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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權(quán)戚之妻在線閱讀 - 第3節(jié)

第3節(jié)

    這雨一直下到傍晚時分才停,隨后就出了太陽。

    沈沅伏在船窗上,看遠(yuǎn)處夕陽落了下去。岸上的樹,水面上都是夕照,真是半江瑟瑟半江紅了。

    眼角余光忽然又看到船尾正站了一個人。高大挺拔的身材,背著雙手在看著前面滔滔的江面。江風(fēng)吹起他青色的衣袂腰帶,器宇不凡。

    是李修堯。

    沈沅立時就離開船窗,走到桌旁的圓凳上坐了,伸手拿了一卷書看。

    她包的這船甚大。那日讓李修堯和他的隨從上船之后,她就讓船家安排他們在后艙歇了,她和她的隨從自歇在前艙和中艙,這兩日倒也相安無事,彼此面都沒有照過一次。

    沈沅覺得這樣就很好。這輩子她原就不想再招惹任何一個李家人,更何況她曉得李修堯往后還會是那樣陰狠的一個權(quán)臣,至好往后永不再見才好。

    夕陽漸漸的落下了山去。今兒卻是十五滿月之夜,空中一輪明月,水中也一輪明月,岸邊煙霧籠紗,景致極好。

    采薇將小方桌上的蠟燭點著了,又罩上了燈罩。一抬頭見沈沅還坐在船窗前面看月,就走到一旁的衣架邊拿了披風(fēng),走過去披到了她的身上。

    “姑娘,夜里風(fēng)大,水汽又重,您還是坐過來些,小心著了涼?!彼崧暤膭裰蜚?。

    沈沅還在望著外面的水光月色,只覺心中極是安寧平和。

    上輩子她原是那樣浮躁的一個性子,到后來中毒失明了,心卻慢慢的沉靜了下來。不過許是后來跟隨那個人學(xué)了撫琴之后,她的心才慢慢的靜了下來吧?

    想到那個人,她止不住的就覺得心中柔軟了下來,唇角也彎了起來。

    只是可惜,到死也不曉得那個人到底是誰。

    沈沅輕輕的嘆息了一聲。然后她回過頭來,吩咐采薇:“你去點一爐香來?!?/br>
    采薇應(yīng)了,走去拿了一只小小的三足錯銀繪西番蓮花紋的銅爐來,又拿了一小塊梅花香餅來焚了,立時滿艙房中便有了一股子純清幽遠(yuǎn)的淡淡香味。

    沈沅則是自行去拿了自己的琴囊來,解開了,里面是一把蕉葉式樣的瑤琴。

    艙房中是沒有琴桌的,沈沅索性讓采薇拿了一只蒲團(tuán)來,面向船窗席地而坐,將琴放在雙膝上,微垂著頭,素白纖細(xì)的手指慢慢的撫弄著琴弦。

    以往母親也特地的請人教過她撫琴,不過那個時候她總是沉不下心來,學(xué)了好幾年連一首曲子都沒有學(xué)會,反倒還要抱怨自己的手指被冰冷的琴弦割痛了。但在自己中毒失明的那一年中,她在那個人的教導(dǎo)之下卻是慢慢的學(xué)會了撫琴。

    學(xué)琴這樣的事自然是極苦的,她嬌嫩的手指間慢慢的被磨了一層薄薄的繭子出來。但是她那個時候卻一點兒都沒有抱怨,反而覺得自己慢慢原本枯竭的心里慢慢的充盈了起來。

    在常州外祖父家的這一年,她每日也都要練習(xí)一會兒撫琴。

    她不曉得那個人生的什么樣,也不曉得那個人到底是誰,她是無從去找他的??伤偸遣幌胪四莻€人和她之間僅有的這一點聯(lián)系。所以她無事的時候就會撫琴,想著或許有一日那個人恰巧聽到了她撫琴,聽到了與他相似的琴音過來詢問,到時她就能知道他到底是誰了。

    琴音裊裊,在這寂靜安寧的夜里慢慢的響起。

    一艙之隔,李修堯正站在船尾抬頭看月。忽然聽到這琴音,他心中驚詫,忍不住的就回頭往中艙的方向看了一眼。

    齊明垂手站在他身后兩步遠(yuǎn)的地方,聽到這忽然而起的琴音也嚇了一跳,忍不住的也回頭望了一眼。

    隨后他收回目光來,看著站在他前面的李修堯,說道:“若非公子您正站在小的面前,小的簡直都要懷疑這是您在撫琴了。這首《平沙落雁》是您往日最愛彈的曲子,而且怎么這琴音竟然跟您是這樣的像?”

    第4章 遭遇水匪

    李修堯的生母原也是個官家小姐,琴棋書畫都精通。不過后來家族遭了難,被發(fā)賣為奴。再后來就被李修堯的父親收用了。但她畢竟是個罪臣之女,李修堯的父親是不敢明目張膽的抬舉她的,所以至死她也就只是個通房丫鬟而已,連妾都不算。

    不過李修堯的嫡母很是不喜他這個庶長子,都懶得照看她,所以就直接將他扔給他的生母照看。但這樣也好,到底是母子兩個在一塊兒了。而李修堯與他生母相守的那些年中也學(xué)會了琴棋書畫。不過等他生母死后他就從了武,旁人只說他是個粗鄙的武人,再不曉得他其實也是精通琴棋書畫這些風(fēng)雅的事的。也就他貼身的隨從齊明曉得這些而已。

    當(dāng)下李修堯聽了齊明說的這句話,面上神情未變,只是淡淡的說道:“這天底下琴音相似的有許多,又有什么可大驚小怪的?”

    不過心中到底還是有幾分詫異的,因為剛剛他聽到了一處滑音。

    這首曲子這個節(jié)點原是沒有滑音的,是他自己擅自加了進(jìn)去。這個人琴音與他相似也便罷了,可怎么這處滑音的地方也……

    他腦中不由的就浮現(xiàn)出了前兩日看到的那道纖秀的身影來,心中暗自的想著,不曉得這位姑娘到底是誰,也許倒要問上一問。

    他原對沈沅半點興趣也沒有,只想著這位姑娘讓他上了船,愿意載他到京城,雖然她暫且不收他的船金,不過等到了京城下船的時候他必然也會加倍繳了船金,可現(xiàn)在,他忽然就有些想知道她是誰了。

    他心中正沉吟著這事,猛然就聽到齊明低聲快速的在說道:“公子,您快看前面?!?/br>
    李修堯就抬頭望了過去。

    就見江面遼闊,夜風(fēng)吹的浪頭白茫茫的一片。但兩邊半枯萎的蘆葦叢中卻忽然的鉆出了許多只小船來,足有三四十只。

    每只小船上都載有四五人。兩個人劃槳,另外的人手里都拿了兵器。明亮的月光照在這些兵器上面,耀眼刺目的亮。

    李修堯皺起了一雙長眉。

    他曉得這極有可能是遭遇了水匪了。不過他先前原就是在聊城做參將,就是因前些日子他剿水匪有功,功勞報了上去,吏部才讓他回京到兵部報到的,所以看到眼前的這些水匪他心中一點都不慌,只是沉聲的吩咐著齊明:“回房取我的弓箭來。”

    齊明也跟隨過李修堯剿匪,但每次都有大批官兵一道,似這般就只有他和李修堯兩個人的時候卻是沒有過。他心中難免的就有些發(fā)慌,但聽到李修堯沉穩(wěn)的聲音,他還是竭力的定了定心神,然后飛跑回艙房取了弓箭來。

    李修堯接弓在手,搭了支箭在弓架上,將弓弦扯了個滿月狀,然后放手。只聽得咻的一聲,那枝箭破空而去,一頭釘在了為首一艘小船的船頭上。入木數(shù)寸,尾羽猶在震動個不停。

    小船上的人都嚇了一大跳,連槳都忘記劃了。

    又聽得李修堯朗聲的在說著:“前方何人?速速退去。不然我手中弓箭可是不認(rèn)人的?!?/br>
    先示個警,敲山震虎也是好的。畢竟船上有這許多的女眷,若真起了沖突,總怕會牽累到她們。

    小船上的人這時正看著釘在船頭上的那支箭。就有人猶猶豫豫的向一個身材高大,滿臉絡(luò)腮胡子的人說道:“怎么這船上還有個會武的?大當(dāng)家的,不然咱們還是撤了吧?!?/br>
    那個大當(dāng)家的卻是從鼻中冷哼了一聲,看著前方的李修堯,眼中閃過一絲戾光,說道:“雙拳難敵四手,就算船上有個會武的又怎么樣?我們這許多人還怕他不成?一人一刀也足夠?qū)⑺绯蓃ou醬了。繼續(xù)往前劃,不要停?!?/br>
    他日間已是遣人踩過點了,曉得這艘大船是要到京城的,船上多是女眷,且看著就是從富貴人家出來的,金銀珠寶必然不少。而且據(jù)探子說,那位姑娘生的跟天仙一般的美,就是畫上畫的美人都及不上她。這個大當(dāng)家又是個好色的,于是就起意要來搶錢搶人。

    所以別說這船上只是有一個會武的,就算是有十個,他也決計不會退縮。

    當(dāng)下他一振手里雪亮的彎刀,喝令手下的人劃船,又喝令后面的那些人快快跟上。

    李修堯見他這下震懾并沒有讓這些人知難而退,而且現(xiàn)在他也確認(rèn)了這些人確實是水匪無疑,于是他也不再留手。

    他伸手從箭壺中一下子就取了三支箭出來,一起搭在弓架上,一齊放了出去,為首船上立時就倒了三個人。

    那個大當(dāng)家曉得船上的那人箭術(shù)了得,一見李修堯彎弓搭箭,立時就閃身躲到了旁邊的人身后。現(xiàn)在那人中箭身亡了,他就一面伸手拎著那人擋在自己身前,抵擋著李修堯的箭,一面氣急敗壞的回頭朝后面的人嘶吼著:“快劃,快劃。等上了大船,他的弓箭就沒有施展的余地了?!?/br>
    又高聲的說著:“包了這艘船的是個富貴人家出來的姑娘,女眷多,還有好幾箱子的金銀珠寶。只要你們能沖上船去,就每個人賞五十兩銀子,一個女人。有殺了放箭的那個人的,賞銀五百兩?!?/br>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些亡命之徒聽了大當(dāng)家的話,哪里還管什么箭不箭的?赤紅了一雙眼,沒命的就用手里的彎刀劃起水來。

    這些小船如飛一般的朝大船而來。雖然這中間李修堯連珠箭發(fā),射殺了好些水匪,但人數(shù)到底還是太多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人攀附著跳上了小船來。

    李修堯就將手中的彎弓扔給了一旁站著的齊明,伸手自腰間抽出了軟劍來,照著最先跳上船來的那名水匪的脖頸就繞了上去。

    那名水匪連聲慘叫都沒有來得及發(fā)出來就立時斃命了,尸首往后跌落到了江水中去,撲通一下,發(fā)出好大一聲的水響。

    船尾的這些事早就是驚動了船上的人。船家和一眾水手只駭?shù)拿嫔┌祝蛔〉脑诖系教幈甲咧蠛按蠼校骸八藖砹?,水匪來了。?/br>
    有膽小的,當(dāng)即就嚇的尿了褲子。

    正在艙房中的沈沅和采薇也聽到了這些聲音,兩個人走到船窗邊往外看,就見船尾那里李修堯正與那些水匪戰(zhàn)在一起。

    李修堯手中一把長劍,月色之下但見光芒閃爍,冷森森的一片寒光。那些水匪雖多,可一個都近不了他身。

    但船板上到處都是濺灑的猩紅鮮血,又不時有人的慘叫聲傳來。又或是忽然看到一截斷臂斷腿落到了船板上。采薇以前何曾見過這樣的事?當(dāng)下她只嚇的面上變色,手腳都軟了??煽v然這樣,她還是堅定的對沈沅說道:“姑娘,若待會有什么事,您,您就躲到奴婢的身后來,奴婢拼死也要護(hù)著您?!?/br>
    沈沅心中感動。

    上輩子她對自己身邊的人都沒有什么好脾氣,到最后落得個父親厭惡,弟弟和meimei都以有她這個長姐為恥。身旁的那些丫鬟在她落難的時候也都是紛紛棄她而去,又或是落井下石。也就只有一個采薇,她原不放在心上的一個丫鬟對她忠心耿耿,始終對她不離不棄。所以重生之后她就將采薇由原本的三等丫鬟一下子提為了她的貼身大丫鬟。

    聽到采薇這樣說,沈沅當(dāng)即就握住了她手,說道:“無妨的。李修堯的武藝是很厲害的,水匪再多,那也不是他的對手。你不用怕,咱們都會沒事的?!?/br>
    其實沈沅心中也怕,一雙手都是冰涼的。但她曉得李修堯是很厲害的一個人。

    上輩子老皇帝在世的最后幾年,不是南方水災(zāi)就是北方旱災(zāi),再不就是蝗蟲肆虐,朝中jian臣又多,撥下去的糧款被侵吞了大半,能有多少到老百姓的手中?最后老百姓沒有飯吃,各地揭竿起義的不少。西北邊境的瓦剌趁著這股子動亂大舉東進(jìn),李修堯就是在那幾次北征中立戰(zhàn)功無數(shù),最后迅速的一躍成為了大都督,掌握了三大營,從而一舉擁立了年幼的二皇子繼位為帝。但實際上朝中的大權(quán)都還是緊握在他手中。

    她正這樣的寬慰著采薇,也寬慰著自己,猛然就聽得砰的一聲響,艙門竟然被人叢外面給撞開了。

    沈沅和采薇都嚇了一大跳,忙看過去。就見常嬤嬤正沖了進(jìn)來,她身后還跟著嚇的快要哭出來的青荷和青竹。

    常嬤嬤一進(jìn)來,就忙對沈沅說道:“老奴方才聽得外面的叫喊,知道船上來了水匪,心中擔(dān)心姑娘,就從榻上爬了起來。姑娘,趁著現(xiàn)在水匪還沒有沖到您這里來,您趕緊的下船走吧?!?/br>
    船是灣在岸邊的,趁著這混亂之際,船家正在大聲的指使著水手放踏板,要跑到岸上去。

    若跑到了岸上去,再一直往城里跑,總歸是會安全的。

    青荷青竹這時也都急得說道:“姑娘,您趕緊的走吧?!?/br>
    門剛剛被常嬤嬤大力的撞開了,立時就有冰涼的夜風(fēng)呼嘯著卷進(jìn)了艙房里來,桌子上原還亮著的燭火一下子就被吹滅了。

    但好在今夜?jié)M月,倒也照的各處亮如白晝一般。

    就著大開的門,沈沅一抬頭就能看到李修堯正同那些水匪激戰(zhàn)在一起。

    他手中的軟劍已經(jīng)被他舞出了一片劍影來,到處都是一片寒光。但凡劍光過處,總是會有水匪慘叫著立時就倒下。

    沈沅忽然就搖了搖頭,堅定的說道:“我不走?!?/br>
    第5章 完美解決

    常嬤嬤只以為沈沅這是舍不得隨身帶的那許多東西被水匪給搶走了,就勸道:“這都什么時候了?有什么東西比性命更要緊的呢?姑娘,您就聽老奴一聲勸,咱們趕緊的下船去,再遣人去報官。等官兵來了,這些水匪自然就會全都被抓的?!?/br>
    沈沅搖了搖頭:“這些水匪這樣的猖獗,只怕這里的官兵都是管不了的。而且現(xiàn)在外頭都是水匪,咱們?nèi)舫鋈?,總是會撞到幾個。只怕沒等下船,咱們就會被他們給抓住了,那樣反倒危險?!?/br>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心中是相信李修堯能解決掉這些水匪的。于是她就冷靜的吩咐著站的離門最近的青荷和青竹:“將門關(guān)起來。搬了桌子和椅子抵在門后,咱們暫且只在屋中待著,等稍后局面控制住了咱們再出去?!?/br>
    青荷和青竹現(xiàn)年都只有十三歲,早就被外面的血腥局面嚇的面如土色了。不過聽到沈沅說的話,她們兩個人還是急忙就關(guān)上了門,又搬了桌子和兩把椅子來牢牢的抵住了門。

    外面不斷的有兵器相接的聲音,紛亂的腳步聲,還有慘叫聲傳來。不過很快的,這一切聲音就都停止了。

    青荷性子急,忍不住,顫著聲音就問沈沅:“姑娘,咱們現(xiàn)在可不可以出去了?”

    總是待在屋中不出去,想著外面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場景,自己倒要把自己給嚇個半死,索性不如現(xiàn)在就出去看看外面到底是個什么情形呢。

    沈沅沒有回答,而是走到船窗邊,謹(jǐn)慎的往外望。

    就看到船板上橫七豎八的倒著許多水匪的尸首,也夾雜著個別沒有成功跑下船的水手尸首,而李修堯的軟劍正架在一個水匪的脖頸上。

    那個水匪就是那個大當(dāng)家的。李修堯垂眼無聲的看著他,目光冷然犀利。

    站在一旁的齊明這時就問道:“公子,現(xiàn)在怎么辦?”

    李修堯出手迅捷如電,刷刷幾聲就挑斷了大當(dāng)家的手筋和腳筋。然后他反手一個利落的還劍入鞘,沉聲的吩咐著:“留他為活口,去報當(dāng)?shù)毓俑??!?/br>
    就算是水匪,可死了這么多人,還是要報當(dāng)?shù)毓俑赖摹?/br>
    齊明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就往船下走。

    躺在地上的那個大當(dāng)家這時卻是痛呼出聲,又扯著嗓子對李修堯高聲大罵各種粗話。李修堯皺了皺眉,然后彎腰傾身,徒手在腳邊躺著的水匪尸首的衣服上撕了一塊布條下來,回身就將這塊沾染了猩紅血跡的布條塞到了大當(dāng)家的口中去,堵住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