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眼睛幽幽地望向屋內燃著的安神香爐,荊秀道:“起來罷,再添一塊安神香?!?/br> “諾?!辨九畱?zhàn)戰(zhàn)兢兢起身,荊秀忽而又道:“罷了,拿件披風來,本殿下要出去賞月?!?/br> 銀線披風,繡玉麒麟,領口一個小小的“秀”字,圍在長發(fā)未束的六殿下的脖子上,端的是豐神俊秀,玉樹臨風。婢女替她系好了披風,卻依舊沒錯開眼珠。 “竹羽?!?/br> “殿、殿下?!辨九Т氲氐皖^,“奴婢知錯?!?/br> “我想一個人走走?!?/br> “諾,奴婢告退?!?/br> 新府邸剛剛建成,到處都是嶄新的,但是府里沒什么人,有些冷清,能同她說說話的就更少了。荊秀用披風把自己裹緊,抬頭遠望皇宮的方向。 在皇宮的時候巴不得出來,出來了又想進去,是為什么呢? 啪嗒一聲——一粒石子掉落在她腳邊。 又一粒,掉在她的右腳邊,陸飲冰循聲望去,頓時笑靨如花。 秦翰林:“停——過。燈光?!?/br> 夏以桐站在燈光的中央,秦翰林去給她說戲:“等一會你過去抱住她,我和編劇商量了一下,還是不要從背后抱了,就面對面的,你要像抱一個懂事的孩子那樣抱她,充滿欣賞和寬慰?!?/br> 夏以桐:“……” 秦翰林:“ok嗎?” “ok?!毕囊酝┥詈粑潘伞?/br> “《破雪》第……a!” 喊開始的瞬間,陸飲冰霎時間恢復了剛才的笑容,事事算計的皇子殿下,在看到心上人的瞬間,什么都偽裝不出來了,心尖上開出一朵又一朵神奇而甜蜜的花,她幾乎是跑著過去的,像個莽撞的少年郎,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激動而深情地喚:“陳輕!” 陳輕也朝她露出了一個笑容。 秦翰林:“卡,ng?!?/br> 夏以桐立刻道歉:“我調整一下,抱歉各位老師?!标戯嫳菢又卑锥鴲勰降难凵瘢灰娋桶言瓉磲j釀好的情緒都忘了。 三分鐘后。 “a!” “陳輕!” 陳輕先是朝她展開雙臂,然后才緩緩展露一個笑容,那個笑容是長輩對晚輩,朋友對朋友,里面有贊賞,有思念,有嗔怪,唯獨沒有和少年相同的膠著的愛戀,也或許有,但被其他感情壓下去了,不值一提。 她的笑容總是那么淡,永遠滿懷心事。 她和荊秀在一起越久,就越難真心地笑出來。 六殿下在這方面是遲鈍的,她見陳輕笑,便單純地喜悅,壓著心底泛上的絲絲甜意,握著陳慶手,關切地問:“你私自出宮,可有危險?” “陛下今夜歇在趙才人那里。” 荊秀一聽便不高興了:“我又不問你這個,誰要聽他又翻了誰的牌子呀。” “那你想聽什么?” “想知道你安不安全?” “我這不是答了么?” “你為何總要惹我不開心?我不開心了你就開心嗎?” 見荊秀真的動怒了,陳輕眼底掠過一絲嘆息,反握住她的手,道:“沒有危險,很安全,你放心?!?/br> 荊秀還是斂著眉,偏頭做了幾個深呼吸,重新?lián)Q上一臉輕松笑意,牽著陳輕的手往屋里走,高興地說:“那你今晚留下來陪陪我,與我說說話?!?/br> …… 掌上燈,沏上茶。 陳輕站立桌側,頭上還罩著斗篷,低頭望著荊秀那雙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手耐心地清洗茶具,再往上,是僅著中衣的單薄身材,風一吹都要倒了似的,后背兩支尖銳的蝴蝶骨尖銳地聳起來;再往上,是弧度美好的下頷,那兒還有一點rou,摸起來想必軟滑,手感上好;由于側對著,看不清荊秀的正臉,但側臉卻更顯溫柔敦重。 空氣中漸漸彌漫出茶水的香氣,屋里只有兩人的呼吸聲,荊秀修長雙手靜靜擺弄茶具,陳輕看出了神。 “將來我若能當上皇帝,我便娶你作皇后???”六殿下手里的杯子抖了一下,才找到自己緊張到發(fā)抖的聲音。 “嗯?” “我若當不上皇帝,你愿意嫁我么?”第一句話說出了口,第二句話便沒那么困難了,但荊秀還是不敢看她的眼睛,“我們私奔?!?/br> 陳輕禁不住彎了彎嘴角,一個笑容還沒成型便轉喜為澀,最后什么也沒能留下。 “……” “你怎么不說話?”荊秀緊張地看著她,“我是真心的。” 少年人啊,一顆心火熱似太陽,卻不知道有的人一輩子生于黑暗,是見不得這般耀眼的太陽的。陳輕靜了一會,避而不答:“你一定會是皇帝?!?/br> “那你愿意嫁我么?”荊秀道。 “……” “愿意么?”荊秀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目光熱切,不從她那里得到一個答案誓不罷休。 陳輕眸中閃過一絲動容。 “陳——”荊秀瞪大眼睛,猛然一怔。 陳輕踮腳吻住了她。 秦翰林:“停——過!” 秦翰林:“大家伙,打起精神一鼓作氣,準備下一鏡?!?/br> 夏以桐在聽見“過”的第一時間把自己和陸飲冰分開,一個人跑開了,連句話都不說,陸飲冰:“……”她走到秦翰林那兒,問:“你覺不覺得夏以桐今天有點怪?” 秦翰林忙著看回放,心不在焉地回:“怪,很怪。” “哪里怪?” “哪里都怪,嗯,挺好?!?/br> 陸飲冰奇怪地朝角落里看,夏以桐正對著手機噼里啪啦地按鍵,恨不得打娘胎里生出來十只手,陸飲冰更好奇了,到底在干什么? “……比嘗過最軟的棉花糖還要軟?!毕囊酝┦惆l(fā)感想結束,回味片刻,回到了拍攝場地中心。 下一鏡,地點,床;事件,滾床單;人物,陳輕,荊秀。 秦翰林遵循規(guī)矩清場,但是夜戲,需要人舉著反光板,燈光、攝像一個都不能少,場只清了幾個看熱鬧的工作人員。 秦大導演表示完全不擔心,反正他家的床戲一向只注重氣氛,而不是露什么。 “一會兒,你倆先接吻,小夏你主動,飲冰你被動,躺在下面,手扶著她的脖子。來,先擺好姿勢。” 夏以桐翻身把陸飲冰壓在身下,臉色發(fā)紅,心跳不斷加速,十分小聲道:“不好意思啊陸老師,冒犯了?!?/br> 陸飲冰狀態(tài)輕松地由她壓著,聳聳肩,好整以暇地笑道:“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我任你處置,喂,你這什么表情,怎么看著比我還緊張?” 陸飲冰張嘴,露出柔潤粉嫩的舌尖,“嘶溜”一下飛快地收回去,眨眼安慰道:“待會還要接吻呢,別怕啊,我?guī)е?。?/br> mama這里有人勾引我。 夏以桐欲哭無淚,抬頭沖秦翰林無奈地笑:“導演,我需要再調整一下情緒?!?/br> 第79章 秦翰林低聲咕噥了句:“今天怎么老要調整情緒?!迸e手道,“五分鐘。” 陸飲冰沒心沒肺地笑。 夏以桐摸準陸飲冰的七寸,認真地說:“陸老師你這樣我會很難入戲?!?/br> 德藝雙馨陸老師立馬不笑了,換上深情凝視的眼神,熱烈而渴慕,夏以桐艱難地看著她,緩慢地入戲。陸飲冰的眼珠很黑,但是不是暗沉無光的那種黑,而是清幽晶亮的黑,像是潭水沖刷過的石頭,干凈清透。 夏以桐一直看著她的眼睛,往里看,再往里看,周圍的人聲、機器運轉聲、導演的指揮聲、走動的聲音全部都消失了,全世界驟然暗了下來,只余下眼前那雙清亮的雙眼,那張美麗到沒有任何語言可以形容的臉。 秦翰林走了過來,給她和陸飲冰調整了一下手臂姿勢,夏以桐渾然未覺。 “《破雪》第……a!” 仿佛一束煙花燃放在頭頂,周遭的一切驟然亮了起來,耳邊時光流動的聲音沙沙,原來是風吹到窗欞上發(fā)出的聲響。 沙沙——沙沙—— 陳輕在吻上去的那一刻油然生出一絲后悔,然而開弓沒有回頭箭,今夜夜色太美,人更是讓她生不出任何傷她的心思。 半推半就,是怎么倒在床上呢? 身下的人對于她的舉動欣喜若狂,向來冷靜自持的臉上滿滿都是隱忍的迷戀,一動不敢動,生怕舉止稍有放浪,便會嚇著了她。荊秀等了這么久,盼了這么久,才盼來一個親近的機會,哪怕只是這樣靜靜地抱在一起也好。 陳輕自上而下望著她,心中頗為動容,她是破雪令的傳承者,她武藝高強,她在全天下都有自己的眼線,她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她有多強大,這人縱然不是全知,也該了解甚多了。為什么還會用這樣的眼神看她?那樣……讓她無法抵抗的眼神。 他們此刻不再是主上與謀士,不再是后妃和皇子,而是對彼此心悅已久的少年人,簡單而又單純的愛戀著對方。陳輕眼中驀然發(fā)酸,不再克制自己的感情,輕輕地吻了上去。 和方才在桌邊蜻蜓點水的吻不同,這個吻充滿青澀和緊張,與其說是親吻,不如說是試探,她先吻了一下荊秀的臉頰,嘴唇像是劃過剛剝了皮的雞蛋似的,滑滑嫩嫩,一路順延到了下巴,張嘴,用雙唇輕輕的夾住她肖想已久的下巴,果真軟軟的,有塊嫩rou,嘴角不知不覺地彎起來。再就是荊秀漂亮的眼睛,荊秀平素不近女色,皇帝和幾位皇兄送來的美人都被她安置在后院,看也不看一眼,甫一被如此親密對待,新鮮之外有點害羞,耳朵泛起微微的紅,卻又不舍得閉上眼睛,直到睫毛被柔軟的嘴唇吻住。 荊秀閉眼舒服得輕嘆了口氣,然而她很快又對這樣的溫吞不滿起來。她抬手,中衣隨著手臂滑下,露出如雪的一截小臂,勾住陳輕的脖子,微仰后頸,緩緩將她往下帶。 月光如碎銀,靜靜地照在這一方曖昧的空間里。 荊秀長手長腳被陳輕壓著,除了手臂以外,其余地方仍舊是一動不動,乖巧得像是一尊精心打造的雕像,然而她那雙眼睛卻是極亮,笑眼彎彎,里面透出一些特別誘人的光彩,陳輕這才發(fā)現(xiàn)這人笑起來的時候居然眼帶桃花,就著夜色,暗香浮動,格外撩人。 荊秀用那雙桃花一樣的眼睛凝視著她,不輕浮,反而深情,世間沒有哪個女子能對這樣的目光無動于衷。 陳輕閉一下眼,暗嘆一口氣,美人都是禍水,無論男女。 她認命似的將荊秀另一只手環(huán)到自己腰上,自己則單手托起她一邊臉頰,合上雙眼,臉頰慢慢湊近,最終四唇相抵。 比嘗過最軟的棉花糖還要軟……棉花糖?陳輕眉頭幾不可聞地皺了一下,等等,怎么會忽然想到棉花糖? “卡,ng!” 屋里所有人如夢初醒,把張開的嘴合上。秦翰林從監(jiān)視器探出頭,聲音痛惜得比失戀都不為過:“小夏,你皺眉干什么???陸飲冰嘴巴上是有什么讓你親不下去的東西嗎?” 夏以桐悔得就差撞墻了,自責地連聲道:“對不起對不起,我走神了?!?/br> “你今天的狀態(tài)很不對,你知道嗎?”秦翰林這一鏡前面拍得都好好的,正看得起勁呢,偏偏在這里斷掉,差點沒給他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