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喵——”好不容易說出這句話，丑鼻子老六又是一聲長長的悲號。

    朕皺眉，雖然流浪的貓狗壽命基本上都不太長，但是每次聽到這種消息，朕心里也會很不好受。但隨即朕又覺出不對，“她怎么死的？說重點(diǎn)?！?/br>
    “喵——被，被人弄死的，喵——”丑鼻子老六狠狠地抹了把眼淚鼻涕。

    朕默然，“別哭了，你慢慢說?！?/br>
    “喵——從去年年前到最近，臣發(fā)現(xiàn)經(jīng)常有貓子突然失蹤，一開始只以為是走遠(yuǎn)了，跑丟了，或者是跑到宮外頭去了。喵——但是，到秋天的時候，臣發(fā)現(xiàn)不止是貓子少了很多，就連狗子也開始失蹤了，宮里頭本就是貓多狗少，除了貓狗坊里那些有人養(yǎng)著的，雜毛狗子們一般都是些低階宮侍們私下養(yǎng)的，臣在宮里待了也有七八年了，哪哪兒的心里多少都還是有點(diǎn)數(shù)的，喵——”

    朕點(diǎn)點(diǎn)頭，這也是朕收他做臣下的重要原因，這家伙，長得五大三粗鼻子上還有一大塊黑斑，卻是心細(xì)如塵，有什么事交給他辦很是妥當(dāng)。

    “喵——臣也不瞞著陛下，臣確實一直惦記得小花子，臣這么多年就真心喜歡過她一個，喵——所以，自從她丟了以后，臣總想著要想辦法把她找回來，這大半年宮里宮外地轉(zhuǎn)了不少地方，可是都沒有消息。轉(zhuǎn)眼到了秋天，喵——您知道，咱們貓子們一到天涼就都喜歡往暖和的地方聚，尤其是御膳房那一片，臣想著也許小花子也會去，所以幾乎每天臣都會到那邊去晃一圈，喵——但是去了一陣子之后臣就發(fā)現(xiàn)今年聚過來的貓子們比往年少了差不多一半?！?/br>
    “一半？”聽到這個數(shù)字，朕也立刻覺出不對來，朕在宮里混了幾百年，根據(jù)年景不同貓崽子們的數(shù)量多少會有些變化，但是最多與最少的時候也差不過三分之一去，這突然間比平時少了一半，絕對不正常，。

    “是啊，喵——陛下也覺得不對勁吧？臣喵——也覺得?！背蟊亲永狭昧c(diǎn)頭，“所以，臣喵——就在整個宮里轉(zhuǎn)了一圈，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除了咱們喵崽子們失蹤了很多，就連那些雜毛狗子們也有莫名其妙丟掉的。喵——臣喵——覺得這事不對勁，就交待了底下的喵崽子們，都留點(diǎn)心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結(jié)果，昨天真有個貓崽子瞅見了有人偷偷地在抓貓，臣聽他一說就趕緊跟過去察看，卻沒想到喵——沒想到——”

    朕再次一爪子朝他頭拍過去，“快說！”

    “沒想到跟著那個偷貓賊，臣居然找到了個大墳堆子?！?/br>
    大墳堆子？

    “在宮里？”

    “嗯，是，就在靠近映月池北邊那個樹林子里頭?！?/br>
    第20章 喵之宮里的大墳堆

    “說清楚點(diǎn)，不是說抓貓嗎？抓的不都是活的？又怎么會跑到什么大墳堆子去。”

    “喵——臣，臣這是急的，要不，您跟臣一起去看看，一邊走著，臣一邊跟您說?！闭f著，也不等朕點(diǎn)頭，丑鼻子老六已經(jīng)一個縱身跳下墻頭，仰著頭焦急地看朕。朕回頭看了一眼rourou寢室的方向，略猶豫了片刻，便也跟著跳了下去，這畢竟是朕的地盤，朕可不喜歡有人在朕的地頭上禍禍。

    撲——

    “陛下！小心！”

    “嗚嗚……朕沒事！”朕使勁挺直身子，從墻根底下厚厚的雪堆里舉起爪子使勁扒拉，但是扒拉了半天，頭還是探不出雪面，墻根底下的雪實在太厚了，朕跳下墻面的時候，落點(diǎn)選得也不太好，正好砸進(jìn)了雪堆最厚的地方。

    “喵，臣來救您！”丑鼻子老六一下子躥過來就要幫朕扒雪。

    “不要！朕自己能……喵——嗚~”剛說完，因為丑鼻子老六跳過來的動靜太大，朕剛剛才扒開的雪路，嘩地一下全塌下來，直接就把朕給埋了。

    —————

    “臣趕過去的時候，那偷貓賊已經(jīng)跑了，臣喵——就問那貓崽子那偷貓賊去了哪兒，那貓崽子出生才兩年，腦袋瓜子還沒開竅，只能告訴臣那偷貓賊跑進(jìn)了梓寧宮，但是進(jìn)去之后去了哪兒它就弄不清楚了，您也知道梓寧宮是不讓咱們隨便進(jìn)的，有誤闖進(jìn)去的貓崽子被打死的不止一只，所以，那地方小貓崽子們都不敢隨便跑進(jìn)去。”

    “那那個偷貓賊怎么敢?guī)е堖M(jìn)去？”二皇子身嬌rou貴，小時候碰個貓狗能咳半死，全宮上下都知道，所以梓寧宮里向來不許貓狗鉆進(jìn)去，那些小崽子們愣頭愣腦亂鉆進(jìn)去被看見，稍微跑慢點(diǎn)就會被直接打死。

    “這個臣也不知道，”丑鼻子老六搖頭，“臣就想著，那人進(jìn)去了，總要出來，臣就在那兒等著他，定要看看到底是個什么王八蛋把咱們的小崽子給弄走，還得想法子弄清楚，那些小崽子被弄走是被弄到哪兒去了。”

    朕聞言不禁有點(diǎn)佩服地看了他一眼，“真等著了？”

    丑鼻子老六應(yīng)該沒看明白朕的眼神是啥意思，就愣兒瓜唧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啊，臣一直等到后半夜，果然等著了?！?/br>
    這狗屎運(yùn)！

    大夏立朝五十余年，承平已久，有些不好的風(fēng)氣也漸漸冒頭。雖然皇宮主體格局算是承自前朝金安宮，但經(jīng)過數(shù)十年的翻建擴(kuò)建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過當(dāng)初的規(guī)模。尤其是性好奢華的皇后，自從入主梓寧宮以來，對自己的居處更是年年翻擴(kuò)，以朕的估算，如今的規(guī)模已是超過前朝舊宮三倍有余，現(xiàn)下梓寧宮那圈獨(dú)立的宮墻里面已經(jīng)包括了三座主殿，七座偏殿，還有不少原本獨(dú)立于其周邊小宮院都被圈納進(jìn)來，形成了一個不小的宮殿群。

    而丑鼻子老六居然在這么巨大的一座宮殿群外，只花了半天時間就等到了他要找的人，實在是連朕都不得不狠狠佩服一下他的狗屎運(yùn)！但是當(dāng)丑鼻子老六和朕經(jīng)過梓寧宮，他順爪一指那扇偷貓賊出入的門時，朕又覺得丑鼻子老六能在這里等到人并不完全是巧合。

    因為這道門是梓寧宮十個出入口里最偏僻，行人最稀少的一個，只有倒夜香換恭桶的才會從這道門出入。

    順著梓寧宮的宮墻一直朝北走，過了順陽門，就進(jìn)了御花園，再向北過了凈水橋，就到了御園十景之一的深林映月，雖然名字很美，但事實上這一片很少有人來，因為這個地方是宮里有名的藏陰地。當(dāng)年大夏立朝第一次修建皇宮的時候便有風(fēng)水大家說過，這座皇宮從初建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超過千年時光，其始建之時，根基便暗合著陰陽八卦，映月池與鏡湖便是陰陽魚的兩只眼睛，鏡湖為陽，映月為陰。緊靠著映月池邊生著一片茂密的老林，名叫待月林。這片林子也不知已經(jīng)長了多久，占地面積很大，里面古木參天，卻是歷經(jīng)數(shù)朝都沒有哪個皇帝敢將其伐掉，因為它就如一道柵門，牢牢地鎖住了映月池的陰氣使其不能外泄，正因為有映月池這樣的藏陰地及鎖陰林，這經(jīng)常死人的皇宮里才不至于陰氣四散縈繞。

    映月池與待月林雖然名列御園十景之一，風(fēng)景也確實不錯，但是絕不是活人喜歡流連的去處，平日里只能用人跡罕至來形容。

    “就是……就是那兒，喵——臣親眼看見的，將近四更天的時候，那人偷偷拎了個布袋子出來，進(jìn)了那片老林子?！毖]完沒了地下著，朕和丑鼻子老六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趟，時不時還要使勁躥上兩下才能從厚厚的積雪中爬出來繼續(xù)前行。到了映月池邊上，丑鼻子老六已經(jīng)喘得跟牛似的了。

    “你說里面有大墳堆子？”朕擰起了眉頭。

    “嗯，臣一直悄悄跟在那個人后面，親眼看見他從布袋子里倒出了好些個貓崽子的尸首，還有別的，然后胡亂找了棵樹，扒了個坑埋下去。您知道，臣的鼻子比狗都靈，喵——雖然現(xiàn)在天寒地凍的，但是一進(jìn)那林子，臣就聞到一陣陣的惡臭，有點(diǎn)像溲水的味道，但是喵——臣覺得，那味道簡直比夏天御廚房扔出來的臭rou還要臭?！?/br>
    丑鼻子老六一邊說著，一邊使勁用爪子揉他的鼻子，然后，當(dāng)朕與他一起逐漸靠近那片老林之后，朕立刻便明白了，那是尸臭——

    進(jìn)了林子沒多久，丑鼻子老六突然連躥帶蹦朝著一棵樹底下?lián)溥^去，“小花子就在這兒?！背蟊亲永狭呕謴?fù)沒多久的聲調(diào)，又帶上了凄厲的悲腔。一邊對朕說著，他一邊飛快地刨開樹根附近的積雪，因為林子很密，所以比起林子外頭，林子里頭的積雪要薄很多。

    雪很快就刨開了，露出底下黑硬虬結(jié)的樹根，以及樹根附近散發(fā)著腐臭氣味的黑土，還有——混在黑土里還沒有腐化干凈顯得很是雜亂的花色皮毛。

    “小花子頭頂上有一塊桃花樣的橘紋，特別地好看，就算是一大群貓崽子走過去，臣也能一眼把她認(rèn)出來?！苯柚┕?，朕仔細(xì)分辨了一下那堆散發(fā)著惡臭的皮毛，只能隱約看得出來，這是一只三色貓，但她腦袋上是不是有什么花紋，就這點(diǎn)光亮朕實在不能分辨清楚。

    這只已經(jīng)死了很久的貓崽子是不是小花子對朕來說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朕很快就發(fā)現(xiàn)，就在丑鼻子老六帶朕進(jìn)來的這塊地方，幾乎每一棵樹底下都埋著小動物的尸體，少的一、兩只，多的五、六只，除了貓尸，還有狗尸、鳥尸、雞尸、鴨尸、兔尸，甚至——還有老鼠的尸體。

    “小花子已經(jīng)沒了，現(xiàn)在哭也沒用，你先別哭了，趕緊告訴朕，才埋進(jìn)來的在哪兒？”

    “喵，在，在那邊——”丑鼻子老六使勁抹了把臉，打出個哭嗝，抬爪子朝林子更深處指了指。

    尸首埋得不深，就是隨便找棵樹，挨著樹根底下淺淺地挖個坑，把尸首隨意的往里一丟，再薄薄地覆上一層土就算完事。朕不知道處理尸體的人是因為怕被人看見有點(diǎn)慌亂，還是因為有恃無恐不怕被人發(fā)現(xiàn)，所以對尸首的處理才這么不謹(jǐn)慎。只有一點(diǎn)朕可以確定，那就是這些小家伙們死的都很不正常。

    從表相看，每一具尸體都還算完整并沒有缺胳膊少腿，但是仔細(xì)察看就會發(fā)現(xiàn)——每一具尸體都顯得異常的“干凈”，他們的皮毛上除了土泥和濕漉漉的融雪之外，連一滴血跡都找不到。

    “血都被放干了?！彪尴脒@應(yīng)該就是他們的死因了。

    丑鼻子老六眼珠子都快爆出來了，“什么人干的？！”

    “照你說的，梓寧宮里的人。”一邊說著，朕一邊仰頭朝頭頂上陰沉沉的樹冠看去，這里——還有更不對勁的事情。

    —————

    不管是宮里也好，民間也好，過年都是件大事，尤其是過了小年之后，幾乎每個人臉上都是喜氣盈盈的。

    “大仙，快，到那邊玩去，新糊的窗戶紙，還沒干透呢，別弄壞了。”

    “哎哎，大仙，火盆子里剛新添了炭，別離那么近，小心火星子迸出來燎著了你的毛?！?/br>
    “大仙，我們要換新被褥，您先挪挪……”

    “哎喲，差點(diǎn)踩著您，大仙，您先去那邊……”

    哎喲，有沒完沒哪？被他們攆得朕實在有點(diǎn)惱了，朕知道年根底下這幫子小太監(jiān)小宮女們都忙，可是，你們忙你們的，怎么能連個落腳的地方都不給朕留？正好這會兒是rourou習(xí)字念書的時候，到吃飯前他都會在書房里待著也不能陪朕玩，而朕實在不耐煩看著那些個宮侍跟炸了窩的蜜蜂一樣嗡來嗡去，想了想，轉(zhuǎn)身就跳出了永善宮。

    第21章 喵之宮中鬼宅

    那天一夜大雪之后，連著晴了好幾天，各處道路都已經(jīng)打掃干凈，也都干透了，走起來方便了許多。朕一路小跑，再次跑向映月池，那天夜里的待月林，就像一根刺，一直扎在朕的心里讓朕覺得不安。因為待月林里那些尸首除了血被放干之外，還有更不對勁的地方，只是朕沒有跟丑鼻子老六說，雖然他算是貓群里少數(shù)幾個有腦子的，但關(guān)于待月林里頭的事情朕只能親自去處理。

    映月池平整如鏡，凍了厚厚的一層冰，朕想從湖面上抄近路跑向待月林，卻是腳底連連打滑，一路滾出去好遠(yuǎn)。

    坐在待月林邊上朕使勁舔了舔弄亂的毛，眼睛卻不禁向著林子深處望去。仍舊是死一般的寂靜，就連偶爾飛過林子上空的鳥都緊緊地閉著嘴巴，像是生怕驚動了什么。

    朕收緊了呼吸，瞳孔微張，輕輕抬腳朝林中走去。一路察探過去，朕發(fā)現(xiàn)那些尸體掩埋得雖然有些潦草卻很有規(guī)律，根據(jù)朕粗淺的判斷，最早的尸體應(yīng)該是去年埋下的，經(jīng)歷一兩個冬夏，皮rou早就已經(jīng)腐敗，只剩下一些干枯的發(fā)毛和骨渣。從那些殘痕可以看出，尸體大多都是些宮中常見的小活物，一開始以小鳥、小雞、小鴨之類的飛禽為多，再往后尸骨里就漸漸開始出現(xiàn)一些老鼠、兔子、貓之類的走獸，狗倒是不多，就算有也都是些狗崽子，個頭都不大。越往林子深處走，每一批被掩埋的尸骨數(shù)量就越多。朕在最新鮮的一批尸骨旁停下腳步，那些尸骨都是前幾天才埋下去的，就是老六看見的那次。由于天氣寒冷，雖然已經(jīng)過了三天，但尸體只是被凍得堅硬，卻沒有腐爛。

    尸坑一共二十五個，根據(jù)尸體腐化的速度，朕推測尸坑的數(shù)量應(yīng)該對應(yīng)著埋尸的時間，一個月一次，做這事的人可能已經(jīng)持續(xù)了兩年零一個月了。

    跟老六來的時候天色實在太暗，就算是朕也不沒辦法將尸體的細(xì)節(jié)看得清楚，這次，朕要仔細(xì)檢查一下。朕小心翼翼地刨開混著雪泥枯葉的浮土，一股淡淡的腥味沖入鼻端，讓朕不禁偏了偏頭?？墒悄峭量又衅鄳K又雜亂的尸體又令朕不得不將注意力全部投入進(jìn)去。土坑里一共有八具尸體，其中一半是貓尸，還有兩只死雞，兩只死兔子。朕扒出一只死雞的尸體看了看，尸體上的血腥味很淡，一道深深的刀口從雞頸處劃過，血已經(jīng)被放干了。朕扒拉了一下其他的尸體，幾乎都是頸部深深一刀，只有——朕的目光被埋在坑底最深處的一具貓尸吸引，那只貓的頸部沒有刀傷。

    朕立刻把那具貓尸翻了上來，是只小貓，出生恐怕還不到一年，骨架子都還沒完全長開，身體干癟血同樣被放干了，但是這傷口——

    朕扒開那只小貓的毛發(fā)，在他脖頸處一圈烏紫發(fā)黑的深深齒印曝露出來，這是——人牙！小貓身上的血是被人咬破喉嚨直接吸干的。朕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吸血——噬魂！果然如此?？墒?，朕盯著那圈齒印皺起眉頭，為什么——這齒印看上去有些細(xì)?。?/br>
    難道是——孩子？

    ————

    在映月池北，與待月林相對而望的湖畔，有一座孤零零的宮殿，說是孤零零的其實面積也不算小，有兩進(jìn)主殿四座偏殿，就算作為獨(dú)立宮苑賜給個一品妃也算綽綽有余。但是自從二十年前最后一任主人吊死在大殿主梁上之后，這座殿宇就荒廢了，再沒有人肯住進(jìn)來，宮里一直傳說這座宮殿里面鬧鬼。

    一步一滑，兩步一滾地滑過映月池，朕頂著一頭亂毛踏進(jìn)了這座現(xiàn)在名為景瀾苑的宮殿。

    朕已經(jīng)記不清這座宮殿的名字換了多少個，但是這么多年來這座宮殿修修補(bǔ)補(bǔ)，大體格局倒是沒怎么變過。宮殿外面看上去還算整潔，并沒有太過破敗，那是因為皇后娘娘最不耐蕭衰之色，每隔兩三年就會命人將宮中所有宮室都重新翻修粉刷一遍，就這樣經(jīng)過幾次翻修，這座一直空置了二十年的宮殿居然就這樣奇跡般地保留了下來。而且因為它距離梓寧宮較近，甚至還被翻建的相當(dāng)奢華。但其實呢？在朕眼里，這座外表看上去似乎還很完好的宮室根本就是個快要霉?fàn)€掉的破屋子，尤其是主殿，那根曾經(jīng)吊死過三個皇妃、五個嬪侍的楠木大梁從建成以來就從來沒有更換過，那上面的陰晦之氣都要凝成陰水滴落下來了。

    呼——

    突然一陣打著旋的冷風(fēng)從朕后脖子上的毛上卷了過去，朕抬爪撓了撓脖子。

    呼——

    又一陣?yán)滹L(fēng)從朕的尾巴尖上掃了過去，朕有點(diǎn)不高興地甩了甩尾巴。

    呼——

    又一陣?yán)滹L(fēng)襲來，還想碰朕的耳朵，朕“嗷嗚”低吼一聲，直接一爪子朝那冷風(fēng)來處掃了過去。

    “哎呀！討厭！本宮的裙子都被你抓破了！”如薄霧般的飛紗在朕眼前落下，層疊飛紗下是一款明麗的杏黃裙裾，不過裙裾的一角已經(jīng)被朕的爪子撕開了一道口子，連著被抓破的飛紗一起零落在冷風(fēng)中。

    “活該！沒上沒下，居然想碰朕的頭，沒抓破你的臉是可憐你?！彪蘩浜咭宦曁系盍?，居高臨下望著她。

    “誰要你可憐！死貓！”那女鬼極之美艷，臉上妝容更是精致到連一根眉毛都不疏亂，只可惜朕親眼見過她變成吊死鬼時候的真身樣，她現(xiàn)下就算美得再驚心動魄，朕都看不出漂亮來。

    女鬼眼睜睜瞪著朕卻不敢飛身上來跟朕近距離理論，只能任由朕這么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誰讓朕站的這根木梁就是當(dāng)年她吊死的地方呢，就算怨氣沖天化作厲鬼，她也沒辦法靠近。

    “陛下？這年根底下這么忙，您怎么有時間來巡宮？臣妾給陛下請安，陛下萬福。”聽到這個笑嘻嘻的聲音，朕不禁覺得后背上的毛有點(diǎn)刺癢，直想炸一炸。

    “免禮免禮，瑾貴妃近來身體可好啊？”朕干笑著回她一句，可是說完就覺得自己說了句廢話，都是鬼了，哪來的身體??？

    果然朕話音剛落，瑾妃就咯咯咯咯地笑起來了，笑得花枝亂顫，艷紅的裙擺如水波紋一般在空中起伏波動，讓朕實在忍不住想懷疑她會不會笑著笑著就把她那小細(xì)腰給笑斷了。

    “陛下真是越來越會開玩笑了，臣妾身體很好，很久都未受過風(fēng)寒了呢?！闭f罷，這個鬼女子又咯咯咯咯笑起來，笑得朕直想拿尾巴甩她一臉。

    “不過，話說回來，陛下，您不是一直在永善宮照看三皇子嗎？怎么有時間突然跑到咱們景瀾苑來了？是看著要過年了，所以想臣妾了嗎？”瑾妃伸出染著鮮紅丹寇的手指撫著櫻唇?jīng)_朕擠了擠眼睛，那風(fēng)sao的模樣看得朕的眼睛都要瞎了。

    “是啊，朕很想你，想看看你什么時候會被長云觀的道士收了！”朕冷冷瞥她一眼，一爪子將她拋過來的媚眼拍到十萬八千里外去了。

    瑾妃嬌俏的小嘴立刻一癟，眼圈里頓時汪出一片漣滟，眼神極之幽怨地望著朕，就好像朕真的對她做了什么負(fù)心薄幸的事情一樣。

    這回朕背上直發(fā)癢的毛是真的沒忍住，炸了！

    “好了好了，都給朕消停點(diǎn)，再鬧小心朕真一爪子弄死你們，元妃呢？她不在嗎？”一邊問著朕一邊向后殿張望，結(jié)果突然一陣?yán)滹L(fēng)襲來，一股惡臭順風(fēng)涌來，直沖朕的鼻頭，差點(diǎn)把朕從房梁上熏掉下去，朕實在有點(diǎn)怒了，不禁沖那兩個鬼女子不滿地嚷道：“這都什么味啊？朕都快被你們宮里這臭味熏死了，就不知道打掃打掃？虧你們還是女人，怎么能待得下去的呢？”

    朕話音剛落，就見那兩個鬼女子臉色變了兩變。

    “陛下的鼻子果然靈驗?！蓖蝗灰粋€溫和的聲音從朕的尾巴方向傳來，朕扭頭看過去，就見內(nèi)殿門口著著一個紫衣的中年女子，正是朕想找的——元妃。

    “元jiejie?！毕惹俺霈F(xiàn)的兩個鬼女子立刻落到地上，雙雙朝紫衣女子道了個萬福。

    “憐meimei、瑾meimei。”中年紫衣女子端莊優(yōu)雅地向兩人回了一禮，隨即視線轉(zhuǎn)向我，躬身施禮：“陛下！”

    朕沖她點(diǎn)點(diǎn)頭，但是看著她卻覺得有些不對，“你臉色怎么那么難看？”朕跳下屋梁，向她走過去，她卻在朕即將靠近她的時候猛地朝后飄去，與此同時朕再次聞到了方才沖進(jìn)朕鼻頭里的那股惡臭，“你身上什么味？”

    “臣妾被人打傷了，傷口一直在惡化。”元妃淡淡地說道，仿佛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