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一場大戲

    去完洗手間, 方辭忽然想吃酥糖, 發(fā)了條微信給樊真就下樓了。

    樊真回了她一個“撇嘴”的表情。

    方辭可以想象她此刻的無語。其實, 她自己也覺得自己挺莫名其妙的。不過, 她這人就是說風(fēng)就是雨，想到要干什么，馬上就要去做，一夜都憋不了，不然今晚就別想睡了。

    方辭去了胡同東邊角落的一家店鋪。老板是個五旬老者，在柜臺里算賬。

    方辭上前叩了叩玻璃橫板：“我要一盒酥糖, 原味的?！?/br>
    整個西城區(qū)就這一家是正宗的, 方辭小時候很愛吃。老板聞言卻歉意地說：“不好意思，剛剛賣掉最后一盒?！?/br>
    方辭有些意興闌珊, 正要出門，身后有個陌生的男音道：“如果你喜歡，就讓給你好了。”

    方辭回頭, 正對上對方微微含笑的眼睛。

    是個和方戒北差不多年紀(jì)的男人, 也穿著一身松枝綠的軍服，不過只穿了軍襯，拴著武裝帶, 沒有著外套, 顯得整個人愈發(fā)高大挺拔，頗為英武。剛才他站在逆光的角落里, 所以方才方辭沒有發(fā)現(xiàn)。

    說著這人就走上前來，把手里一盒酥糖遞給她, 目光卻還停留在她臉上，毫不避諱，隱隱帶著幾分驚艷。

    雖然這人舉止頗為儒雅，但方辭很不喜歡他看自己的眼神，像一匹狼盯住了他的獵物，姿態(tài)再溫和，也掩飾不了那股子與生俱來的侵略性。

    方辭見他氣度非凡，往他肩上那兩杠兩星的章上瞟了一眼，又見他身后有個隨員手里還提著禮盒，身份應(yīng)該不差，雖然不喜，也不想得罪他，便冷著臉說：“不必了?！?/br>
    轉(zhuǎn)身就出了門。

    駱云廷忍不住追了出去，只見她匯入了前往大宅的人流里，纖秀的背影一閃，不刻就失去了蹤影。

    那盒酥糖緊緊捏在了掌心，他有些悵然若失。

    “您看什么呢？”幫他拎東西的小劉和店主的說完了話，走過來，有些怪異地往空蕩蕩的大街上望去。

    駱云廷情不自禁地吁了口氣，仍不舍得收回視線，屏息說：“看仙女。”

    ……

    “不就是去買包酥糖嗎，怎么去了那么久？”樊真看到她推門進(jìn)來，疑惑地問。又見她手里空空如也，更是納罕。

    “別提了，碰到一個沒禮貌的家伙?！弊吡四敲撮L一段路，結(jié)果兩手空空地回來，方辭的心情非常郁卒。

    “還有人能在你手里討得了好？”

    “都說了別提了！”

    樊真也不揶揄她了，給她夾菜：“來來來，多吃點兒，別跟一些亂七八糟的人瞎生氣?！?/br>
    另一邊，展航跟方辭在過道里碰了個面后，問了過往的服務(wù)人員，那服務(wù)人員就告訴他隔壁那間包廂是誰定的，他有些訕，在原地站了會兒又折返了回去。

    這就好比戰(zhàn)場開沒開局，臨戰(zhàn)前，手底下卻有個斥候急吼吼過來告訴他，不好了，將軍，敵方統(tǒng)帥是您失散多年的親弟弟啊，這仗打不得。

    cao！

    這叫什么事兒？

    關(guān)于他曾經(jīng)追求方辭還被她拒絕的事情，在這個圈子里都不是個秘密。認(rèn)識的人，還給他一點面子不給他捅破，不認(rèn)識的，那是明里暗里都在嘲笑他。

    碰到方辭，還不戰(zhàn)而敗這種事情，他是死都不會說出來的。太他媽丟人了！這就是恥辱！天大的恥辱！

    有氣沒地兒撒，還不能說出真正的原因，憋屈地難以言喻——這就是展航現(xiàn)在心里最真實的感受。

    所以，當(dāng)李芊芊一臉詫異地問“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的時候，展航無來由就發(fā)了一大通火：“你煩不煩？每次叫你來就事兒多，吃飽了撐的，說的就是你?！?/br>
    李芊芊被他罵懵了。

    愣怔了兩秒后，這位公主病嚴(yán)重的大小姐拍案而起，當(dāng)場就和他撕逼起來。

    包廂里，一片雞飛狗跳。

    哪怕是童珂起身勸架，嘴里說著方戒北和駱云廷就要上來了，兩人還是沒有停戰(zhàn)，你摔一個杯子，我砸一個盤子，戰(zhàn)況越演越烈，就差掐著對方脖子鬧個你死我活了。

    ……

    另一邊，駱云廷在人群里看到了方戒北和他那輛他那輛停在不遠(yuǎn)處的車，分開人流快步走到他面前，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方戒北伸手：“托你買的酥糖呢？”

    方才他在電話里跟他說的。

    駱云廷揚(yáng)了揚(yáng)手里的盒子。方戒北要去接的時候，他又猛地一伸手，縮了回來，寶貝似的掂在了手心里：“最后一盒了。”

    方戒北以為他在討價還價，笑道：“你要什么？不過丑話說前頭，我這人窮，太貴重的東西可拿不出來?！?/br>
    駱云廷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原本呢，這玩意兒我也不愛吃，不過這會兒，我倒是改變主意了?！?/br>
    方戒北看著他，等著他的解釋。

    駱云廷挨近他，神秘地跟他說，“剛才我在那店里時，看到了一個美女。”

    方戒北點點頭，示意他繼續(xù)。

    “你別不以為然，這次這個是真的美女，絕對沒有夸張，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我還飛天遁地呢?！狈浇浔蓖崎_他靠過來的俊朗痞帥的笑臉，面無表情地拐入了胡同里。

    駱云廷也不介意，朗聲笑道：“噯，方戒北，最近這幾天對違章停車這一塊抓的特別嚴(yán)，你那車還沒上警備不掛警燈的，誰知道你這車哪兒的？被拖走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啊?！?/br>
    方戒北沒回頭，只擺了擺手。

    當(dāng)事人都不在乎，駱云廷也不多此一舉了，邁開大步子跟上了他。

    方戒北這個人念舊、低調(diào)，就不喜歡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好車他也有，但常用的還是這輛爛車，還是好些年前買的，那會兒十二萬就能買一輛，一直用到現(xiàn)在都沒換，更讓人難以理解的是，他這么講究的人，漆也不換，有坑也不填，就任由它這么攤著。

    幾個發(fā)小私下里常拿這件事埋汰他，他也無所謂，照樣我行我素。

    一開始，兩人剛到警衛(wèi)局的時候，上面給安排過新車，四個字的特殊牌照，還上警備掛燈，而且是全新的車，跟他這輛破車就不是一個檔次的，沒法兒比。

    可這人也不知道腦袋是不是秀逗了，就不要。

    領(lǐng)導(dǎo)們都說，他這人看著斯斯文文又謙和的，骨子里可倔著傲著呢，也就沒勉強(qiáng)。

    駱云廷追上方戒北后，和他一塊兒推開了門，然后就被包廂里的情景驚呆了，嘴角的笑容都沒掛住，直接“噗嗤”一聲笑了場。

    他抬手往里面一指一攤：“這是干什么呢？這歡迎儀式，有點特殊啊?！?/br>
    滿包廂的人都靜了下來，臉色漲紅。

    只見五分鐘前還干干凈凈、井然有序的包廂，現(xiàn)在就跟個菜市場一樣，五層蛋糕已經(jīng)轟然倒塌，奶油和巧克力糊了半個桌子，還有一半在李芊芊和展航的身上。

    李芊芊的頭發(fā)散了，肩帶也掉到了肩膀下，胸口劇烈起伏，惡狠狠地瞪著展航。

    展航的臉色也是一片鐵青，一大早做的造型已經(jīng)完全雜亂，這會兒看著就像一個鳥窩，頭上那個漩兒里還頂著半塊草莓和一塊餅干。

    駱云廷是前段日子方戒北介紹給他們的，讓他們喊哥，但到底還不是很熟，今天趁著給童珂舉辦生日宴會，順便也慶祝一下他從京南調(diào)回來，本來是兩全其美的好事，現(xiàn)在鬧成這樣，實在是丟人現(xiàn)眼，一幫人殺了兩個肇事者的心都有了。

    駱云廷卻似乎一點都不介意，都快忍不住笑意了：“你們現(xiàn)在的年輕人，還挺有意思的啊。這是給我準(zhǔn)備的特殊節(jié)目？接下來是不是還有雜技表演啊？”

    駱云廷這人不拘小節(jié)，天生就有幽默感，愛開玩笑，只有方戒北心里頭明白，他說這句話完全只是開玩笑，沒有取笑人和埋汰人的意思。可其他人，不了解他的人，可不這么想。

    童珂定力這么好的人，臉色都有些難看。

    實在是丟人，把她們大院的臉都丟光了！

    她站起來給駱云廷道歉：“實在是不好意思，是我沒管好他們，讓您看笑話了?！?/br>
    駱云廷也是個乖覺的人，馬上就瞧出來這幫人沒什么幽默感，個個臉色都不大自然，也不笑了，轉(zhuǎn)而說：“那現(xiàn)在，是不是要換一桌？”

    他往桌上看了一眼，半個桌布都到地上了，一地狼藉。

    別說繼續(xù)吃了，能繼續(xù)坐著都是本事。剛才忙著勸架，現(xiàn)在所有人都意識過來，還真不能繼續(xù)呆在這個垃圾場了。

    方戒北起身說：“換個包廂吧?！?/br>
    李芊芊說：“就隔壁吧，別的包廂都沒那么大，塞不下咱們這么多人。”

    展航一聽就炸了：“不行！”

    “怎么不行？你怎么處處跟我作對！隔壁到底什么人，你怕成這樣？”李芊芊一把推開他，大步流星就穿過走廊，到了對面包廂，帶著一肚子火氣，直接狠狠拍門。

    童珂帶著人連忙跟了上去。

    方戒北和駱云廷對視一眼，也過去了。

    第031章 一鍋亂粥

    房門打開的時候，原本氣焰囂張的李芊芊怔在當(dāng)場。

    方辭倒是挺鎮(zhèn)定的，一只手還放在門把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心平氣和地問她有什么事。

    李芊芊的話就這么噎住了。

    方辭跟以前一樣，只是從前的長發(fā)剪成了及肩的中短發(fā)，發(fā)梢有幾分蜷曲，比以前更加嫵媚了點。但是，她眼睛里那種看似平靜又居高臨下的味道，又好像一點都沒有變。就好像在告訴你，你個垃圾，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李芊芊恨方辭，但也怕方辭，從來只敢在背后說她，當(dāng)面就啞火了。

    以前，內(nèi)院的都叫方辭“小壞蛋”、“女魔頭”、“變色龍”，說的就是她脾氣賊差，睚眥必報但又很會裝，在老一輩面前各種討巧賣乖，騙得老人家都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回頭就欺負(fù)他們這些小輩。

    正所謂十年怕井繩，李芊芊吃過她不少虧，這時乍然一看到她，頓時有種風(fēng)聲鶴唳的感覺，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方辭覺得沒意思，目光越過人群，落在不遠(yuǎn)處過道盡頭的兩人身上。不過，她沒過去，只掃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駱云廷本來有股熱乎勁兒，見她這么冷淡，又有些意興闌珊，回頭問方戒北：“你們認(rèn)識那姑娘？”

    方戒北沒理會，也壓根不想理會，回頭離開了這是非地。

    他對這幫人撕逼，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左右沒人能在那死丫頭手里討得了好。駱云廷躑躅了會兒，還是決定留下看戲。

    兩方人在門口僵持了會兒，后來還是童珂來來做這個和事佬：“不好意思，小辭，這是誤會，我代他們和你道歉。”

    “道什么歉?。慷际抢吓笥蚜??！狈睫o呵呵笑，“一塊兒吃頓飯唄？”

    童珂笑容勉強(qiáng)，推拒說：“不了?！?/br>
    “那真是太可惜了?！狈睫o臉上笑著，手里毫不留情地把門碰上。

    童珂沒料到，她連客套一兩句都沒有，臉色有些僵，好像大老遠(yuǎn)過來拜訪一個故友卻吃了個閉門羹一樣，臉面上有些過不去。

    何況身邊一大幫人熟人呢。她們這些人，哪怕關(guān)系不好，也是會給對方幾分薄面的。這是混圈的規(guī)則，可方辭，恰恰就不是按規(guī)則出牌的人。

    方辭一走，李芊芊氣焰又上來了：“她這什么態(tài)度??？”

    童珂不想繼續(xù)留在這兒自取其辱，想到這一切都是她搞出來的，心里暗惱，面上卻柔聲說：“好了，別鬧了，一會兒去騎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