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清則知曉君蘭打算喊了洛青渝一同看花燈, 離開前特意叮囑：“今日我晚上許是會晚一點(diǎn)到。你當(dāng)心著些, 莫要走丟。”

    他今日去宮里參加宮宴?；噬献騼壕妥屓私o他帶了話, 今天下午有事相商。那樣的話, 他回來差不多就到了傍晚。

    那時候街上的花燈早已掛起，君蘭定然已經(jīng)和友人出了門往街上去。

    故而他做了這般的叮囑。

    原本參加宮宴也可以帶著君蘭同去。不過，他之前已經(jīng)讓她受到了太多“矚目”。未免有些人真盯上君蘭不放, 閔清則斟酌過后決定還是暫且不讓小丫頭露面太多。

    兩人依依惜別后，君蘭便坐車往洛家行。

    *

    前些天洛青渝就派了人來和她說, 正月十五那天的時候一起出街賞花燈。

    君蘭早早地應(yīng)下。

    后來洛青渝聽洛明薇說, 君蘭在閔家過節(jié)過得并不愉快, 就寫了信問君蘭可否在十五那天一同去她家吃湯圓。又說她在家里沒有玩伴, 寂寞得很。

    雖然洛青渝在信中是說自己沒玩伴，其實君蘭曉得洛青渝家里氣氛融洽和睦得很。友人這樣講，其實是怕她孤寂所以邀了她一同過節(jié)。

    恰好這天九叔叔不在家中。

    君蘭念著友人的好意, 欣然應(yīng)邀，回了信說一定過去。又讓蔣夫人多準(zhǔn)備了一食盒的湯圓帶著做禮物。

    行車許久后到了洛家門前。

    洛家裝飾得并不華麗，與尋常人家一樣，門前掛著紅燈籠, 家里到處貼著喜慶的福字和大紅的窗花。

    洛青渝聽聞君蘭來了，歡喜地迎出來，手上還沾著白色的糯米粉末未來得及擦。

    “哎呀，你可算是來了。我還想等著你一同包湯圓呢，等來等去沒等著，就先包著了。來來來，一起吧。沒包過吧？好玩著呢！連我哥那么木頭的人都覺得有意思！”

    洛青渝一連串地說著，用手臂勾著君蘭一同往里走。

    屋里不只是紀(jì)氏在，就連洛大人洛德守還有洛明謹(jǐn)也在。

    君蘭看到洛德守后趕忙福了福身，“洛大人。”又向紀(jì)氏笑道：“洛伯母?！?/br>
    洛德守身材微胖笑容和善，朝君蘭點(diǎn)點(diǎn)頭道：“不用這么客氣。你看，你叫她伯母，卻叫我大人。可見外得很。”

    君蘭笑喚：“洛伯父?！?/br>
    洛德守含笑朝旁邊指了指，“給你空著個位置。趕緊坐?！?/br>
    君蘭凈手后方才坐下。她左右兩側(cè)剛好是紀(jì)氏和洛青渝。

    洛青渝在旁邊給君蘭拿過糯米粉和餡料放在她的身邊，趁著這個時候，洛明謹(jǐn)在對面和君蘭說怎么包。

    君蘭長期練習(xí)篆刻，手指靈活。沒幾個就已經(jīng)似模似樣。接下來，更是越包越順。

    紀(jì)氏打心眼兒里喜歡這個乖巧懂事的姑娘，見狀更是贊嘆不已，與洛德守道：“這姑娘厲害得很。當(dāng)年我學(xué)的時候可沒這么快上手，青渝和明謹(jǐn)也很慢。只她這么兩三下就學(xué)好了。”

    “娘你偏心！”洛青渝在旁叫道：“我和哥哥三四歲就開始學(xué)，當(dāng)然慢?！闭f著又指指君蘭，“她可是快十四了！”

    君蘭抿著嘴笑，“伯母就愛偏心我。你可羨慕不來?！?/br>
    洛青渝佯怒，朝她臉上揉了一把。

    洛青渝的手上還沾著糯米粉，這樣下來，君蘭的臉上就白花花的十分有趣。

    突然遭到襲擊，君蘭愣愣地沒有回過神來。

    紀(jì)氏朝洛青渝臉上灑了些糯米粉，與君蘭道：“沒事兒，伯母給你報仇?！?/br>
    洛青渝急得跺腳，“娘！”

    君蘭一本正經(jīng)地道：“我就說伯母偏心我吧，你還不信。要不然再試試看？”

    紀(jì)氏接道：“對啊，試試看?！?/br>
    對著這兩個結(jié)成了聯(lián)盟的人，洛青渝只能干瞪眼，一點(diǎn)辦法也沒有。

    一屋子人看了她這樣子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

    不多時湯圓包完準(zhǔn)備下鍋。

    丫鬟琉璃進(jìn)屋來問：“閔姑娘拿了好多湯圓來，現(xiàn)在煮上閔姑娘拿的還是剛包的？？”

    “先煮上君蘭拿來吧。”洛青渝高聲說完，十分期盼地道：“九爺那里拿來的湯圓肯定好吃的緊。我要吃三碗！”

    “那么能吃。”洛明謹(jǐn)?shù)溃骸澳愫么跻步o我們留點(diǎn)?！?/br>
    洛青渝嘿嘿一笑，“多著呢。君蘭知道咱們家人多，所以拿了整整一盒子！夠你吃的！”

    兄妹倆在那邊拌著嘴，紀(jì)氏撿了幾顆湯圓，自顧自地往院子最角落的一個屋子行去。

    君蘭從紀(jì)氏的神色中辨出了難掩的悲痛，不由往她背影方向多望了幾眼。

    “是去祭她小姑姑去了?！迸赃叺穆宓率剌p聲說道。

    君蘭怔了下：“洛伯母的小姑姑？”

    “嗯?！甭宓率貒@了口氣，“她小姑姑比她還小三四歲，和她一塊長大，雖然是姑侄，其實跟姐妹差不多，她把小姑姑當(dāng)meimei一樣疼著。聽說那位極愛吃湯圓。也是巧了，正好在三十二年前的這個時候病故。因著才八.九歲吧，沒有立碑也沒牌位。不過每年這個時候，她都會給小姑姑單獨(dú)拿幾個湯圓出來，權(quán)當(dāng)紀(jì)念一下?！?/br>
    君蘭沒料到會有這么一樁往事，忙道：“對不住。”

    “沒事沒事?！甭宓率匦Φ溃骸澳阋矝]問我。不過是我看你發(fā)現(xiàn)內(nèi)子情緒不對，生怕你誤會，所以解釋一二。”

    這個時候洛青渝驚喜的聲音傳來，“呀！湯圓第一鍋出來了！趕緊來吃啊！”

    洛德守含笑與君蘭道：“鄉(xiāng)君一起來吧?！?/br>
    君蘭應(yīng)聲后跟在他身后而行。

    走了幾步，君蘭忽地想起一件事。

    新年已過。

    去歲時算起何家出事，是三十一年前。如今算來，卻是三十二年前了。

    若沒記錯的話，何家滿門抄斬就好像是正月里的事情？

    當(dāng)時入冬后戰(zhàn)事進(jìn)入關(guān)鍵時段，趙大將軍意外受傷退出戰(zhàn)場。沒多久，何相出事。還沒開春，何家罪證已然確鑿。緊接著，滿門抄斬。

    沒曾想洛夫人的小姑姑也夭折在那個時候。

    那年，當(dāng)真是極不平靜的一年。

    *

    午膳過后沒多久，紀(jì)氏讓人準(zhǔn)備了下午的點(diǎn)心。因為孩子們要出去逛街看花燈，所以晚膳要回來后再用。怕他們會餓，提早吃些東西墊墊肚子。

    這樣之后就也到了日暮時分。

    長燈過來接君蘭。

    君蘭拉了洛青渝同車而行，洛明謹(jǐn)則騎馬跟在一旁。與長燈剛好一左一右。

    拜別了家中父母，洛青渝握著君蘭的手歡喜道：“今兒晚上我們要多弄幾個花燈過來。到時候掛在屋子里，多好看啊。”

    “好?！本m笑道：“只是我猜燈謎的本事不強(qiáng)，怕是要麻煩你多費(fèi)些力了?！?/br>
    “不怕，有我哥呢！以往的時候他贏了好些個回家。”說著，洛青渝撩開了車窗簾子，笑問騎馬少年，“哥！等會兒你可加油?。　?/br>
    洛明謹(jǐn)微微笑著，“好?！?/br>
    他說著話的功夫，又回頭看了眼。

    洛青渝問：“怎么了？”

    “沒什么。”洛明謹(jǐn)?shù)溃骸白騼旱臅r候洛世子說要和我們一起看花燈。今日沒見他過來，遣了人去也沒尋到他，所以我在想是怎么回事?！?/br>
    洛青渝道：“難不成病了？”

    君蘭隱約覺得或許是聽聞她會同往，所以洛明淵沒有過來，便道：“晚些的時候再讓人去看看吧?！?/br>
    洛青渝應(yīng)聲點(diǎn)了點(diǎn)頭。

    就在這時，洛明謹(jǐn)忽地“咦”了一聲，勒住馬未再向前。

    君蘭正要問怎么回事，就聽不遠(yuǎn)處有馬蹄踏地聲臨近。沒多久，外頭響起了熟悉的少女爽朗笑聲。

    “好你個閔八，讓我好找。去了你家，七問八問地才知道你不在。只能又往這邊來?？次襾淼玫挂策€是時候，再晚一些怕是你又要不知溜到哪里去了?！?/br>
    君蘭忙讓長燈把車子停住，聞言欣喜地撩開車簾看過去，“云霏？你怎么來了？”

    卿云霏勒馬停在她車前，“還不是想著找你一起看花燈？聽說你前些天整天窩在家里也不出門。我瞧你這年過得很無趣，所以想尋你一同玩。”

    聽聞這話，君蘭有些臉紅。

    她倒是不覺得在家中無趣。

    這些日子來，她一直都是和九叔叔在一起。只要能與他一起，她就開心。

    這時候洛明謹(jǐn)翻身下馬行禮，“見過王孫。見過縣主?！?/br>
    洛青渝跟著下車行禮。

    君蘭這才發(fā)現(xiàn)卿劍鈞也來了，亦是想要行禮。還沒彎身已經(jīng)被卿云霏一把拉住。

    “你這么客氣作甚？”卿云霏說道：“你若和我這么疏遠(yuǎn)，我可是要生氣的。”

    卿劍鈞掃了眼給君蘭駕車的長燈，曉得這位大人是九爺身邊的。而后與君蘭道：“既然人到齊了，不若上路吧。”

    語畢，也不再多言，當(dāng)先驅(qū)馬前行。

    君蘭示意長燈跟上。一行人繼續(xù)往前而去。

    *

    臨近鬧市，遠(yuǎn)遠(yuǎn)地就聽到了喜慶的嬉鬧聲。

    一行人下了車，少女們戴上遮擋容顏的帷帽，方才跟在兄長們身后，由家丁和婆子護(hù)送著往前慢慢走。

    卿劍鈞與洛明謹(jǐn)不熟悉。兩人年歲相差不少，身份更是天差地別，因此雖同在前面行著，卻沒甚交流。

    后面跟著的女孩兒們卻是不同。

    卿云霏和洛青渝年齡相仿。即便沒怎么見過，因兩人都與君蘭相熟，有君蘭從中調(diào)和，再加上兩人都不是沉悶的性子，沒一會兒就熟悉起來。

    卿云霏跟隨叔叔嬸嬸在外游歷見多識廣。她挽著君蘭的手臂，笑著和身邊的友人講起自己在外地的見聞。

    不多時，大家就進(jìn)入到了燈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