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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權(quán)戚之妻在線閱讀 - 第8節(jié)

第8節(jié)

    沈沅還在院子里跪著,她也不曉得她到底跪了多長時候。

    采薇和常嬤嬤在旁邊焦躁的跟什么似的,她卻始終都很平靜,只是垂著頭,靜靜的跪在那里。

    她總是要向父親表明她已經(jīng)知錯,誠心悔改的態(tài)度的,不然往后那件事會一直梗在父親心中,讓父親厭煩她,那她在這府中的日子就可想而知。

    而且,沈沅心中想著,再怎么說她也畢竟是父親的親生女兒,她就不信父親真能忍心到那個程度,讓她一直跪下去。

    總歸是要賭一把的。

    而確實,沈承璋雖然這會坐在書案后面看書,可心中卻平靜不下來,過一會兒就要抬頭看著窗外。

    沈沅還跪在那里,頭垂著,一動也不動。

    也不曉得她哭了沒有。她素來就是那樣嬌氣的一個人,手指被繡花針戳了一下都要哭鼻子的。

    沈承璋想著沈沅小時候生的粉雕玉琢的模樣,友人同僚見了,總是要羨慕他,說她生的這樣好的一個女兒,來日不曉得要配個什么樣出色的女婿呢。

    啪的一聲響,是沈承璋將手中的書扔到了書案上。

    他起身從椅中站了起來,背著雙手,煩躁的在屋子中走來走去。旁邊伺候的小廝垂著頭站著,大氣也不敢出。

    片刻之后,就見沈承璋重重的一甩袍袖,沉聲的說道:“讓她進來?!?/br>
    小廝聽了,趕忙的應(yīng)了一聲,然后掀開簾子出去,走到沈沅的跟前,恭敬的說著:“大小姐,老爺讓您進去?!?/br>
    沈沅的唇角微微的彎了起來。

    她賭贏了。

    一旁的采薇和常嬤嬤趕忙的走過來扶她起來。

    沈沅慢慢的站了起來,又抬腳慢慢的往屋中走去。

    等進了屋,就見沈承璋正背著雙手站在廳中,目光不辨情緒的看著她。

    沈沅慢慢的走近他,然后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猛然的就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隨后她又快速的膝行過去,伸手抱住了沈承璋的腿,大哭出聲。一邊哭,她還一邊哽咽著不住的說道:“父親,女兒知錯了,女兒真的知道錯了,求您一定要原諒女兒?!?/br>
    第11章 冰釋前嫌

    沈沅哭到后來,整個人就跟喘不過氣來一般,只能無聲落淚,卻哭不出聲音來,更說不出話來。

    到底是自己親生的女兒,沈承璋見她這個樣子,面上也有些動容。

    而最主要的是,沈沅性子倔強,以往都是寧愿挨打受罰,也絕不肯低頭認錯。但現(xiàn)在她卻在他面前哭成這個樣子,而且還說著她知錯了,求著他的原諒。

    這還是沈承璋第一次聽到沈沅主動認錯。第一次見到她這樣,總歸是會心中觸動更大。

    于是沈承璋心中的怒氣不由的就隨著沈沅的哭聲慢慢的消散了。不過他還是板著一張臉,冷聲的問著:“你真的知道錯了?”

    沈沅哭著點頭:“女兒自從到了常州外祖父家之后就日夜反思自己,當(dāng)時就曉得自己錯了?!?/br>
    “你既曉得自己錯了,那你給你母親寫的信中怎么還一直抱怨,還要你母親想方設(shè)法的促成你和李修源的婚事?”

    沈承璋說起這個心中就有氣。

    沈沅的母親陳靜素是個溫和賢良的人。她十六年那年嫁到沈府來,沈承璋雖然對她并沒有很熾熱的男女之情,但還是很敬她的。而且到底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多少會有些感情,所以對于陳靜素死了的這事,他心中也痛心,也甘愿為她守制一年。

    當(dāng)然,不守制也不成。陳靜素的父親雖然告老歸鄉(xiāng)了,但朝中還有許多的門人和學(xué)生在。而且陳靜素的長姐還是皇帝的賢妃,他是不敢得罪陳家的。

    聽到沈承璋說起那封信,沈沅記得確實有這么一回事。

    上輩子她到了外祖父家之后,心中對沈承璋將她遣送到外祖父家還是有怨氣的。而且那時候她心中如何放得下李修源?所以就寫了封信給母親,抱怨了父親兩句,又讓母親一定要促成她和李修源的婚事。

    但這樣的一封信,父親如何會知道?沈沅是敢確信母親絕不會主動將這封信給父親看的,除非是被別有用心的人特地的拿去給父親看,好讓父親心中越發(fā)的惱她。

    這個人,只怕最有可能的就是薛姨娘或是沈瀾。自然其他人也有可能,畢竟上輩子她確實很不會做人,得罪的人不少。

    沈沅就哭道:“這封信是女兒在剛離開京城的那日在船上寫的。不瞞父親,當(dāng)時女兒心中確實是有些怨恨父親的,覺得您心中一點兒都不疼惜我,竟然狠心的要將女兒送到外祖父家去。這一去,女兒可要什么時候才能夠見到您呢?至于說李修源的事,那時候剛離開京城,女兒心中是有些放不下他。不過等到了外祖父家,女兒反思了好幾日,就曉得這事是我大大的做差了。自來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能輪得到我自作主張呢?為了懲罰,也為了告誡自己,所以女兒過后每日都要抄寫《女德》、《女誡》之類,還很用心的跟著常嬤嬤學(xué)女紅針鑿?!?/br>
    自然上輩子就算她到了外祖父家也壓根就沒有反思過自己,整日的只想著如何能早日回京城,又如何才能嫁給李修源。后來母親死了的消息傳來,她心中悲痛不已,竟然昏厥。那時候母親臨死前又遣人送了一封書信給外祖父,請他關(guān)照自己的三個兒女。又說了沈沅和李修源的事,請他促成。外祖父問了她的意思,然后就去信同父親說了這事,父親不得不同意。隨后外祖父又請了昔日自己的下屬,現(xiàn)如今已做到了右都御史的陳大人出面做媒,竟然就將她和李修源的這門親事給定了下來。

    李家祖上雖然也出過文華殿大學(xué)士,還出過尚書這樣的高官,李修源的父親也做到了翰林院學(xué)士的位置,但不幸前幾年亡故了,所以李家現(xiàn)在在京中的地位和影響力實在一般。右都御史親自出面做媒,而沈沅的父親又是太常寺少卿,又有著那樣的一個外祖父,還有個在宮里做賢妃的姨母,怎么看都是李家高攀了。

    所以李修源的母親當(dāng)時就同意了這門婚事。而沈沅隨后也一直在外祖父家住著,直至為母親守完一年孝,她才回了京,在家中待了不到半個月就嫁到了李府去。

    想起這些前塵往事,沈沅心中只覺感慨不已。

    她還記得她這輩子重生過后兩日,外祖父讓人叫了她到他的書房去。

    外祖父一生養(yǎng)育了一兒兩女,不幸早年外祖母亡故,其后又是兒子亡故,只遺留下一個孫子。兩個女兒,現(xiàn)在又亡故了一個,他老人家的心中自然是悲痛的。

    沈沅見到外祖父的時候,就覺得這短短的一兩日間他仿似就蒼老了不少。

    外祖父見她去,就同她說著:“你母親故去之前,給我來了一封信,我也是昨兒才收到?!?/br>
    外祖父說到這里就嘆氣:“你母親在信中說,若你心中還念著那李修源,一定非他不嫁,她便讓我竭力促成此事。我現(xiàn)在叫你過來,就是想問問你這事,你到底還想不想嫁給那李修源?”

    沈沅自然是不想的。

    上輩子等嫁給了李修源她才知道,原來李修源心中一直喜歡的是他老師的女兒謝蓁蓁。她那樣一嫁,就生生的拆散了他們兩個人,而自己最后也那樣的不得善終。

    她謝了外祖父的好意,堅定的回絕了這事。外祖父隨后便也不再提起這事,不過現(xiàn)在父親倒又重提起了這事。

    很顯然是之前有人一直不停的在父親面前說起這事,讓父親心中越來越惱她的吧?因著這一年之中她是會經(jīng)常的遣人送了自己抄寫的《女德》、《女誡》等以及佛經(jīng)給父親,以此表明自己已經(jīng)真心知錯。還不時的就會做一些諸如綾襪,護膝之類的遣人給父親送過來。

    自然一開始她的女紅針鑿是很差的,跟隨著常嬤嬤學(xué)了之后才慢慢的好了起來。不過她覺得就算自己一開始做的女紅針鑿再差,那也應(yīng)該遣人將自己做的東西送給父親。其后她的女紅針鑿慢慢的好了,那就更應(yīng)該將自己做的那些東西送給父親。

    雖然她做的都是些小東小西,但一來這樣可以表明她這個做女兒的心中是時時有沈承璋這個做父親的,而且還關(guān)心著他的冷暖。而這二來,也是最重要的,她這樣做,就相當(dāng)于在給父親看她每日的進步一樣。

    她靜下心來,會看以往她最不屑于看的那些有關(guān)女子三從四德的書,她會誠心的為母親祈福,每日手抄佛經(jīng),她還學(xué)會了女紅針鑿。這些,都是她在向沈承璋表明自己已經(jīng)知錯的態(tài)度。

    有的時候,實際行動可比說什么要有震撼力的多。

    而果然,父親見了她抄寫的《女德》、《女誡》等和佛經(jīng),接了她親手做的那些綾襪,護膝之類,竟然難得的給她回了一封信。雖然信里面的措辭依然還是很嚴厲的,但這已經(jīng)是個好現(xiàn)象了。

    只可惜這一封信后父親卻再無書信到。沈沅猜測應(yīng)當(dāng)是有人發(fā)現(xiàn)了父親給她寫信,隨后就又說了什么話讓父親接著惱她,所以這也就是為什么沈沅這輩子會提前回京城來的緣故。

    上輩子她可是直等母親的孝期過了才從常州回京城的。

    只不過沒想到這提前回來,竟然會在途中遇到了李修堯。也不曉得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沈沅將腦中忽然而起的這個念頭摒棄掉,隨后就又哭著說道:“父親,女兒到底有沒有知錯,有沒有改,這一年中我遣人給您送了我抄寫的那些《女德》、《女誡》和佛經(jīng),還有那些女紅針黹,女兒就不信父親您心中不知?!?/br>
    沈沅是曉得沈承璋雖然面上嚴肅刻板,但其實也是個耳根子軟,主見少的人。經(jīng)常旁人在他面前說個幾句話立時就會改變心意。

    而果然,當(dāng)下沈承璋見沈沅哭的這般淚痕滿面,又口中說著這些話,他心中剛剛才起的火氣立時就又消散了。

    畢竟沈沅這一年的時間不在他面前,縱然是先前心中再惱,可到底都過去了一年,先前再大的火氣這會子也慢慢的消散掉了。而且這一年中沈沅遣人給他送來的那些東西,確實是讓他看到了沈沅的進步。

    沈承璋就彎腰,伸手扶了沈沅起來:“你若真的知道錯了,且往后還能改一改你原先的那驕縱脾氣,父親心中自然不會再怪你?!?/br>
    “謝謝父親?!鄙蜚湟幻孢煅手?,一面就屈膝給沈承璋行了個禮。

    上輩子她就是個受了再大委屈,但都寧愿挨打受罰也絕不會落一滴淚的人,而沈瀾卻是個會哭的。哪怕就是受了一丁點兒委屈,她也要哭的梨花帶雨,仿似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但沈承璋就吃這一套,哪次不護著沈瀾?

    只是落幾滴眼淚水,做做悲傷的樣子而已,誰還不會呢?沈沅心中冷冷的想著,她也會。

    沈承璋果然是一見人哭心就軟的。當(dāng)下他對著沈沅擺了擺手,嘆息著:“若你母親還在,看到你現(xiàn)在這個溫順柔婉的樣子,心中該有多欣慰?!?/br>
    想起母親,沈沅忍不住的又落淚。

    自然她這會落的淚水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而不如剛剛只是哭給沈承璋看的而已。

    沈承璋見她又哭,心中也有些不忍。卻又眼角余光看到了采薇和常嬤嬤,就微微的皺了皺眉,問道:“這兩個是何人?怎么我以往從沒有見過?”

    常嬤嬤是陳家的家人,沈承璋以往自然是沒有見過的。而采薇以前雖然是沈沅院子里的丫鬟,但只不過是一個專做粗活的灑掃丫鬟罷了,沈沅自己都見得不多,更何況是沈承璋了,是以他也不認得采薇。

    沈沅就同他說了常嬤嬤和采薇。兩個人忙上前對沈承璋見禮。

    沈沅這一年多的來信中不時的就會提到常嬤嬤,說自己在跟她學(xué)女紅針鑿,所以沈沅現(xiàn)下一說,沈承璋就多看了常嬤嬤了兩眼。又因為常嬤嬤畢竟是自己岳家的家人,所以沈承璋對她還算客氣。微微的點了點頭,淡淡的說了一句:“這一年多煩你教導(dǎo)小女女紅針鑿?!?/br>
    常嬤嬤就恭敬的回道:“能教導(dǎo)姑娘是老奴的福氣,老爺客氣了。”

    沈承璋又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目光卻看向了采薇。

    看了一會,他眉頭微擰,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轉(zhuǎn)頭看著沈沅問道:“我記得你去你外祖父家的時候身邊的大丫鬟是個名叫采月的?怎么現(xiàn)在換成了這個采薇?那個采月又去了哪里?”

    沈沅聞言,垂著的雙手就慢慢的捏緊了。

    第12章 昔日舊院

    采月這個丫鬟,原是沈沅最信任的丫鬟。而沈沅素來又是個大方的,所以給這丫鬟的東西可真不少。

    赤金燈籠的耳墜子,金頂銀腳簪,綢緞衣裙,什么不給她?但沈沅萬萬沒想到,這個采月,竟然是個忘恩負義,吃里扒外的。

    在她嫁到李家之后,李修源不喜她,冷落她,旁人也都逐高踩低,那個時候采月對她的態(tài)度便漸漸的不尊敬起來。而后來李修源納了一房貴妾,極是寵愛,這個采月竟然被那個貴妾買通,百般的折辱起她來。甚至沈沅有時都懷疑,自己的那毒是不是那個貴妾買通了采月下的?畢竟采月是她身邊最親近的丫鬟,要給她下毒,那是件很容易的事。

    而她死了,依著李修源對那個貴妾的寵愛程度,是有極大可能扶她為正室的。

    所以采月這樣不忠心悖主的丫鬟,留著何用?重生過后沒幾日,沈沅就找了個采月偷盜她首飾衣物的由頭,讓人將她送到了官府里去。

    自然,官府的大牢不會那么好坐的。更何況她還特地的使銀子讓里面的獄卒好好的‘關(guān)照關(guān)照’采月。

    現(xiàn)在見沈承璋問起,沈沅就垂下雙眼,輕聲的回答:“父親所記不錯,女兒身邊的大丫鬟原是個叫采月的。只是女兒也沒想到這個丫鬟竟然會是那樣的人。女兒那時候還在去常州外祖父家的船上,這丫鬟就暗地里同其他丫鬟說女兒不得父親寵愛了,只怕往后父親再不會接女兒回京的。她就懊惱當(dāng)初不該到女兒身邊來做丫鬟。后來等到了常州外祖父家,她竟然偷盜了女兒的貴重首飾,想要逃跑。所幸被上夜的婆子撞見了,這才沒有跑成。女兒那個時候?qū)λ龑嵲谑呛?,就以偷盜主子的財物為名,遣人將她送到官府去處置了?!?/br>
    又轉(zhuǎn)頭看著采薇,同沈承璋說道:“這個丫鬟以往雖然是女兒身邊的一個灑掃丫鬟,但是個忠心的,性子又和順,所以女兒就將她提了上來,讓她做女兒的貼身丫鬟?!?/br>
    “這件事你做的好?!鄙虺需包c頭,“做下人的,最重要的,那就是要對主子忠心,不可壞了規(guī)矩?!?/br>
    又不輕不重的敲打了采薇幾句,讓她一定要忠心,采薇低眉順眼的受了。

    沈承璋又問著沈沅:“你什么時候到家的?”

    “女兒是申時左右到家的,”沈沅垂著雙眼,聲音柔順恭敬。

    沈承璋算了算時間,就說道:“你到家之后就來我這外書房了?沒有先回去歇息一會兒?”

    “您是我的父親,又一年多沒見您,女兒今兒回來了,自然是先要來拜見您的,哪里能自行先去歇息呢?!?/br>
    沈沅回答的極是畢恭畢敬,且也表明了自己對父親的依戀想念之情,沈承璋聽了,心中自然覺得快慰。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下頜的胡須。又見沈沅眉眼間有疲累之色,想著她剛剛還在院子里跪了那么長的時候,沈承璋就忙道:“你現(xiàn)在趕緊的回去歇著吧?!?/br>
    沈沅恭聲的應(yīng)了一聲是。但卻并沒有走,而是轉(zhuǎn)身看向采薇。

    采薇會意,便將懷中一直抱著的一只錦邊彈墨包袱雙手遞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