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節(jié)
“別您啊您的,見外,聽著不舒服?!闭勗捴?,陸云章覺得有必要先把她的心理疏導(dǎo)一下,別一個鉆牛角尖,二個還鉆牛角尖里,到時候就真的是“患病之交”了,“你阿姨就是性子急了點(diǎn)兒,沒有惡意,更沒有怪你的意思。” 夏以桐點(diǎn)點(diǎn)頭:“知道?!?/br> “真知道了嗎?” “真知道?!?/br> “笑一下打起精神?!?/br> 夏以桐沖他笑了笑,眉宇間的陰影散了不少。 “好了,我們正式聊聊有關(guān)于陸飲冰的問題?!?/br> 夏以桐坐正了。 陸云章說:“有一個事實(shí),我們基本上確認(rèn)了,在你沒有過來的時候,冰冰的情緒相對平和,而在你過來后,她的狀況就變得很不穩(wěn)定。我冒昧地問一下,你們倆之間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 “沒什么問題啊,但是您說我來了以后她情緒就不穩(wěn)定,是真的嗎?”夏以桐難以置信地說道。 “根據(jù)我們這一個月的觀察,是這樣的。” 夏以桐臉上的血色刷的褪去了。 良久,她左手輕微地哆嗦起來:“我……我沒想過是這樣?!彼劬锍錆M悲哀,完全沒料到罪魁禍?zhǔn)讜亲约骸?/br> 下一刻,她倏地抬頭看向陸云章:“那我……我……”她努力壓住哽咽的聲音,“我先不過來了,到她好為止?” 陸云章?lián)u頭:“你得了解我們的目的都是為了讓她好起來,想不想見你她說了算,你說了不算,我們也不知道哪一種對她好一點(diǎn)。本來今晚要是沒出事的話我不會和你說這些,我打算明天帶她去看完心理醫(yī)生,再和你好好聊聊。” “那我能做什么?”夏以桐急聲道,“做什么都可以!” 陸云章嘆了口氣,說:“要看冰冰想讓你做什么,你明天不是要上班嗎?早點(diǎn)休息吧,我和她mama會處理好一切的?!?/br> 夏以桐看著他。 陸云章沒再給出任何回答,說:“我送你回房間?” 夏以桐收回眼神,低聲說:“我自己回去。” 陸云章應(yīng)了一聲,目送她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 偌大的家里安靜下來,夏以桐睜著眼睛躺在床上,她似乎聽到了樓下房間陸飲冰的啜泣聲,心如刀絞,疼到麻木,早上五點(diǎn),夏以桐從床上起來,默默地?fù)Q好衣服出了門。她去了薛瑤住的小區(qū),想蹲在門口等她,怕被狗仔拍到,打電話怕吵醒她,坐在車?yán)?,熄滅車燈,去了后座給她發(fā)微信。 薛瑤尤在夢鄉(xiāng),靜音的手機(jī)在床頭屏幕亮了亮,又暗下去。 夏小霸王: 【起床了沒有?】 【今天的通告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嗎?】 【你是八點(diǎn)去公司吧?我七點(diǎn)半在你樓下等你?!?/br> …… 早上七點(diǎn)四十,夏以桐在后座閉目養(yǎng)神,接到了薛瑤的電話:“你現(xiàn)在在我小區(qū)門口?” “嗯?!?/br> “我跟保安說一下,你把車開進(jìn)來,我就不開車去了?!?/br> “好?!?/br> 薛瑤見到夏以桐的時候嚇一跳:“你這眼睛怎么了?” 夏以桐:“沒什么,昨晚上沒睡好?!?/br> “你這叫沒睡好?是一晚上根本沒睡吧?!毖Μ幷f,“一大早跑過來等我,說,遇到什么事情了?” 夏以桐笑了笑,說:“真沒什么?!?/br> “不說是吧?!毖Μ幇褎傁岛玫陌踩珟距宦暯饬耍瑴?zhǔn)備發(fā)動車子出發(fā)的夏以桐:“……” 薛瑤問:“什么事?” 夏以桐說:“沒什么。” “到底什么事?” “真的沒什么,你要我說多少次!” 薛瑤把她的臉扳過來,看著她。 夏以桐抬手抹了一下眼角。 薛瑤嗤道:“裝個什么勁,你大早上跑過來不就是想找我說話么?” …… 十分鐘后,薛瑤和夏以桐調(diào)換了個位置,夏以桐坐副駕駛,她坐在駕駛位開車,表情平靜地勸夏以桐道:“耐心等消息吧,啊。cao心也沒用?!?/br> 車子開到小區(qū)門口的時候,薛瑤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盤,低聲罵了句臟話,把保安嚇得一震。 通告是個雜志拍攝,妝容比較濃,造型師化妝技術(shù)挺高,收拾一下夏以桐就容光煥發(fā)艷麗四射了。他剛見到夏以桐就“嗨”地打了聲招呼,態(tài)度還挺親熱,夏以桐盯著他反應(yīng)了好一會兒,想起來,這是那個基佬造型師,和他師弟是一對兒來著。 造型師看她了悟的表情,掩著嘴吃吃地笑,非常地gay里gay氣。他邊做造型,邊跟夏以桐聊天:“前年這個時候你還是和人一起拍雙封,現(xiàn)在就是單封了,恭喜啊?!?/br> “謝謝。”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到了這里。 說點(diǎn)什么呢,夏以桐實(shí)在無話可說。 “你的新電視劇我也看啦,和上次那個拍封面的小jiejie一起演的,挺有緣分的?!?/br> “那時候我也沒想到會和她拍同一部電視劇?!?/br> 夏以桐刷著手機(jī)界面,目光放空,時不時點(diǎn)進(jìn)微信,或者短信,還有通話記錄,看看有沒有從陸家發(fā)過來的消息。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聒噪的造型師聊著天,造型師不管她說什么,反正他一個人說得挺開心。 妝容完畢,夏以桐進(jìn)了拍攝棚,按照攝像師的要求擺出或?yàn)t灑或嫵媚,或凌厲或慵懶的姿勢和眼神,她的鏡頭感一向很好,如今更是越來越好,拍攝起來不費(fèi)什么力氣。 攝像師用字正腔圓的中文說道:“最后一個,悲傷的表情,右眼落淚,可以做到嗎?” 夏以桐一秒鐘落淚,眼淚在濃艷的妝容上沖刷出一條溝渠,攝像師面前的機(jī)器閃個不停,比了個“ok”的手勢,夏以桐接過工作人員遞的紙巾,去一邊卸妝。 薛瑤在和雜志總監(jiān)聊天,看口型對方似乎提到了陸飲冰三個字,薛瑤笑著搖了搖頭,對方便是一臉惋惜的樣子。夏以桐收回視線,慢吞吞地挪步離開了。 卸掉濃妝,只往臉上拍了點(diǎn)兒水兒乳液,夏以桐頂著一張保養(yǎng)極好的素顏臉出現(xiàn)在了薛瑤面前,對方的雜志總監(jiān)也離開了。 一行三人往外走,夏以桐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方茴把她的手機(jī)遞上來,夏以桐檢查了一遍消息,收進(jìn)去。 夏以桐出門感覺到一陣涼意,往不遠(yuǎn)處看了看,道路兩旁的樹木也開始呈現(xiàn)出衰敗之象,冬天又快來了。 她剛拉開車門,兜里的電話便響了,掏出來的時候沒拿穩(wěn)差點(diǎn)把手機(jī)摔在地上,來電顯示是陸叔叔,陸云章。 接起來,對方很久沒說話,夏以桐呼吸加重,手指不可抑制地發(fā)起抖來。 “夏老師,是我?!标戯嫳f。 第302章 陸飲冰被帶回了父母的臥房,眼睛酸得發(fā)痛頭腦卻始終清醒著,根本無法入睡,每一粒細(xì)胞都發(fā)出慘烈的悲鳴,每一根神經(jīng)都在流血,精神痛楚甚至模糊了生理上的感覺,連閉上眼睛都是一種奢侈。 肚子里仿佛有一只鐵鉗般的手,抓住她的腸子胡亂攪動,陸飲冰不斷地發(fā)出痛苦的呻吟聲,渾身冒冷汗在床上翻滾。 她沒辦法聽,沒辦法看,沒辦法想,兩耳里都是巨大的轟鳴聲,無數(shù)人在她的耳邊說話,那些嘈雜的、毫不成章法的,一遍一遍地重復(fù)著,一遍又一遍,輕易地支配了她的頭腦。 你怎么那么陰暗,你嫉妒你的愛人。 你推開了她,你傷害了愛你的人。 你就是個失敗者。 你這個廢人。 你一事無成。 你只會拖累別人。 如果沒有你,別人會活得輕松一點(diǎn)。 死了吧,死了就不會這么痛苦了,死了就不疼了。 不要給別人添麻煩了。 死吧。 死吧。 死吧。 一個個大寫加粗的“死”字加上一連排的感嘆號出現(xiàn)在眼前,猶如黑色的油漆潑在雪白的墻上,無比的刺目,一瞬間陸飲冰的眼睛里只看得見這個字。 她死死地盯住虛空一點(diǎn),如同入定一樣。 陸云章和柳欣敏從她的眼神里看出了不對勁。陸飲冰看向了房間正中央的小幾,那上面放著——一把水果刀。 陸云章朝柳欣敏喝了一聲:“按住她!” 自己眼疾手快地沖過去把水果刀藏起來了。 柳欣敏直接把陸飲冰撲在了身下,嘶聲叫道:“冰冰,你別做傻事,你還有爸爸mama,爸爸mama需要你,我們會一直陪著你的!” 陸飲冰胸口劇烈起伏,腦海中一瞬間浮起千萬個念頭,如同兩軍對壘,海水此起彼伏,一浪蓋過一浪,她渾身戰(zhàn)栗,牙關(guān)發(fā)抖,很久很久以后,她手推了推柳欣敏的肩膀,輕聲說:“我好了,mama?!?/br> 柳欣敏半信半疑地放開她。 陸飲冰躺在床上,渾身脫力,大汗淋漓,望著面前的父母愧疚又放松地笑了起來。 沒辦法形容她方才那一瞬間的感覺,烏云散去,星星掛上黑暗的天幕,黑暗與光明此消彼長,繼而光芒大盛,晝夜顛倒,天地交換,胸膛之中忽然就光亮一片。 她被柳欣敏按著的時候,于潰散的理智中捕捉到了一絲微弱卻執(zhí)著的聲音,它說:“不能死,活下去,我還要演戲,還要去愛人。” 這個念頭如同星星之火,霎時燎原,摧枯拉朽地蓋過了原先的想法,神經(jīng)的束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溫水注入血管的感覺,熨帖舒適,恨不得放聲大笑。 又贏了你一次啊。 她就真的這么笑了出來,笑得很爽朗,笑著笑著眼淚掉了下來,通過眼角滲進(jìn)枕頭里。 她想起了夏以桐。 不知道怎么去面對她。 她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