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覺想了想，忽然邪氣一笑：“不是有兩個人，口口聲聲說要對你報恩么？”

    *

    自從在魔巢擅自使用了契約的力量后，出于對凌川的愧疚，在他面前，秋一鳴怎么也抬不起頭。

    這顯然不是他想要的感受，所以他一再逼迫凌川：“對我用一次契約，這樣我們就兩不相欠了！”

    然而，凌川始終不肯如他所愿，給出的理由是：“憑什么你讓我用我就用？”

    自知理虧的秋一鳴啞口無言，心情越發(fā)不爽。

    ——兩人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顏九召喚到了獵魔總部。

    顏九在獵魔總部有了自己的辦公室，因為剛“入職”，所以東西都還沒搬來，踏進去第一眼給人的感覺空空蕩蕩。

    她一身灰色的長袖衫，坐在一把黑色的轉(zhuǎn)椅上，連人帶椅轉(zhuǎn)向兩人，審視的目光掃過他們?nèi)?，忽然一笑：“幾日不見，你們的關系果然還是這么僵?！?/br>
    ——辦公室一共就這么點大，你們居然還能站得離彼此那么遠，也是不易。

    “為什么選了我們？”凌川對她的話聽而不聞，直截了當?shù)貑柍隽诵睦锏囊苫?。他的聲音果然還是跟他的面部表情一樣冷淡。

    顏九沒有在意，自顧自地說：“你要知道，我跟你們一樣，都是剛拿到獵魔資格的新人，突然進入獵魔高層，能信任的人選實在太少了?！鳖D了頓，她不客氣地評價道，“說實話，我原本沒考慮過你們——對大部分家族而言，你們的確出類拔萃，但放眼整個獵魔界，你們果然還是太嫩了。陣法一般，體能一般，實戰(zhàn)經(jīng)驗少，又不肯使用契約提升彼此的能力。簡直是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選項。”

    聽完這段話，凌川和秋一鳴都是一臉黑線——顏家人就是這么討厭！

    “既然我們這么糟糕，那你還選我們干嘛？為毛不去選秦家那對兄妹？”秋一鳴的語氣里充滿不爽，真恨不得轉(zhuǎn)身就走。

    不過他沒這個膽子——雖說顏九跟他同期，但人家現(xiàn)在是如假包換的高層人員呢，惹不起惹不起。

    覺察到秋一鳴眼中一閃而過的嘲諷，顏九微微皺眉——又來了。

    剛上任短短一周，她就已經(jīng)接收到了無數(shù)這樣的眼神，就好像在說——身為顏家人了不起??？

    估計整個獵魔界都是這么想的吧——都覺得她是靠關系才坐上了這個位置。

    她抿了下唇，假裝沒看到秋一鳴的眼神，然而，她能忍，陸覺可忍不了。

    坐在顏九身后那張桌子上晃著雙腿的陸覺，注意到秋一鳴的眼神，從桌上一躍而下，幾步?jīng)_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喂，我警告你，對顏九態(tài)度好一點！”

    顏九看著陸覺的背影，以及秋一鳴呆滯的神情，有些哭笑不得。

    她連忙出聲把她家的小狼狗喚回身邊：“陸覺，回來。你推薦的人，別自己趕跑了?！?/br>
    聽到這句話，陸覺這才想起這兩個人是他推薦給顏九的，遲疑了一下，終是松開了秋一鳴的衣襟，卻還是忍不住提醒道：“不要忘了——她救過你們，不止一次！”

    這話讓秋一鳴一陣失神，還沒反應過來，身邊的凌川已抬起一條手臂，擋在他和陸覺之間：“抱歉，他不是故意的。”

    秋一鳴愣了一下，雖然對凌川的維護感到不爽，但還是抿唇低下了頭：“對不起。”

    兩人如此誠懇地道歉，反而讓顏九不自在了。她沉默片刻后，暗暗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開口：“好吧，雖然并不覺得你們真的做錯了什么，但我接受你們的道歉……總之，從今天起，你們就是我的直系下屬了，以后只需聽從我一個人的命令?！彼f著，連人帶椅微側(cè)過身，從桌上拿起一份文件。

    “你們的任務有兩方面，一是管理，二是戰(zhàn)斗。管理方面，你們連自己的‘內(nèi)部關系’都沒處理好，我是不指望了，暫時全交給我哥。戰(zhàn)斗方面，你們能做到什么程度，自己心里清楚。所以……”她放下文件，嘆了口氣，“暫時就先替我跑跑腿，傳個信什么的吧?！?/br>
    凌川秋一鳴：“……”

    兩人算是知道了，原來他們大老遠跑過來，就是來幫顏九湊數(shù)的。特么……哪個混蛋規(guī)定的每個高層必須有三個直系下屬？！

    兩人離開辦公室的時候，都是一臉菜色——他們被顏九打擊到了。

    心里很生氣，卻無從反駁，因為顏九說的都是事實——他們確實沒有管理的才能，也沒有很強的戰(zhàn)斗力。所以，這樣的他們，究竟能做些什么呢？

    回到總部附近的獵魔旅館，兩人看著房間里各自的行李箱，一陣靜默，都不急著整理。

    也不知過了多久，凌川試探著開口：“秋一鳴，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使用契約……”他沒再說下去，因為他覺得，以他的立場，是不該主動提這件事的。

    兩人的族人擅自決定了他們的主從關系，從那一刻起，他們便再也不可能“兩不相欠”了——凌川覺得自己欠了秋一鳴，從一開始就欠了。

    這才是他堅持不對他使用契約的真正原因。

    秋一鳴聽到凌川的那句話，第一反應是抗拒，可是，想想顏九說的那些話，真的是字字誅心。

    和凌川不同，他體驗過契約的力量，所以清楚地知道契約能把兩人的能力提升到什么程度——自己一個人連半秒都撐不過的攻擊，居然能靠兩人的力量擋回去。

    不想承認，其實他對那種身體充滿力量的感覺戀戀不忘，早就有了松口的念頭。現(xiàn)在凌川主動提出來，正好給了他一根桿子，好讓他順桿爬。

    這樣想著，他抿了下唇，輕聲回應：“試試吧?！?/br>
    凌川挑了下眉，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幻聽：“你說什么？”

    “我說——那就試試吧?！边@一次，秋一鳴用更大的聲音說出了自己的決定，視線轉(zhuǎn)到凌川臉上，毫不退縮地和他對視，“但是，僅限于陣法共享。你要是敢用契約對我做什么，你就完了！”

    “呵，不用你說。”

    “那……開始吧？”

    “現(xiàn)在？”

    “不然呢？”

    “行，出去找個演習場。”

    兩人說著，衣服摩擦的聲音響起，竟然真打算立刻找個地方進行特訓。

    在門外偷聽了一會兒的人連忙轉(zhuǎn)身離開，手撐著樓梯扶手，整個人很輕盈地翻了下去。

    “看來不需要我?guī)兔φ{(diào)|教了哦？咕唧~”

    白色的小毛球落在那人肩上，抖了抖身上雪白的絨毛。

    一身休閑裝的顏毅走到一樓自己的房門前，不太明顯地勾了下唇角：“他們自己醒悟了，那便最好，否則他們一定會后悔被小九選作自己的下屬——我的小九不需要廢物。”

    “哎呀呀，果真是為自家meimeicao碎了心?！毙∶蛘f著，忽然瞇了下血紅的大眼睛，壓低聲音道，“主人，你今天有客哦？”

    “是啊，不速之客呢?！?/br>
    顏毅淡淡地回應著，姿態(tài)悠閑地用鑰匙打開門鎖，將房門緩緩推開。

    雖是午后，但因為房間里沒有開燈，窗簾也是拉上的，所以有些昏暗。

    顏毅在門口立了一會兒，感受著房間里的死寂，忽然輕嘆一聲：“有些人，天堂有路偏不走，地獄無門非來闖，果然——智商是硬傷？”

    停頓片刻，他發(fā)出一聲冷笑，手掌一翻，一個純白的法陣旋起，瞬間照亮了整個房間，同時喊出一句：“小白，關門?！?/br>
    作者有話要說：　　 _(:3」∠)_

    ☆、偽裝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增加了一段別漏看！

    話音剛落, 顏毅身后一道白光閃過, 雪發(fā)的少女從半空顯現(xiàn), 輕盈地落到地上，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響。

    她將門關上后，發(fā)出了悅耳的輕笑：“主人你真是壞壞~明明是你‘不小心’留下了新窩的地址, 有人覺得好奇，來看看也很正常嘛~”

    “是啊，如果不是從窗戶里爬進來的話?！鳖佉慊貞? 法陣里瞬間射出數(shù)條光之鎖鏈，迅速搜尋到隱蔽在房間里的兩人，將他們從黑暗中拽出來，雙雙固定到墻上。

    不得不說, 這兩個人的臉, 長得跟那兩個女人好像啊……像得令人作嘔。

    “秦悠，秦閑?！鳖佉憔従從畛鲞@兩個名字，看著墻上臉色蒼白的兩人，發(fā)出一聲嘆息，“你們有什么想說的么？”

    早在幾個小時前就埋伏在顏毅房里, 準備一口氣把他殺掉的兩人，完全沒料到自己還沒動手就被發(fā)現(xiàn)了，都是一臉呆滯。

    ——被顏毅發(fā)現(xiàn), 結(jié)局只有一個，死。

    秦閑已經(jīng)放棄掙扎了，她垂下頭, 任由長發(fā)遮住自己的眼睛。

    秦悠咬唇和顏毅對視了一會兒，終是破罐子破摔地開了口：“你殺了我們的母親！”

    “所以呢？”顏毅挑眉，沒有半點否認的意思，甚至還強調(diào)了一遍，“對，我殺了她，根本不存在什么意外，她就是被我殺死的，所以呢？”

    “你……”顏毅的反應完全出乎秦悠的意料，聽完這句話，秦悠氣得渾身都在發(fā)抖，和平時悠然的樣子判若兩人，“你這個人渣！根本不配活在這個世上！”

    “哦，我從來沒說過自己不渣?。俊鳖佉阃徇^頭，一副懵懂的樣子，“我就是人渣，而你們的母親，連人渣都想強行契約，莫不是個變態(tài)？”

    秦悠聞言，幾乎脫口而出：“她只是想強行契約你，而你殺了她！”

    “只是？”

    這兩個字，讓顏毅笑了，沒有笑意的笑容看得秦悠一陣頭皮發(fā)麻。

    顏毅原本還想，要不要留這兩人一命——他們作死的本事這么大，就算他不出手，估計也分分鐘被別人弄死?，F(xiàn)在想來，還是算了。

    他可是知道的——秦悠曾想以“強行契約”作為借口，把顏九逐出獵魔界。

    呵，別人強行契約就是重罪，自己的母親強行契約就是無辜的了？雙標什么的，真令人惡心。

    ——惡心得讓他反胃，讓他恨不得現(xiàn)在就殺了這兩個人。

    這樣想著，他收斂了臉上所有的神情，冷冷開口：“傷害過我的人，一個都別想活?！鳖D了頓，他走到一旁的茶幾旁坐下，姿態(tài)悠然地為自己倒了杯茶，“很久以前，有個女人毀了我，沒能親手殺掉她是我一生的遺憾。從那時起，我便告訴自己，從今往后，不再讓自己有任何遺憾——傷害過我的人，都得死！”

    話音落了，沒有給秦家這對兄妹任何反應的機會，白光一閃而過，鮮血撒了一地。

    白色長裙的少女看著眼前血腥的一幕，連“嘖”三聲后，走到顏毅身前，直接撲到了他的身上，用纖細的雙臂勾住他的脖子：“你這就把他們殺了??？真無趣，明明可以先玩一會兒再殺的，反正沒人知道~”

    顏毅放下茶杯，抬起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背，以防她從自己身上滑下去，然后淡淡地開口：“抱歉，我沒他們這個家族的人這么變態(tài)。”

    “你妹那邊，你打算怎么辦？”

    “呵?！鳖佉銧苛讼麓浇?，從椅子上起身的同時，將少女橫抱起來，走向了臥室，“我一接到來自獵魔高層的召喚，就馬不停蹄地趕到了總部，j區(qū)的秦家兄妹失蹤？關我屁事。”頓了頓，“小白，會化妝么？”

    少女眨了眨眼睛：“會啊，你想干嘛？”

    “幫我化個妝?！?/br>
    ——終于混進了獵魔總部，他終于能干一件他一直想干，卻一直沒機會干的事了。

    *

    禁忌圖書館。

    ——這是個只有獵魔高層人員才能進入，存放有獵魔界古往今來所有歷史、秘聞、乃至禁術(shù)的地方。

    這個圖書館和彼岸一樣，存在于已知世界和未知世界的夾縫中，只有手持通行證的人才能進入。

    無論是內(nèi)部還是外部，都戒備森嚴。無論借走什么書都必須進行實名登記，以便查核。

    今天，負責實名登記的管理員是個戴黑框眼鏡的女人，三十上下，本就冷硬的臉在一身黑色制服的襯托下，顯得更加一絲不茍，令人難以接近。

    忽然，不遠處傳來陌生的腳步聲，管理員下意識地抬眸望去，只見一位身材纖弱的少女，正懷抱著兩本書，姿態(tài)優(yōu)雅地走向她。

    少女一身黑色的連衣裙，裙擺層層疊疊，點綴著許多高貴的裝飾。她的頭上戴著一個黑色的發(fā)箍，發(fā)箍一側(cè)纏繞著一朵唯美的白花，花瓣和她的裙擺一樣層層疊疊，有一種繁復之美。

    然而，再華麗的裝扮，也蓋不住少女本身的出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