

    齊程的頭迅速抬了起來。

    只來得及看到遲稚涵抱著自己的大被子進(jìn)了隔壁的背影。

    她要回到對面住。

    她剛才說了，她放下了男女有別，天天晚上睡在他的沙發(fā)上。

    所以她現(xiàn)在要走了，因為男女有別，因為她發(fā)現(xiàn)了他的自私卑劣。

    齊程看著對面黑洞洞大開的門，眼眶開始發(fā)紅。

    他沒有借口留下她，一個都沒有。

    可是……

    不管怎么說，他仍然還是個病人，她不可以這樣留下一堆讓他喘不過氣還沒完全消化完的責(zé)備，然后就放任他自生自滅。

    看著她體趿著拖鞋又走了回來，這次又抱著兩個枕頭往外走，經(jīng)過他的時候，看都不看他一眼。

    一直猶猶豫豫壓抑著的委屈就突然爆發(fā)了，伸出手直接拽住了遲稚涵的上衣，死命的拽住。

    遲稚涵停下，兩個枕頭遮住了她的表情，但是齊程能感覺到她在看他。

    他拽住了她，卻無話可說。

    讓她留下，借口是什么？是自己都不能相信關(guān)于治愈的童話，還是他給不了的不會自殺的承諾？

    可是，如果她走了，關(guān)上門的那一剎那，這段時間所有的溫暖所有的心動，都會消失。

    他了解自己，心態(tài)已經(jīng)脆弱到只要一次，就會徹底跌入谷底。

    他從來沒有被放棄過，這是唯一一次，看起來像要被人放棄。

    放棄他的人，是他這十年來唯一一個沒有排他反應(yīng)的人，他唯一一個，喜歡過的人。

    四周一片安靜，遲稚涵耐心很好的站著，不問不說。

    他卻最終頹然的放下了手。

    就這樣吧……

    他閉上眼。

    遲稚涵在原地停了一下，繼續(xù)往外走。

    他呼吸開始不暢，腳步聲像是直接踩在他的太陽xue上。

    但是他仍然固執(zhí)的，坐在客廳中央，不說話，不想站起來，他在等，等他的世界恢復(fù)到一片死寂。

    可是遲稚涵，偏偏在這種時候，又拿著毯子經(jīng)過他的身邊，毯子太大，經(jīng)過的時候蓋住了他的頭，遲稚涵拽了下，拽開了毯子，也成功的讓他的頭偏了偏。

    他本來就呼吸不暢，這一偏，差點又讓他直接往地上摔。

    心里面的委屈終于變成了憤怒，他抬頭，眼眶通紅，看著遲稚涵的臉：“我還沒有死！”

    嘶啞的，低吼的，像一頭困獸。

    聲音是自己都沒有聽到過的，帶著憤怒的生機(jī)勃勃。

    遲稚涵終于停下動作，蹲了下來和他平視。

    他轉(zhuǎn)開視線，胸口劇烈起伏。

    “我在換被子?！边t稚涵嘆氣，“這床被子我睡了一個月了，一直沒洗，你這邊暖氣開的大，這被子太厚了很熱，所以我想換一床薄一點的被子?！?/br>
    ……

    齊程仍然不看她，兩只手捏成拳。

    “你不想我去對面住對不對？”遲稚涵歪著身體，迎上齊程的視線。

    齊程閉眼，賭氣的，眼眶里面的液體也因為閉眼流了出來。

    他能感覺遲稚涵靠的更近了點，卻沒有像以前那樣幫他擦掉額頭上的冷汗和眼角的液體。

    “我不會道歉的?！边t稚涵聲音很近，就在他的耳邊，“你根本不想我走，卻又不相信自己不會自殺，所以，我不會道歉的?！?/br>
    “我不需要你承諾自己絕對不會自殺?！?/br>
    齊程睜眼。

    遲稚涵的臉近在咫尺，她也剛剛哭過，眼眶微腫，眼底卻一片清澈。

    “我只需要你答應(yīng)我，按時吃藥，堅持治療?！蹦请p清澈的眼睛亮的耀眼，“我陪著你，我們一起，好不好？”

    ……

    齊程咬住嘴唇。

    “很簡單的，我們一步步來，好不好？”她蹲著，又挪近了兩步，“我能喜歡上一個人不容易，給我個機(jī)會，好不好？”

    齊程仍然咬著下唇，因為用力，痛感真實。

    所以不是做夢。

    他遲疑的，點了一下頭。

    看著面前的女人臉上的表情，一點點的松弛下來，然后彎起嘴角，笑得很美。

    “我們之間，順其自然，結(jié)局一定會好的?！彼袷浅兄Z，又像是保證，“我們都是好人，所以結(jié)局一定會好的?！?/br>
    “所有的故事結(jié)局都是這樣的，我們也一樣?！闭f到最后，跟哄孩子一樣，摸了摸他的臉。

    “我給你換張床?！饼R程聽到自己的聲音，仍然有些委屈，“不要睡沙發(fā)，我給你換張床。”

    然后感覺遲稚涵笑出了眼淚，抱住他，在他頸窩里面點頭。

    我們都是好人，所以結(jié)局一定會好的。

    他突然，相信了這句話。

    信仰一樣。

    ☆、第四十二章

    事實證明, 東方人更習(xí)慣讓男人先告白，是有道理的。

    因為女人, 會害羞到爆炸。

    尤其是回憶起自己那些豪邁的言行的時候……

    什么叫做“給我個機(jī)會”？！她為什么能說出中二氣息那么濃厚的話？！

    關(guān)鍵說完之后他們兩個還在同一個空間, 齊程躲到了畫室，她一個人悶著頭想切黑魚片, 結(jié)果切到最后發(fā)現(xiàn)魚rou已經(jīng)碎的可以做魚丸……

    而且明天還是大年三十……

    好想死……

    遲稚涵心底一陣哀嚎, 手里的刀剁的更加密不透風(fēng)。

    告白之后，應(yīng)該做什么……

    她真的是好不容易才拿下了樓上那個病嬌貨, 下一步應(yīng)該要做什么……

    五分鐘前她試圖求助好友戚晴。

    然后威武的戚晴回給她十字真言：“牽手親嘴上床結(jié)婚生娃”。

    ……

    所謂損友的威力，所以她現(xiàn)在腦子里想的是, 她牽過手了, 也親過嘴了, 下一步應(yīng)該是上床……

    然后驚嚇的差點把自己當(dāng)成魚rou剁成茸……

    腦子一片混沌，所以她又做了一件冷靜后想想很想掐死自己的事。

    她對著畫室放聲大喊：“齊程，我們下一步要做什么？”

    畫室里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 齊程面無表情的從畫室里出來，居高臨下的看了她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