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傷看不過眼，道：“有什么好看的？人已經(jīng)走了，就算你變成望妻石，她也不會回來了?！?/br>
    “我知道。”

    “她是晉王的孫女，沒人敢欺負(fù)她，你不用怕她吃虧?！?/br>
    “我知道?！?/br>
    “那你還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從今往后，她的事再也與你無關(guān)，那可是王府，是你和你盛家都不可能觸及到的人物，你與她的交集，只有在豐城的這幾年，而且，這也是你和她都必須遺忘的交集?！?/br>
    “您對晉王府的事情似乎很了解。”盛森淵忽然說。

    “我有什么事不了解？”李傷笑道。

    “那么，您也是貴族出身嗎？”

    “貴族？呵呵?！崩顐α诵?，“我沒有家族?！?/br>
    “可您顯然不怕晉王府。”

    “要是沒你這個累贅，我能容得那小子在我面前囂張？”李傷想起來就氣。

    “是啊。”盛森淵道，“那只是我如今不能觸及的人，不代表永遠(yuǎn)不能?！?/br>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有志氣?！崩顐澰S一句，又搖搖頭，“不過你未免太好高騖遠(yuǎn)了，雖然你方才拿我打比方，不過，你又不是我，憑什么蔑視晉王？”

    “我絕非蔑視。”盛森淵道。

    “可是你輕易猜度你未來能夠到晉王的高度，就是在蔑視他，你沒有繼承家業(yè)也沒有功名在身，現(xiàn)在什么都不是，憑什么預(yù)測自己能夠達(dá)到晉王的地位？”李傷質(zhì)疑道。她有意教導(dǎo)盛森淵，說的話便比往常更加刺耳。

    “盛家是什么，商人。當(dāng)然，現(xiàn)在可不是前朝，高祖將商人的地位拔高了，但你又如何同皇親國戚相比？晉國失陷，但國庫卻沒忘記搬回來，雖然現(xiàn)在月國勢大，他一時半會拿不回封地，但如今的晉王可是當(dāng)今皇帝的叔叔，在先帝還是太子時，老老實(shí)實(shí)去了封地，從來沒有鬧過事，如今回到京城受皇帝庇佑，侄子也不會薄待這位叔叔?！?/br>
    “晉王府可是普通平民能夠輕易接觸的？你不會真想娶那位元姑娘吧？我勸你腦子清楚一點(diǎn)，早點(diǎn)打消這種妄想，尤其是憋屈提親。你前腳去提親，還沒出門晉王就得派人把你家鏟了。”李傷道。

    直到此時，盛森淵才找到機(jī)會插嘴，問道：“他脾氣很差？”

    “這不是脾氣好不好的問題，誰要是知道自己的孫女被自己不放在眼里的人覬覦，會不生氣？假如你有個meimei，一個路邊混混來你家求娶，你爹娘會不會把他打出去？作為兄長，你也得給這大膽包天的小子一個教訓(xùn)吧？”李傷平靜地說，“在晉王眼里，你也跟街邊混混沒區(qū)別，最多就是比混混……穿得像樣點(diǎn)?！?/br>
    盛森淵不甘心地問：“難道我就這么差勁？”

    被比成混混，于他而言實(shí)在是相當(dāng)新鮮的評價。

    李傷嘆了口氣：“就算看高你一點(diǎn)又如何呢？哪怕是官員，京官以外的也不能入晉王的眼，你要我拿你比誰？比誰不都是一樣？”

    盛森淵終于無言以對。

    沉默了一會兒，他突然問：“您剛才說，晉國失陷？這是什么意思？”

    “晉王當(dāng)然是有封地的，封地就是晉國，不過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在邊境，幾年前月國入侵我大棠，便蠶食了晉國的土地，至今未退。”

    “朝廷沒有派人打回去嗎？”

    “國中只剩下一些守城之將，攻城可不是他們擅長的事?！?/br>
    “我怎么聽說昔年明元帥曾經(jīng)把這個月國打得落花流水？”盛森淵驚訝地問道。

    “你們豐城信息這么落后嗎？”李傷無語，“明元帥都被抄家多少年了？早就全家死絕了，還有誰能打仗？呃，全家死絕？好像也不算……”她突然仰起頭自言自語。

    “明元帥被抄家了？為什么？”

    “功高震主罷了。你不要管，關(guān)你什么事？”李傷不耐煩地捻斷話題。

    “如果有人能夠率領(lǐng)軍隊(duì)打敗月國，這一定是天大的功勛把？”盛森淵道。

    “呵呵，你在做什么春秋大夢？你不會想說，這個立下天大功勛的人，是你吧？”李傷咧起嘴笑了，“打敗月國？就憑你一介書生？昔日明元帥還在時，說能做到這種事也就罷了，你？靠書生打仗，這國要完??？”

    “您可別瞧不起書生，要做元帥將軍，也得文武雙全，謀略也是行軍打仗的要義?！?/br>
    “嗯，嗯，嗯?！崩顐Φ酶_心，“不知你學(xué)的什么謀略？要取月國，第一步是什么？”

    盛森淵啞然。

    “紙上談兵者，就不要妄談軍事了?！崩顐恍嫉卣f。

    “……”

    “怎么繞到打敗月國上了？你就真不肯放棄？”

    “就算單只為了我自己，我也不愿意只做一個小城里的土霸王?！?/br>
    “看來文思那話真的打擊到你了?！?/br>
    “我沒被打擊，他的話，只不過是激勵了我而已?！?/br>
    “嘴硬。”李傷問他，“那你的奮起之策是什么？打敗月國？這跟與晉王平起平坐一樣不可思議，做人要腳踏實(shí)地，說個第一步來聽聽?！?/br>
    “……我，一時之間，我暫時想不到第一步，但如果我有所準(zhǔn)備的話……”

    “總之，你的意思是說，你就沒打算要放棄，是吧？”李傷打斷他的話。

    “是?！笔⑸瓬Y鄭重地點(diǎn)頭。

    “即便我剛才說了那么多話，你依舊覺得自己將來有可能到晉王的高度嗎？”

    盛森淵點(diǎn)點(diǎn)頭，歉疚地看著她：“對不起，我知道您是為我考慮……”

    李傷擺擺手，再次打斷了他的話。

    她竟然笑了：“很好，即便我這么努力地打擊你也沒用，看來你真的很有自信。”

    “您不生氣嗎？”

    “為什么要生氣？如果我三言兩語能換你放棄，我才真要失望?！?/br>
    盛森淵驚訝地看著她。

    “覺得我這話奇怪？”

    “我沒想到您會這樣說?！?/br>
    李傷輕笑兩聲，“少年人最怕的就是瞧不起自己，好高騖遠(yuǎn)也好過固步自封，在你這種年紀(jì)，哪能拋棄自己的理想？要是現(xiàn)在不癡心妄想，要等到何時？難道你真的想庸庸碌碌過一輩子？”

    盛森淵驚喜地問：“您不覺得我這想法太天真？”

    “呃，不，我覺得你的想法很天真。”

    “??？”

    “事實(shí)上，你想的那些奮發(fā)向上的主意，完全沒一個可取。”

    “??？”盛森淵懵了，李傷的話鋒變得太快，他糊涂了，她現(xiàn)在到底是支持他還是反對呀？

    “不要打斷我?！崩顐缘赖刂浦顾遄?，接著說道，“你的理想，我很支持，但如果漫無目的，那你遲早會失敗。看在你是小薛他外甥的份上，我倒是可以指點(diǎn)你一下?！?/br>
    盛森淵驚喜地說道：“那就麻煩您了！”

    “先說說你的打算，反正來接你的人沒來，你可以慢慢想?！?/br>
    “我打算從軍?！?/br>
    “你還是想從軍？我聽你舅舅說你是個讀書人，從軍？找死啊。”

    “我從小鍛煉身體，體格不錯，跟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不一樣！”盛森淵道。

    “你還真有自信。”李傷打量他幾眼，“如果你想到的辦法只是這個，我勸你還是再慎重考慮一下。算了，是我不該問你那么早，先回豐城吧。對了，你膝蓋的傷還沒好，那就等來接你的人到了再說?！?/br>
    “不要緊，如果您急著回城，我們現(xiàn)在就可以出發(fā)?！笔⑸瓬Y道。

    “那你膝蓋上的傷……”

    “無妨，我可以走。”盛森淵說完，果真走了兩步。

    李傷苦惱地攔住他，“你倒是有毅力，但你知不知道如果這傷不好好休養(yǎng)，會有后遺癥？將來你別說要從軍了，就連正常走路都有問題，到時候你就算考了功名，人家也不會要你一個瘸子來當(dāng)官的。”

    文不成，武不就，一聽說后果如此嚴(yán)重，盛森淵頓時停下，不敢動了。

    “你這體格就別談不錯了，不經(jīng)鍛煉，你打算學(xué)人家當(dāng)小兵？上戰(zhàn)場就是送死，能活著回來就要燒高香，你還想靠這個出人頭地？哪有那么容易？”李傷道。

    盛森淵對她很信服，也聽出她這話中留有余地，“那您的意思是？”

    “如果你真的想走這條路，非得投軍，不如我給你介紹一個人?！?/br>
    “那是……”

    “我有一位故人之子，正打算重整旗鼓，我可以推介你去，他手下正缺人?！崩顐?。

    盛森淵徹底放心，原來李傷這里果然還有一條指明的路。

    他的小聰明頓時又冒出來，笑瞇瞇地說：“這人既然在籌備大事，需要的應(yīng)該是很好的武將吧？我一介書生，只會紙上談兵，去了豈不是給您丟臉？”

    “那你不想去？”

    “想。”盛森淵腆著臉說。

    李傷忍不住一笑，“你當(dāng)然會給我丟臉，沒叫你現(xiàn)在去……我教你點(diǎn)功夫吧?！?/br>
    ☆、朝（chao）

    她終于主動提出，愿意將那高明功夫教給他。

    “真的？”雖然這是他預(yù)料自己能得到的答案，但真的聽到這句話，盛森淵仍不由得狂喜。

    “教你功夫是因?yàn)榭茨憧蓱z，也是看在你舅舅的份上。”李傷盡量板著臉，保持嚴(yán)肅，“出去闖蕩的時候遇到麻煩可以提我名字，但絕對不要自稱是我徒弟，我不收徒的?！?/br>
    “是！”

    李傷望向遠(yuǎn)處，“你是不是覺得，事情已經(jīng)定了？”

    難道還有波瀾？

    盛森淵怔怔地望著她。

    李傷等不到回答，無語地回過頭來，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開口提醒，“你爹娘肯嗎？”

    盛森淵懵住。

    “你家好像只有你一個孩子吧？你連姐妹都沒有，別說從軍，你家長肯讓你出遠(yuǎn)門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