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哇！”周小雨兩眼瞬間發(fā)光。

    周悅轉(zhuǎn)身把凳子找來當(dāng)桌子用，因為家里實在太窮了，所謂“賣鞋的沒鞋穿”就是這個理兒，她家雖然賣床賣桌子賣牛車，但是她家是沒床沒桌子沒牛車，窮沒辦法，做木工時，邊角料都想著拿來賣，自己只能先將就，周悅把凳子搬到木板床邊，張美群這時掀開了鍋，一陣純天然的麥香，夾著隱隱的rou香，一下子吸引了一家人的關(guān)注，周悅都不記得自己多久沒吃過rou了，雖說之前在縣城買過rou包子，但是那個rou餡兒估計是用豆腐充當(dāng)?shù)?，真真正正地上次吃rou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肚子里一點油水都沒有，早饞了。

    此時此刻不但周小雨盯著梅干菜燒rou不放，周悅也看直了眼，一碗梅干菜中，扣了足足有八片肥rou相宜的rou片，rou片比他們過年吃的還要厚，緊致的rou片上沁著薄薄的一層油，讓鮮少能吃著油的周悅、周小雨都吞了吞口水，忍不住動作就快了起來，看著張美群把梅干菜扣rou和白面餅子端到凳子上，正兩眼放光時，突然門聲一響，她抬頭看去，是周小雨把木門關(guān)上，架上了木栓，周悅問：“小雨，你關(guān)門干什么？”

    “不能讓人知道我們在吃rou?！敝苄∮暾f。

    “為什么？”

    “外婆說，吃好吃的時候，得偷偷地吃?！?/br>
    “噗嗤”周悅背周小雨逗笑，其實外婆是想說，這個年代大家都一樣窮，很多人窮到?jīng)]有眼力價兒窮到臉皮厚了，看到誰家有吃的，便到誰家去蹭吃的，不給吃那是得罪人，給吃的話自己家人都吃不飽，于是很多人家，但凡有點好吃的，都關(guān)起門來吃。此時，周悅看著周小雨這么做，她沒有阻止，喊著周小雨說：“過來吃吧?！?/br>
    “好。”周小雨趕緊跑過來。

    姐妹二人幫著張美群把周秦山扶起來，給他撥了菜和白面餅，讓他坐在床上吃，他雖然傷的不輕，但是胳膊是靈活的，所以可以自己吃飯，周秦山吃飯時，周悅?cè)藝首映?，張美群總共做了八片豬rou，一人兩片，可是周秦山、張美群又一人給周悅、周小雨一片，于是周悅、周小雨一人吃一塊白面餅三片rou片，晚上洗漱好之后，躺在床上時，周小雨還說：“姐，rou真好吃，今天像過年一樣，好豐盛啊?！?/br>
    “嗯，喜歡吧？”

    “特別喜歡，媽把剩下的豬rou都用鹽腌起來了，回頭我們還可以吃，還有好多呢?！?/br>
    “嗯，別光想著吃，要好好學(xué)習(xí)?！?/br>
    “好，我要像姐你一樣，學(xué)習(xí)特別好?！?/br>
    “好，加油！”

    “嗯?！敝苄∮晖軔偵磉吪擦伺?，挨著周悅睡，周悅今天實在是太累了，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西屋堂屋早就滅了煤油燈，整個院子里也是漆黑一片，周圍也是靜悄悄的，而此時的周繼業(yè)廚房中，正亮著煤油燈，他家的煤油燈比周悅家的燈**大、燈捻粗，所以整個廚房內(nèi)也亮堂很多，一家子都在廚房里。

    周繼業(yè)、周淮山靠著土墻蹲著，臉上沒有什么表情。

    周向虎低著頭在小凳子上坐著，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蔫的。

    周奶奶在灶臺前燒火。

    周二娘正拿著搟面杖搟白面條，邊搟邊罵周向虎：“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看看周悅那死丫頭，跟吃了神仙藥似的，一下子考個縣城第一，學(xué)校又是送面又是送rou的，可風(fēng)光了！瞧瞧你，長了個豬腦袋嗎？連及格都沒考上?！?/br>
    “怪我嗎？”周向虎抬頭問。

    “不怪你怪誰？怪我？我是缺你吃還是短你穿了？”

    周向虎想了一會兒，實在想不出什么理由，便說：“怪周悅，周悅她不是自己把學(xué)習(xí)學(xué)好的，她是跟羅青昊玩好的。”

    “你怎么不跟羅青昊玩？”周二娘把搟面杖一扔，把薄薄的生面皮折疊，邊用菜刀切條邊說：“我和你說了多少遍了，讓你多和羅青昊走動走動，你看羅青昊的爸爸mama多有本事，羅青昊的姑姑多有本事，我聽說羅青昊家天天能吃上rou，你要跟他玩得好，那天天不蹭個幾頓rou吃?！闭f到rou時，周二娘吸了下口水，接著又繼續(xù)說：“去和羅青昊玩?！?/br>
    “羅青昊他不跟我玩！”周向虎不高興地說。

    “為什么？”周二娘問。

    “不知道啊，他一開始就不喜歡跟我玩。”周向虎有些生氣，他好多次想要抄羅青昊的作業(yè)，羅青昊都不給他抄，要是河灣村的其他人，他肯定就動手教訓(xùn)教訓(xùn)了，可這人是羅青昊，周向虎不敢惹的。

    “都是姓周，他怎么就喜歡跟周悅那死丫頭玩了?！?/br>
    “周悅長得好看?！敝芟蚧⑧止疽痪?。

    “我呸！就周悅那死丫頭瘦的跟猴子似的，好看？他瞎了嗎？咦，他不會是看上周悅了吧?！?/br>
    “他二娘！周悅才十三歲！”雖然周繼業(yè)不喜歡周悅，但關(guān)于男女名譽上的事兒，周悅的頭上，還是掛著“周”字的，周二娘暗暗白了周繼業(yè)一眼，又說起來不好聽的話來：“哎呀，周悅好，周悅機靈，周悅聰明，我們家向虎實誠，淮山也實誠，哪像那些人啊，沒分家的時候，藏著私心，一分家了，又是做床賣，又是做牛車賣，又是考試第一拿糧食拿rou的，回頭人家富的流油，我們這些人只能餓死了……”

    周二娘邊下面條邊喋喋不休地說著周悅，本來周繼業(yè)、周奶奶對于分家的事就十分不滿，這被周二娘一說，竟有些恨上周秦山、周悅了，特別是聽到村里人夸獎周悅時，他們心里更不高興了，這疙瘩慢慢就形成了。

    可是，周悅對此渾然不知，也不關(guān)心，她呼呼睡著，黑黢黢的天空中冒出幾顆星子，顯得夜越發(fā)的幽深，漸漸地整個河灣村便沒有了一絲光亮，齊齊進入夢鄉(xiāng)。

    第二天天還沒亮，村里早讀的學(xué)生都在村子里熱鬧起來，周悅聽到聲音后，連忙喊周小雨：“小雨，小雨，起來早讀了?！?/br>
    “嗯?！敝苄∮赀€在迷糊中。

    “別嗯了，快點起來?！?/br>
    “好?！?/br>
    周悅穿了衣服趕緊起床，硬把周小雨拉起來，姐妹兩個摸黑去早讀，結(jié)果周悅昨天太過辛苦，早上起來又過于匆忙，到了教室，發(fā)現(xiàn)忘了帶**蓋燈了，**蓋燈就是用酒**蓋裝蠟燭，在里面又裝根細線當(dāng)燈芯，這樣一根蠟燭可以當(dāng)一根半甚至兩根用，結(jié)果周悅忘記帶了，更慘的是她的可愛的同桌今天沒來早讀，周悅拿出書本也看不到字啊，周圍的同學(xué)正圍著自己的小燭火或看書或背書，極其認真，壓根兒沒人注意她，本來“一日之計在于晨”，就是讀書的好時候啊，正窘迫時，一盞戴著燈罩的煤油燈放到了自己桌上，周悅抬頭看去，是羅青昊。

    “忘了帶燈了？”羅青昊問。

    “嗯，起得有點晚了，所以著急了?！敝軔?cè)鐚嵒卮稹?/br>
    “我們兩個用一個?！?/br>
    “好，你坐我同桌的位置上?！敝軔偞蟠蠓椒降难?，其實這個年代男生女生都極少說話的，大都遵循著男女有別，但是河灣村中學(xué)一直是個特別的存在，不管是校長還是老師，都一直教育大家男女平等，所以這個年代其他學(xué)校可能男生女生保持距離，但河灣村已有男生女生同桌的事情，正是因為這樣一批老師，才吸引了羅青昊、蘇靜靜這樣縣城的孩子來村子里讀書。

    “嗯。”羅青昊拿著語文書，坐到周悅里面的桌位，他沒有立即讀書，而是說：“星期天的時候，楊明明、蘇靜靜都在我家寫作業(yè)?！币馑季褪侨绷酥軔傄蝗恕?/br>
    “嗯，我有事兒呢。”周悅說。

    “什么事兒？”羅青昊問。

    “我跟著我齊三叔去縣城賣床去了。”周悅實話實說。

    “賣掉了嗎？”

    “賣掉了?！?/br>
    “真棒?！绷_青昊說。

    “嘿嘿?！敝軔傂Τ雎?，說：“從今天開始我就跟著他做木工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