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聲音較剛剛又輕緩了兩分。 沈沅請他落座。李修堯原還有公務在身,但還是在椅中坐了下來,看著沈沅叫了小伙計過來,溫聲的吩咐他上茶。 她對著他的時候多是微垂著頭。面上雖有笑容,但看著也是客套疏離的,有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覺。這會也是如此。 小伙計奉了茶上來放在幾上。李修堯伸手拿了蓋碗起來,假做喝茶,目光悄悄的望著沈沅。 今兒她耳垂上戴的是一副珍珠耳墜子。細細的銀線下面垂著一顆蓮子大小,光澤潤和的珍珠,這當會正輕輕的前后晃動著。而她的肌膚白皙清透,更甚珍珠。 李修堯也不知道為何,忽然就覺得心中如貓爪輕輕的撓了一下一般,有些癢,也有些麻,有些酥。 他將手里的蓋碗放在了幾上,想要同沈沅說些話,張開口,卻不曉得該說些什么。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道:“舍妹無知,沖撞了沈姑娘,還請沈姑娘不要見怪?!?/br> 只不過這話一說出口,他就覺得這個自己攀話的功夫實在不怎么樣。 明明先前他吩咐下去,讓五城兵馬司往后多多關照著這間鋪子,只是因著這間鋪子是沈沅的緣故,但現(xiàn)在他這樣的話一說出來,沈沅豈不是要以為他之所以這樣做,只是因著先前李寶瓶在這里鬧事,他做兄長的心中愧疚的緣故? 沈沅心中也覺驚詫。她心中是再清楚不過的,李修堯和李寶瓶之間哪里有什么兄妹的情分?他絕不會因著李寶瓶做了什么錯事而覺得心中愧疚,然后想法設法的補救。但是他剛剛說的這句話…… 不過面上還是笑的溫和:“李公子客氣了。” 又再無話,兩個人只是靜坐著。隨后各自拿了幾上的蓋碗默默的喝茶。 站在一旁的采薇和青荷彼此對望了一眼,心中都覺得眼前的這氣氛,有點尷尬。不過仿似姑娘每次看到這個李修堯的時候都是這樣,客套又疏離,再不多一句話的。 又見李修堯放下了蓋碗,說著:“沈姑娘一個人打理著令堂留下的田莊和鋪子,想是辛苦的很?” 對于沈家的事他略微的知道一二。曉得沈沅的母親已經病逝,下面還有一母同胞的弟弟和meimei。沈承璋他也見過兩次,是個耳根子軟,沒有什么決斷的人。近期又聽得說沈承璋要續(xù)弦了。等新夫人進門,對前面夫人留下的子女想必不會很好。那到時沈沅…… 想到這里,李修堯就覺得心中有些心疼了起來。 她一個人要照看著母親留下來的這些陪嫁田莊和鋪子,又要照看著弟弟meimei,肯定是很辛苦的。 但沈沅卻笑的淡淡,眉目不動:“還好。也不是很辛苦?!?/br> 她回答的話,總是讓人不好往下接,且過后也多是沉默。李修堯也不知她這到底是女兒家的矜持,還僅僅只是不想同他說話而已。 若只是因為女兒家的矜持也還罷了,可若是不想同他說話的緣故…… 李修堯放在膝上的手慢慢的握緊了起來。 再說了兩句話,坐了一會兒之后,李修堯就起身作辭。沈沅也沒有挽留,只起身站起,送他到鋪子門口。 齊明一直牽著李修堯的馬站在鋪子外面的不遠處,這當會見李修堯出來,他忙牽著馬過來,叫了一聲公子。 李修堯點了點頭,腳踩著馬鐙,利落的翻身上馬。 等走出了幾步路之后,他在馬背上回過頭來一看,就見沈沅還站在鋪子門口。細碎如金的日光落在她的身上,看起來竟有一種歲月靜好的安穩(wěn)感覺。 李修堯止不住的就彎了彎唇角,只覺心中的低落霎時就全都沒有了。 李修堯離開之后,沈沅并沒有立時就走進鋪子里來,而是目光在專注的望著對街的一家當鋪。自然就沒有看到李修堯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 對門的當鋪,青磚墻面,漆的鮮亮的朱紅色槅扇門,看著極恢弘大氣的樣子。 不過門前正有三個衣裳破舊的人在鬧事。看著是一對夫妻,男的正拖著一個年紀輕些的姑娘的頭發(fā)要往店鋪里走,那個姑娘卻坐在地上就是不肯走。又大哭大鬧著。 沈沅目光看著坐在地上的那個姑娘??粗粗?,她忽然就招手叫站在柜臺后面的小伙計:“你過來。” 小伙計不知道是什么事,忙走了過來,垂手問著:“大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沈沅伸手指著對面,同他說著:“你去,將那位姑娘帶過來。” 小伙計的忙答應著,抬腳就出了鋪子??觳降淖叩搅藢γ娴漠斾侀T口去。 當鋪門口已經圍了一圈人,都在看熱鬧。也有說閑話的人,也有拉架的人。沈沅就見小伙計的在同那對夫妻說話,那個男的一開始極不耐煩的樣子,后來往對面望了一眼,就拖著那位年輕姑娘,跟著小伙計過來了。那個女的也在旁邊跟了過來。 沈沅這時已在大堂的椅中坐了下來。眼見得小伙計帶著這三個人走了進來,她目光落在那個年輕的姑娘身上。 雖說她現(xiàn)在身上衣裳襤褸,一張臉也是面有菜色,瘦的皮包骨一樣,但到底是在自己院中待過幾年的,沈沅如何會不認得她? “冬兒,”她緩緩的開口,“你可還記得我?” 冬兒原還坐在地上傷心的哭著,這當會猛然的聽到沈沅的聲音,她只震驚的一時連哭都忘了,抬起頭,不可置信的望著沈沅。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失神驚叫:“你,你是大小姐?” 沈沅沒有理會她,只是叫著小伙計過來,問他:“剛剛是怎么一回事?那兩個又是什么人?” 小伙計垂手恭敬的回道:“據(jù)這位趙大叔說來,他們都是一家子,這個名叫冬兒的年輕姑娘是他和他妻子的兒媳婦。只是因著兒子好賭的緣故,欠了一屁股的債,人家找上門來了,說不還錢就要燒房子,砍手腳的。他兒子害怕,連夜跑了。那些人就找趙大叔夫妻兩個要錢。夫妻兩個賣房子賣地,將家里所有的錢都拿出來替兒子還欠下的賭債。現(xiàn)在日子過不下去了,他們夫妻兩個就要商量著賣了自己的兒媳婦。剛剛就是他們兩個拉著兒媳婦要進當鋪。兒媳婦不樂意,他們就在門口鬧了起來?!?/br> 又聽得那個趙大叔在大聲的說道:“我這個兒媳婦,原就是前幾年我們用銀子買來的一個大戶人家的丫鬟,現(xiàn)如今我們沒錢了,如何賣不得她?” “你想要賣多少銀子?”沈沅抬頭問他。 那趙大叔面色黝黑,一雙眼卻是靈活的,心思也活絡。剛剛他聽到沈沅和冬兒兩個人說的話,心中就曉得她們兩個人原是主仆。而這當會沈沅又問他這樣的話,想是要重新將冬兒給買回去。 于是他立時就坐地起價:“一口價,二十兩銀子?!?/br> “十兩銀子。”沈沅淡淡的開口,“你若賣便賣。若不愿意賣,現(xiàn)在就帶著她離開這里。” 趙大叔望了沈沅一眼,然后走過來,大手一伸,拽著冬兒的胳膊就轉身往外拖。冬兒掙扎著,口中也哭喊著,并不愿意跟他出去。 趙大叔一面走,一面悄悄的側過頭,看著沈沅的動靜。想等她開口叫住他,那到時他即便不能將冬兒賣到二十兩銀子,也會比十兩銀子多。 但沒想到沈沅只是坐在椅中喝茶,神情再閑適沒有。 趙大叔這時已經走到鋪子門口了,再一步就可以走出去了,但依然沒有聽到沈沅開口叫他。他咬了咬牙,猛然回過身,動作粗魯?shù)膶⒍瑑和厣弦煌?,粗聲粗氣的說道:“十兩銀子。賣給你了?!?/br> 冬兒畢竟已經嫁過人了,也沒有什么姿色,年紀也大了,若賣到人家做奴仆,也只能做個諸如灶房里,漿洗房里的粗使仆婦,能值得幾兩銀子?絕賣不到十兩銀子的。 噠的一聲輕響,是沈沅將手中的蓋碗放在了手邊的小幾上。然后她抬頭吩咐小伙計:“去跟賬房先生說一聲,支十兩銀子給他。再有,讓賬房先生寫一張賣身契來?!?/br> 小伙計答應著去了。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拿了兩錠五兩的雪花紋銀來,還有一張白紙黑字的賣身契。 趙大叔收了銀子,賣身契上也按了手印,隨后帶著自己的妻子轉身就走了,看都沒有看癱坐在地上的冬兒一眼,轉身揚長而去。仿似那壓根就不是他的兒媳婦,而只是一件貨物一樣。 沈沅見趙大叔和他妻子走了,就吩咐采薇和青荷,帶著冬兒跟她進里間。采薇和青荷應了一聲,忙過來一左一右的架著冬兒跟在沈沅身后。小伙計的則繼續(xù)站在柜臺后面發(fā)賣貨物。 等進了里間,沈沅在椅中坐了,不發(fā)一語的看著冬兒。 冬兒自剛剛看到沈沅開始就一直只手捂著臉開始哭泣,這當會依然如此。 沈沅等了好一會兒,見她依然還在哭,就淡淡的問道:“你有沒有哭好?若哭好了,我有幾句話要問你?!?/br> 一面說,一面放在桌上的右手食指輕點著桌面。 那里放著剛剛趙大叔按了手印的賣身契。 冬兒聽了,哭聲停頓了一下,但接著又低低的哭了起來。 沈沅就食指屈起,篤篤的敲了兩下桌面,漠然的說著:“你的賣身契現(xiàn)在在這里。若我問的話你盡皆老實回答了,我現(xiàn)在就將賣身契發(fā)還給你,從此天高海闊,由得你自由自在的過日子,再不會有今兒這樣有人要當街賣你的事發(fā)生。但你若有一個字說的不實了,你可要仔細了。我不定的就會再將你賣給誰,只怕往后你想死都是難的。” 冬兒停住了哭聲。 生不如死的日子,這一年多她實在是過夠了,再不想再那樣的日子了。 于是她就雙膝跪在地上,低著頭,問道:“請問大小姐想要問什么?奴婢一定句句實話?!?/br> 畢竟她都哭了這么些時候,聲音都嘶啞了。 沈沅也不打算同她拐彎抹角,直接就問著:“當年我寫給李修源的那份書信,你為什么要拿著去見我父親?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你這樣做?” 冬兒有些猶豫。沈沅見了,就食指屈起,敲了敲放在桌面上的那張賣身契。 然后就見冬兒伏下身子,低聲的說著:“是,當年的那件事,確實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奴婢那樣做的?!?/br> 其實一切都和沈沅先前的猜測不錯。沈瀾知道她喜歡李修源之后,就去同薛姨娘說了這事。薛姨娘就讓沈瀾多多的鼓動她給李修源寫書信,繡香囊。隨后又花錢買通了冬兒,讓冬兒偷偷的拿了一封沈沅剛寫好,要給李修源的書信,送到了沈承璋的面前去。自來便對家風看的極重的沈承璋見了那封書信自然是大怒的。非但是責罵沈沅不知羞恥,還要怪沈沅的母親教女無方,更沒有打理好內宅,竟然出現(xiàn)了這樣傷風敗俗的事。 而這件事的結果,就是沈沅被送到常州外祖父家,沈承璋收回沈沅母親掌家的權利,轉而交由薛姨娘打理著內宅的一切事。而且沈承璋對沈沅母親心中也有了不好的看法,自此便甚少進落雪居。沈沅母親一方面擔心遠在常州的沈沅,一方面心中也對沈承璋寒心,兩相夾擊之下,身子便漸漸的不好了。 第77章 抽絲剝繭 至于說冬兒自己,這件事之后,薛姨娘也怕沈沅母親會來查詢這件事,所以過不了兩日就找了個冬兒的錯處,叫了個人牙子來要將冬兒發(fā)賣掉。 當時薛姨娘曾特地的吩咐過人牙子,要將冬兒賣的遠遠的。最好賣到外省去。但當時人牙子家的鄰居兒子剛死了妻子,想要續(xù)弦。一見到冬兒,見她皮白rou凈的,便想要娶了來做續(xù)弦。都是鄰居,也不好不答應,于是人牙子便瞞著薛姨娘,只說是有個外地的人將冬兒買走了,再不會回來的。但實際上卻是將冬兒賣給了這戶人家的兒子做續(xù)弦。只是沒想到這家沒一個好人,冬兒做了他們家的媳婦之后,不但家中里外的活都要她一個人做,且若有誰不高興了,對著她就非打即罵的。好不容易的挨過了這近兩年,誰曉得那兒子又賭錢欠了一屁股的債。那兩個老砍頭的沒錢了,今兒就拖了她要出來發(fā)賣。然后就遇到了沈沅。 冬兒說完這些事,就伏在地上,哭的嗚嗚咽咽的:“當年都是奴婢豬油蒙了心,被薛姨娘給哄騙了,才做了這樣對不起姑娘的事來。奴婢也自知沒臉見姑娘,任由姑娘如何處置奴婢,奴婢再無怨言?!?/br> 沈沅看著她,就想起有一年正月的時候,自己看到冬兒站在游廊下哭的傷心,就讓人叫了她過來,問她怎么了。得知她是因著和人擲骰子,輸了一兩百錢,心中舍不得那些錢,所以就哭了。當時她聽了,立時就讓人拿了一吊錢給冬兒。她還記得那個時候冬兒手里捧著那一吊錢跪在她面前,眼中含淚的說著往后必然會一心一意的服侍她。但是一轉身…… 人心這種東西,始終都是隔著肚皮的。你永遠都不知道究竟誰對你是真心,誰對你是假意。 沈沅覺得心中頗有些心灰意冷的感覺。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不處置你,不過要你做一件事。等你做了那件事,到時我說話算話,立時就將你的賣身契給你。不過暫且這賣身契還是要放在我這里的?!?/br> 說著,就將桌上放著的那張賣身契折起來收好,又讓青荷出去叫小伙計進來。 不過進來的卻不是小伙計,而是韓掌柜。 先前碼頭上有一艘從杭州府過來的船,上面裝的都是他們在江浙之地采買的綾羅綢緞之類。采買的人打發(fā)人過來鋪子里說要派十輛車過去裝貨。韓掌柜讓伙計去雇了十輛車后,自己不放心,便也跟著一起過去,站在碼頭上看著人將裝著緞子的箱子搬到了車上,又跟著一起回來,看著人將這些貨都放到了旁邊的一間空房里,這才回來。一回來就聽伙計說了沈沅過來的事。他原想立時就進來同沈沅見禮的,又知道沈沅剛買回了一個昔日的丫鬟,仿似是有什么要緊的話要問她,里間的門都關了起來,所以韓掌柜就在門口站著等候。這當會看到門開了,青荷出來要叫小伙計,韓掌柜才進來同沈沅見禮。 彼此見過禮之后,沈沅便讓韓掌柜坐。又指著冬兒對韓掌柜說道:“這是我昔日的一個奴婢,勞煩韓掌柜找一間屋子讓她暫且住著。” 韓掌柜聽了,忙叫了小伙計過來領著冬兒下去。 等冬兒下去了,沈沅便又說道:“我過些日子還有一件要緊的事要她做,韓掌柜仔細,萬不能讓她跑了?!?/br> 韓掌柜忙道:“大小姐放心。我會遣個人日夜看守著她,絕不會離開她一步的?!?/br> 沈沅知道他做事仔細,就點了點頭,不再說什么了。隨后談話之間得知前一個月去江浙采買的那批綾羅綢緞剛剛到了,她便又問起了那批綾羅綢緞的事。 韓掌柜回道:“前幾年綢緞的行情好,利錢高,于是近兩年江浙兩地就有些縣將農田改為了桑地,莊稼人也不種莊稼了,轉而去養(yǎng)蠶。養(yǎng)的蠶多,絲線就多,織造出來的綾羅綢緞也多,這價錢就下來了。所以這一船貨的價錢,進價倒是比前兩年要少兩成。不過京城這里因著達官貴人多,雖說綾羅綢緞的價格較往年也有些下降,但兩相比較,咱們掙的利錢還是比往年要多一些的。” 沈沅聽了沒有說話,而是蹙著眉頭在想旁的事。過了一會兒,她才說道:“若按韓掌柜這般說來,既是江浙那里有的縣將農田改為了桑地,那糧食必然較往年的少,價錢也會上去。我仿似聽得說蜀地這兩年風調雨順,糧食收的較往年多?那價錢勢必就會下去。韓掌柜你想想,咱們能不能想個什么法子,將蜀地的糧食運到江浙之地去?這一來一往的,中間的利錢想來也不少?!?/br> 韓掌柜聽了,眼前一亮,忙道:“大小姐說的這事,我早些時候也曾想過。用水路來運輸糧食,又快,一次又能運的多,再好也沒有的了。只不過這話我總是不敢對大小姐提起?!?/br> 畢竟他這些年都只是打理這間綢緞鋪子罷了,若貿然的同沈沅提起販賣米糧的事,若賺錢還好,若不賺錢的話…… 這個韓掌柜是個心細也謹慎的人,又有遠見,往后倒是可以大用的。沈沅心里這樣想著,面上就笑道:“韓掌柜說這樣的話就是見外了。我母親信任您,我也信任您,這才會將這間綢緞鋪子整個兒的交到您的手中,讓您來打理。而這販賣米糧的事,既是你心中有了主意,不妨就按著您自己的主意去做。需要的本錢,一應在這綢緞鋪子的賬上支取也就是了。便是往后您再有這方面的主意,也不必藏在心里,只同我說就是。若可行,我肯定會應允的?!?/br> 沈沅面上笑容溫和,韓掌柜的心中卻是大受感動。 他是個存了大志氣的人,也不甘于一輩子只做個綢緞鋪子的掌柜。這當會聽沈沅的意思,分明就是讓他放手去做的意思。 當下韓掌柜就對著沈沅彎腰行了個大禮,堅定的說道:“我韓某必不會辜負姑娘的信任。待會兒我就回去收拾行禮,連夜就去蜀地?!?/br> 沈沅忙叫他起來,不用多禮。又說起她想要挑幾匹好的紗、羅、綾之類的帶回去,韓掌柜聽了,忙陪著沈沅去庫房里,請她自行挑選。 一時沈沅挑了好幾匹時新花樣的布匹,同韓掌柜作辭之后,便坐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