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難怪律師送過來的時候,臉色都是綠的…… “這早就應(yīng)該簽的?!饼R程已經(jīng)逐漸開始恢復(fù)少油低脂的飲食,臉色和精神看起來比之前都好了很多,“之前的那份免責(zé)聲明,對你不太有利?!?/br> 雖然齊家不至于真的因為他的事情為難一個小姑娘,但是堵完了漏洞,他可以更安心一點。 “這基金呢?”遲稚涵語氣沒有什么起伏,手在身側(cè)偷偷的握成拳又松開,她快要出離憤怒了。 “你應(yīng)得的,我也用不了那么多錢。”齊程神色不變。 遲稚涵深呼吸,告誡自己他是病人。 但是病人又怎么樣? “你jiejie一開始的時候很喜歡用錢砸我,我反駁的時候,她跟我說,相比良心,她更信任金錢?!边t稚涵語氣平靜,抬頭,看著齊程,“所以我不太喜歡你jiejie,我覺得我的良心還是比錢值錢的。” “之前的合同,免責(zé)聲明有沒有漏洞,對我是不是真的很不利,這些,我的經(jīng)紀(jì)人林經(jīng)武都看過,相關(guān)的問題也都討論過,我有自己的團隊,可能沒有你的律師專業(yè),但是我相信他們應(yīng)該也能護我周全?!?/br> 齊程臉色微微發(fā)白,他不理解遲稚涵現(xiàn)在說這些的意思,告訴他她并不那么熱愛錢,告訴他她一個人也可以獨立,字里行間都有撇清的意思,像是下一秒鐘就要把這份合同丟到他身上的節(jié)奏。 可是她眼神和表情又完全不是這么一回事。 “這樣聽起來,我是不是很獨立?”遲稚涵又開始笑嘻嘻的,“而且我很厲害,休學(xué)之后四年多時間,年薪從一開始的五萬漲到了現(xiàn)在的三十萬,四年時間,我還了四十幾萬的債務(wù)?!?/br> 齊程微微皺眉,遲稚涵這樣的笑容,甜的發(fā)膩。 “這些話我常常拿出來炫耀,告訴所有擔(dān)心我或者純粹看戲的人,我其實過得不錯。” “但是你知道事實是什么么?” “事實是,你jiejie砸給我的錢,用來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她幫我找mama,用的費用和精力,我連問都不敢問,因為我發(fā)現(xiàn)我的良心其實真的沒有這些重要?!?/br> “你剛才說的合同漏洞,林經(jīng)武也好,之前的老板也好,沒有一個人告訴過我,可能是因為真的沒有發(fā)現(xiàn),也可能是因為知道甲方是他們?nèi)遣黄鸬凝R家,所以干脆裝聾作啞,而我自己,壓根都不想去深究到底是哪個原因?!?/br> “我用了四年時間還了四十六萬三千的債務(wù),卻還欠著五百六十二萬七千的錢,這些錢,每年都要收取7%的年率,就這個利息,還是我用我這張看起來很能裝可憐的臉,一家家哭求來的?!边t稚涵仿佛在說別人的事,笑得愈發(fā)開心。 齊程的眉心卻越擰越緊。 “告訴你這些,只是想讓你知道,你跟我簽的這個合同,真的可以幫我一輩子。”遲稚涵直直的看進齊程的眼睛,“但我,不需要這樣類似遺囑托付的東西,我不想這一輩子,看到錢的時候都想著,我曾經(jīng)有過一個想要盡力幫助的人,失敗了以后還試圖保我衣食無憂?!?/br> “齊程,我不要這種照顧?!边t稚涵說最后這句話的時候,眼角微微的紅了。 她了解他所有的用心良苦,但是,拒絕接受。 “所以我寧可繼續(xù)被你jiejie欺壓,也不要和你簽約?!弊詈蟀押贤诉€給他的時候,遲稚涵拒絕的很委屈。 她坦誠了自己的債務(wù),告訴他自己公司有法盲的嫌疑,順便控訴了齊寧對她的打壓,一個合同可以幫她解決所有的事情,可是她委屈兮兮的說,她不簽。 到最后他這個做了合同想要護她周全的人,反倒是被她賴上了。 這種方式…… “趙醫(yī)生找過你了?”除了那位趙醫(yī)生,自己身邊真的沒有這樣熱愛耍流氓的人了。 “……我找過趙醫(yī)生了?!边t稚涵肩膀垮了下來,語氣挫敗,“很明顯么?” 下定決心后,她找過趙醫(yī)生,當(dāng)時還不知道合同的事,只是單純的想問趙醫(yī)生怎樣才能讓齊程放棄厭世的念頭。 趙醫(yī)生說,現(xiàn)階段只能讓他先有牽掛,拖一陣子,然后看情況再慢慢調(diào)整。 她勉強算的上牽掛了吧? 至少剛才賣慘的時候,齊程的臉色并不好看。 可是他現(xiàn)在面無表情的收走合同,到底是代表她做的成功還是不成功? “對面的護士都搬走了,我可以回對面睡了?!膘话驳膿Q了另外個話題。 齊程動作頓了下,把放了一半的合同干脆揉皺了直接塞到了牛皮紙袋里,動作幅度很大,起碼遲稚涵從來沒看到過他這個樣子。 遲稚涵咬唇,心里變得更加忐忑。 齊程,生氣了。 胸膛起伏的頻率變快,臉微微泛紅,看都不看她一眼。 遲稚涵身體前傾,半個身子掛在吧臺上,湊過去想要看清楚齊程的表情。 然后就被齊程用黃色牛皮紙袋子遮住鼻子,視線一黑,耳邊只有他走遠(yuǎn)的聲音。 …… “你不高興是因為我私下找了趙醫(yī)生么?”遲稚涵扭頭,看著那個男人正在往樓上的畫室走。 ……齊寧說過,齊程一旦進了畫室就代表不愿意和任何人溝通,得等到他自己把情緒調(diào)整好了,才會出來。 她和齊程在一起的時候,他從來沒去過畫室。 那個地方有密碼鎖,密碼只有齊程一個人知道。 莫名的就恐慌了起來,跑了兩步跟上去,一時之間完全忘記了不能靠近的原則。 “還是因為我不同意簽這個合同?”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兩人已經(jīng)很靠近,遲稚涵都能聞得到他身上的藥香味。 齊程沒回頭,也沒減慢速度,因為身高差,遲稚涵走近了后才發(fā)現(xiàn),他拒不合作的態(tài)度,像是一堵墻。 他從來,都沒有在她面前立起來的墻。 “你不要上去,我會怕。”遲稚涵徹底慌了,下意識的伸手拽住了齊程的手。 然后,一切靜止。 齊程的手,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涼,但是很大,因為畫畫的原因,中指有厚厚的繭。 驚慌只是那么一瞬間,所有的情緒都在抓住齊程的手后,回歸原位。 她又亂來了…… 她又忘記了他的病,忘記了他被人碰到后會痛的撕心裂肺。 “……對不起。”吶吶的,想要縮回自己的手。 她真的不適合參與這個治療方案,意氣用事,不自控,還容易沒腦子。 自責(zé)情緒完全蓋住了她的感官,所以她隔了一秒鐘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抽不回來了。 齊程還是背對著她的姿勢,卻把她的手捏的死緊,不知道是因為用力還是幻覺,他手微微發(fā)抖。 “齊程?”遲稚涵遲疑的又用了點力,還是抽不回來。 “……你不會痛么?”她都已經(jīng)能感覺到他手心漸漸出現(xiàn)的汗意,他不但在痛,他還在流冷汗,可就是固執(zhí)的拽著她的手。 “其實你不簽合同,這些事我還是能做完。”齊程的聲音聽起來很鎮(zhèn)定,可是手心里的汗卻越來越多,多到遲稚涵心開始揪痛。 “我死了,一樣可以把這些錢當(dāng)成遺產(chǎn)轉(zhuǎn)贈給你?!饼R程終于轉(zhuǎn)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手仍然拽著她的手。 他額頭也有汗,因為忍痛,牙關(guān)咬的很緊。 “然后我可以捐出去?!边t稚涵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錯亂了,在這種時候居然也突然有了火氣。 什么叫做他死了? 什么叫做遺產(chǎn)?! 齊程抿嘴。 兩人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站著。 “不痛么?”遲稚涵最終還是被齊程額頭上的汗弄得敗下陣來,“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這人,拽緊了就不愛松手,上次生病躺在地上的時候是這樣,現(xiàn)在生氣了也是這樣。 可是這次更難搞,他神智清醒,更加倔得像一頭牛。 “除了錢,我沒有東西可以給你?!饼R程固執(zhí)的,忽略掉遲稚涵努力想要松開他的手。 痛不痛其實沒有那么重要,幻覺和現(xiàn)實他在不太清醒的時候,也很難分的清楚。 但是他就是無比的排斥,她要松開他手的樣子。 所以下意識的,握得更緊。 她甚至說,她要回到對面去睡,而他想了一下,居然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怒氣涌上來的原因,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唯一的理智,都因為遲稚涵拉著他的手又打算抽回去的時候,轟然倒塌。 他就只能這樣站著,沒想到解決的方法,也突然不想解決。 直到遲稚涵嘆了口氣,用那只自由的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包餐巾紙,用牙齒咬開包裝,抽出一張。 “反正都已經(jīng)痛了?!彼f的挺無奈,然后踮起腳,幫他擦掉額頭上的汗,擦的時候還小心的觀察他的表情,“會不會又頭暈看不到?” 下意識的搖頭。 然后看到遲稚涵更加放心的靠近了一點,眉心微微皺著,被他拽著的那只手徹底軟了下來,放任他用力的握著。 “為什么生氣?”遲稚涵已經(jīng)完全沒了脾氣,心被他弄得七上八下的,生平第一次被一個男人握著手,緊得像想要用502膠水粘起來一樣。 他呼吸有點急,額頭上的汗擦了又流,表情倔強,眼神卻很無助。 就像是發(fā)了脾氣,卻又不知道該怎么收場的小孩。 他的視線一直看著她,看著她笨拙的拿出紙巾,看著她無奈的苦笑的踮著腳尖舉著手幫他擦汗。 眼底的情緒,她不想看更不想懂。 “我以后再也不私下找趙醫(yī)生了,我的生活也沒有我剛才說的那么慘?!边t稚涵求和的時候,微微的皺著眉,“這幾年的工資加上微博,那些錢,過幾年也就能還清了,我不想簽合同,只是不想你覺得自己了無牽掛了。” “加入你的治療方案,跟我的工作沒有關(guān)系,住在這里交通不便,難免會影響我的正職工作?!边t稚涵幫他擦汗的時候,下意識的用紙巾摁住齊程皺起來的眉心,“我想要你回報,但是不是這種方式?!?/br> “齊程,我不想你最后走到那條路。”最后這句話,遲稚涵說出后幾乎屏住呼吸。 趙醫(yī)生說過,這是齊程的敏感點。 齊鵬和齊程談自殺這件事之后,齊程在齊鵬走后就發(fā)病了。 他也試圖幾次和齊程討論這件事,但是最終總是以他出現(xiàn)自閉癥狀告終。 她被齊程拽著不敢亂動,總覺得他現(xiàn)在的神經(jīng)崩的很緊,隨時都會斷裂。 然后那句話就這樣脫口而出。 她是真的怕…… 以前覺得是責(zé)任問題,現(xiàn)在,卻多了一些其他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