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她當(dāng)年失蹤的時候，還是個待字閨中，未有婚配的丫頭呢。

    “清顏jiejie，好久不見……”

    這道輕柔的嗓音也極是熟悉，可似乎總有什么變得有些不一樣了。究竟是哪里不一樣，趙清顏她說不出來。

    但當(dāng)她看清了立在陰影下身形魁梧的另一名男子，她似乎又什么都懂了。

    趙清顏的心漸漸涼了下來，她的目光緩緩移回趙雅容的臉上，望著趙雅容唇角那抹陌生又熟悉的笑容。她深吸了一口氣，沉默了半晌兒，啟唇淡聲問：

    “為什么要做這樣的事？”

    雅容公主這一失蹤就是九年。

    在被帶來這里之前，看見那副畫像的時候，趙清顏甚至想過，趙雅容同她一樣，也是被抓的人質(zhì)。雖然未同其他不幸慘死的皇子皇女一般，她還活著，但大概這幾年也受了不少的苦。

    可是以現(xiàn)下的情況看來，趙清顏卻明白了，事實并非如此。

    面前這個女人，顯然不是人質(zhì)，恐怕在這里受到的待遇還是極好的。

    她雖穿著北疆婦女的服飾，但卻與普通婦女略有不同。裙衫是絲綢制成，這種綢緞在長安一代十分常見，但于北疆卻算是稀少。而她身上其他的金銀首飾，雕琢精細(xì)，瞧著也是不菲。

    這個時候趙清顏心里便明鏡一般，趙雅容非但不是人質(zhì)，幾乎可以篤定她與她身后的人甚至是一伙的。

    趙清顏平靜地望著她，繼續(xù)道：“什么時候開始的？本宮不明白，你在宮時，無論是父皇，或是本宮自己都不曾虧待于你。你可知你現(xiàn)下在做什么，這是欺君辱國的行徑?！?/br>
    趙清顏的猜測其實并沒有錯。

    這個當(dāng)年在宮中排行第五的小公主，她背叛了趙國。早在護(hù)國將軍當(dāng)年鎮(zhèn)壓淮南之前，她便早與那淮南王暗中勾結(jié)。聯(lián)合邪教叛黨里應(yīng)外合，幾年前的那一場刺殺，那一支來自藏寶閣，刻了盤龍花紋的箭羽似乎都有了解釋。

    不過等趙清顏知曉這些，也已是后話了。

    然而正當(dāng)趙清顏的嗓音剛剛落下，柴房陰暗的角落，忽然傳來一陣渾厚的笑，隨后便是幾下徐緩清脆的掌聲，走出一個一身黑袍的男人。

    那男人約莫四十上下，皮膚黝黑，身材魁梧。從左半邊額角到下顎，橫了一道扭曲不平的疤痕。笑著的時候，眼角泛起明顯的褶皺，露出一口森白的牙，在昏暗的光線下，讓人看了不禁心頭發(fā)怵。

    但趙清顏神色卻未有什么改變，她面上毫無懼色，抿著唇，鎮(zhèn)定地看著那男人緩緩朝她走近。

    “好！好！平陽公主果真如傳聞里的那般冰雪聰明。原本想著讓你這皇meimei從你嘴里套些話出來，真想不到這么快就被你看穿了?！蹦腥斯笮?，口里這樣說著，臉上卻不見什么遺憾。

    “既然公主這樣聰明，不如再考考你，公主覺得，我又是誰？”

    男人在離趙清顏半步之遙的地方站定，他目光帶著興致，居高臨下地望著捆綁在地上，那個被迫以一種顯然不會舒服的姿勢跪坐在地的女人。

    這個高高在上的公主呵，

    已經(jīng)到了這個時候了，竟還能冷著那一張玉砌般的臉。

    置身在最臟污陰暗的焦慮，依舊維持著優(yōu)雅高貴的姿態(tài)，不卑不亢地看著他。

    趙清顏仰面盯著男人如鷹一般銳利的眼睛，她朱唇微啟，幾乎是不假思索地直接吐出了三個字。

    “淮南王?！?/br>
    男人一怔，有些錯愕地望著趙清顏。半晌兒，愈發(fā)暢快的笑聲自他嘴中傳了出來?！奥斆?！實在是太聰明了！”

    趙清顏仍舊抿唇不語，沉默看著眼前的淮南王。

    其實猜出這個男人的身份，并非什么難事。

    先帝遭人陷害，意外駕崩之后。趙清顏也一直暗中調(diào)查此事。她知曉先帝之死與當(dāng)年淮南王叛變之事，絕對脫不開干系。

    先帝確實是死于劉婕妤的那一株文殊蘭，但劉婕妤到底只是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憑她一己之力，并成不了大事。

    后來趙清顏便直接想到了淮南王。

    她對這個淮南王有了一些了解，再者根據(jù)玉文先生打探到的消息，淮南王當(dāng)年落敗，不止是軍力受損，自己也身受重傷。諸葛睿與他交手之時，曾給了他當(dāng)頭一劍，故而趙清顏方才看清男人臉上的疤痕之后，便斷定此人是淮南王無疑了。

    “不過公主，你雖然猜的中我便是淮南王，卻一定不知曉我的另一個身份……”

    淮南王說到此處，略微停頓。滿意地看見地上的女子微微蹙起了娥眉，面上浮出了一絲不解。

    他唇際的笑意更濃了，帶著幾分得意，又有一些故弄玄虛道：“你猜不中的，我便告訴你吧。除了淮南王，我還掌管著整個‘弒殺盟’。沒錯，就是你們口中的邪教，你們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那么許久，誰也不會知道教主竟然就是我哈哈哈……”

    趙清顏聽了這個，稍稍睜大了眼，眸色微變，但很快又鎮(zhèn)定了下來。

    “可是本宮還是不明白。”

    出乎淮南王意料地，他道出了這么樣的驚天秘密，平陽公主并沒有他想象之中的震驚。只是一瞬的功夫，她將視線從他身上離開，再度落向一側(cè)另一人身上。

    “無論是淮南王也好，‘弒殺盟’也罷。他們要刺殺父皇，企圖謀權(quán)篡位，這并不稀奇?？墒悄隳?，你的動機(jī)又是什么？本宮不明白，實在不明白?！?/br>
    這一句，趙清顏沒有指名道姓。但在場的三人卻都知道，她是對著淮南王身邊那趙雅容，可以說是同她一道兒長大，從前在宮中最疼愛的皇妹說的。

    而另一側(cè)，趙雅容自知事情已經(jīng)敗露，繼續(xù)隱藏下去也是毫無意義了。

    她面色沉了下來，那一抹溫順笑容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記略帶嘲弄的冷笑。

    “動機(jī)？”趙雅容冷哼了一聲，面上掛著的，是令趙清顏感到陌生的譏誚與諷刺?！爸灰茏屇莻€皇帝，能讓你不好過，我還需要什么動機(jī)？！”

    見那趙雅容一瞬不瞬地俯視著趙清顏，神色陰沉惡毒，從前那個乖巧可人的公主模樣早已是蕩然無存。

    趙雅容盯著地上的女人，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對她說道：

    “你口口聲聲說無人虧待于我，你眼睛瞎了嗎？從小到大，又有誰真正好好待過我呢？”

    聞聲，趙清顏蹙了下眉，卻并沒有說話。

    趙雅容見趙清顏一聲不吭，心下更是厭惡。她不屑地冷笑，繼續(xù)恨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