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偏殿里,皇太妃在床上盤腿坐下,姚姝站在跟前,只聽到她厲聲道,“跪下!” 姚姝有些意外,不敢置信地抬頭看皇太妃,見她一張怒氣的臉,這會子偏殿里并沒有別的人,姚姝只好跪下來,雙手扶在地上,眼淚一下子就迸出來了,“侄孫女兒……犯了什么錯?惹得姑祖母生氣,姑祖母懲罰遙遙就好,別氣壞了身子!” 皇太妃只覺得心痛,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氣,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姚姝,“你可知道,你今天犯了什么錯?” 姚姝搖頭。 52.第52章 皇太妃重重地拍了床板, 恨鐵不成鋼, “這天下,沖突最多禍亂最多的,都是家族內(nèi)部。也沒有說,骨rou之間一定就要親近, 大的讓著小的。兄友才會弟恭,姐妹之間, 你敬重我, 我才愛護你?!?/br> 這是姚姝從來沒有聽過的,她從小到大都是獨女,進了侯府, 兄弟姐妹一下子多了, 她日日擔(dān)憂的是在侯府中無法立足,更沒有想過要如何去和兄弟姐妹爭什么, 更何況,還有哥哥護著她。 皇太妃覷了姚姝一眼,接著道, “你和傅鑰起沖突,我都聽說了,萬沒有她辱罵你母親和你,你還不護著的道理。只是,有多少事, 是丫鬟婆子們不能做的, 非要你這個當(dāng)主子的親自動手?” “孟家小姑娘是怎么掉進豆腐桶里去的?” 姚姝茫然, 她細(xì)細(xì)地想了半天,她知道一定是趙崢動了手,可她根本就沒有看見,也絕不會把趙崢供出來,便搖搖頭。 皇太妃想了想,還是沒有把話點透,只說,“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了,想明白了來告訴我!” 姚姝再次說“是”,回去之后,躺在床上,歪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玉盞和畫角在床邊伺候著,見她發(fā)呆也不敢出聲兒。蘇姑姑進來了,擺擺手,讓畫角和玉盞出去,她在腳踏上跪下來,幫姚姝把衣領(lǐng)攏好,又把被子蓋在她身上,“山間夜里涼,鄉(xiāng)君仔細(xì)凍著了?!?/br> 又說,“婢子今日守夜吧?” 姚姝知道,蘇姑姑是趙崢的人。在京城時,她的腳崴了,趙崢幫她上了幾天藥,就不耐煩,不來了。派了蘇姑姑來,她的腳好了之后,蘇姑姑也留在了她身邊。先開始,姚姝還很納悶,不是說蘇姑姑是太醫(yī)署的女官嗎?如今竟然成了她身邊的管事姑姑。 姚姝側(cè)面問了皇太妃,皇太妃就讓她把蘇姑姑留下來,又找了人去把蘇姑姑要過來,說將來出了宮,身邊有宮里的人,身價會高一些。 守夜的事一向都是蘇姑姑安排,如今她主動要守夜,姚姝自然不會不答應(yīng)。便有小宮女過去,把蘇姑姑的鋪蓋搬了過來,放在腳踏上鋪開,蘇姑姑便躺了下去。 夜,漸漸地沉了,熄了蠟燭,只有淡淡的月色透過糊了紙的窗戶照進來。山里面的夜,越發(fā)沉靜,山風(fēng)偶爾刮過,能夠感覺到漸漸浸透進來的寒氣。 姚姝不由得越發(fā)把被子裹得緊了。蘇姑姑壓低了的聲音飄了上來,“鄉(xiāng)君,今天皇太妃可是責(zé)怪鄉(xiāng)君了?” 姚姝一直沒有看透蘇姑姑,聽了這話也不答,假裝睡著了。 蘇姑姑卻不依不饒,繼續(xù)道,“鄉(xiāng)君今天在街上是魯莽啦,這也不怪鄉(xiāng)君,遇到那樣的事,鄉(xiāng)君身邊的人都不知道該替主子出頭,也害的主子受辱,還要親自動手!” 所謂,主辱臣死的意思。 姚姝心頭一跳,可憐她前世今生,身邊并沒有這么厲害的婢子。這一刻,姚姝總算是明白,皇太妃為何要把蘇姑姑留在她身邊了。她又想到湯圓見孟月嬋對吳王趙崢不敬就出面罵人,孟月嬋罵了趙崢,他又不顧面子地出手打人。 這才是能干的下人??! 玉盞和畫角今天并沒有跟著出去,她身邊是之前在行宮里伺候過的幾個宮人和內(nèi)侍。她又聽到蘇姑姑說,“以后主子可要記住了,下人們冒犯了您,您也不能自己動手,您金尊玉貴,沒得為那些上不了臺面的人打了手疼?!?/br> 姚姝的手,的確在隱隱作痛了。她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出手打了傅鑰,又是自己的堂妹,就算是贏了,名聲又很好嗎? 姚姝咬了唇,半響才應(yīng)下來,“嗯,我知道了,睡吧!” 她說完,翻了個身,心里在問自己,后悔嗎?只是有些興奮,后悔還是沒有的吧,她是侯府的長嫡女,又是皇帝封的鄉(xiāng)君,還怕將來嫁不好嗎?她要是看上了誰,爹爹和哥哥,就算是搶也會幫她把人搶過來的吧? 姚姝暗暗地彎了唇角,黑暗中,沒人看到她這張臉,如一朵怒放的海棠花,嬌艷的美,連月色都被奪了顏色。 第二日,姚姝還在梳頭,一直服侍程幼佳的兩個宮女從窗前經(jīng)過,就聽到在說,“天啦,聽說流了好多血,還沒等抬回去,就死了?!?/br> “聽說是吳王殿下讓人行刑的!” 蘇姑姑從偏殿里走了出去,還沒有說話,那兩個宮女就慌忙跑開了。蘇姑姑回頭,正好與姚姝對了個正著。 姚姝收回目光,問身后梳頭的宮女,“出了什么事?” 那宮女要跪下來,姚姝抬了手,“說吧,出了什么事?” “回鄉(xiāng)君的話,今日一早,吳王殿下杖責(zé)了幾個宮人,興許是行刑的下手重了一些,有個宮人被……被打死了!” 不管這梳頭的宮女上下牙打顫,便是姚姝,也跟著打了個寒噤,不由得全身發(fā)抖。她怎么也沒有想到,他一發(fā)起狠來,竟是這樣的。前世,都說他冷酷無情,心狠手辣,今生他對她頗為維護,她便以為那些傳言都是假的。 姚姝早膳吃得很少,她總是感覺到空氣中似乎有淡淡的血腥味彌漫著。待皇太妃發(fā)了話,讓她陪著一起去供佛的小佛堂里去,她才斂了心神,扶著皇太妃過去了。 在小佛堂里,皇太妃跪在觀世音菩薩的跟前,閉上了眼,雙手合十,“是我叫錚兒監(jiān)的刑,受刑的都是跟著你出去的人。不在我這里,便是在侯府,你出了這樣的事,你母親都不會坐視不理的。你以后行事可會三思而后行?你可明白,你一身擔(dān)負(fù)的人命?” 姚姝雙腿一軟,跪了下來,趴在地上,全身顫抖不已,“侄孫女兒明白了!” 皇太妃沒有看到姚姝,可她似乎親眼看到她瑟瑟發(fā)抖,嘆了口氣,“你起來吧,這點事都擔(dān)不了,以后可怎么了得?” 姚姝狠狠地咬著唇,從地上站了起來,她的靈魂都在顫抖,可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她眼中的神色慢慢地變得堅定,看著皇太妃的背影,她似乎看到了一座山岳,如此削瘦的背影,在她眼里如山岳一般,厚重,巍然,屹立不倒。 她以后,也要做這樣的人啊,絕不能再軟弱,如前世一般,做人砧板上的魚rou。她有了如此多的后盾,她要是還立不起來,又能怪誰呢? 姚姝重重地握了拳頭,慢慢地轉(zhuǎn)身,一步一步,朝外走去。她落腳很輕,步履卻很堅定。 皇太妃微微偏頭,朝她看去,見此,點了點頭,一縷滿意的微笑,浮在了臉上。 “姚姝!” 程幼佳從身后跟了過來,她故作親熱地搭在姚姝的肩上,姚姝停下了腳步,她臉色還有些不好,可一雙眼不懼不畏地看向程幼佳,“有事嗎?” “我聽說,今天早上含冰殿前面的敞地上可熱鬧了,聽說杖責(zé)了好幾個宮人,都是昨日跟著你出去的,還有一個沒有撐得過杖刑,拖下去的時候就死了!”程幼佳一臉痛惜,她邊說邊看著姚姝,想從她臉上看出點什么來。 “是嗎?這也沒什么,畢竟昨日在街上發(fā)生了那么多的事,我?guī)缀醣幻霞襵iǎo jiě打了,他們沒有護著我,自然該受罰了。”姚姝不緊不慢地說,“怎么,難道靖國公府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么?” 她說完,便理也不理程幼佳,自己離開了。只是,她腳步有些虛浮,整個人略有些失魂落魄,好似一縷魂魄在漂移一般。程幼佳有些茫然,她抿了抿唇,身邊的嬤嬤跟上來,低聲道,“xiǎo jiě,咱們怕是錯看鄉(xiāng)君了!” 程幼佳點頭,一直以為傅姚姝是個軟的,可細(xì)想一下,到底是傅堯俞的女兒,靖北侯府什么時候出過軟的了? 程幼佳有些懊惱,她竟然會有看錯一個人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