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真心不值錢

    尤二姐臉上露出一個略帶諷刺意味的笑意：“我以為，以我們這樣的身份來說。真心， 是最不值錢的東西?！?/br>
    這漫不經(jīng)心的話化作漫天細(xì)針， 細(xì)細(xì)密密的刺進(jìn)莼紅心里。不見血， 卻痛得無法自抑。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她捂住胸口， 強行忍住拔腿就跑的沖動，又道：“你既并沒有心儀老爺， 為何要做人妾室？嫁做平常男子的正妻不好嗎？說到底，你不過就是貪慕富貴罷了。”

    我特么的也不想給人做小妾好么？這不是為了完成任務(wù)嗎……尤二姐在心中瘋狂吐槽著，臉上卻是一派鎮(zhèn)定，用一種十分滄桑的口吻說道：“莼紅姑娘，你不明白。有的時候，人是身不由己的?！?/br>
    并不明白對方能有什么身不由己的難處，莼紅狐疑的注視了尤二姐一會兒，終究還是罷休了。她沐浴著銀白色如水的月華，輕輕嘆息了一聲，說道：“既然老爺喜歡你， 你……便好好待他罷……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要珍惜呀……”

    看著對面莼紅一副欲言又止，又想要表現(xiàn)得大度又不甘心， 淚光閃閃委屈到了十分的模樣兒， 尤二姐終于知道， 自己這是遇上情圣了。跟這樣的人， 沒有共同語言??！于是她打了個呵欠，說道：“我想要歇息了，莼紅姑娘，你也請回吧?！闭f著，也不等她回答，便自行關(guān)上了院門，轉(zhuǎn)身朝著屋子里走去。

    尤二姐走得很快，花開一路小跑著跟在她身后，說道：“也不知道這位莼紅姑娘是怎么想的，這么晚了非得把人吵起來，卻又沒有什么正經(jīng)事要說。”

    尤二姐淡淡的回道：“別理她，是個拎不清的，敬而遠(yuǎn)之吧?！?/br>
    尤二姐這樣說，自然也身體力行的這么做了。對于她這樣的態(tài)度，當(dāng)家太太自然十分滿意，對她的態(tài)度愈發(fā)親和了。而莼紅每次看到尤二姐，都是一副委委屈屈，欲泣未泣的模樣，仿佛受了什么屈辱似的。她倒不是裝白蓮，她是真白蓮。

    白慕莊喜歡尤二姐，卻也依舊寵愛著莼紅。在她們兩人之間，仿佛不偏不倚起來。這一日，他似乎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的對尤二姐說道：“怎么每次紅兒提起你或是見到你，都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你該不是欺負(fù)她了吧？”

    嬌滴滴的白了白慕莊一眼，尤二姐似嗔非嗔的說道：“老爺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負(fù)莼紅姑娘了？犯得著嗎？”

    白慕莊細(xì)細(xì)一想，的確并沒有聽說過什么尤二姐欺負(fù)莼紅的事跡來，根本尤二姐連話都沒有怎么跟她說過。于是，他便有些赧然了，道：“我自然知道你不是那種人，不過白問一句罷了——莼紅是個好姑娘，秀外慧中。你們該多接觸一些，或者，能成為朋友也不一定?！?/br>
    尤二姐聞言嗤笑一聲，道：“老爺這話說的，難道就真的不明白？”

    看到尤二姐的態(tài)度，白慕莊的眼神瞬間沉了下去，問道：“這話什么意思？”

    “我與莼紅姑娘，是絕不可能成為朋友的?！庇榷愦蜷_繪著清淡的藕荷蝴蝶的小瓷盒子，露出里面嫣紅色散發(fā)著淡淡清香的膏體，用手指微微一抹，而后涂在自己的嘴唇之上。剎那間，她整張臉便生動起來，倍添綺麗之色。

    原本聽了尤二姐的話白慕莊是要生氣的，可是，此刻他注視著眼前這張精致美麗的面容，生氣的話卻是怎么也說不出來了，只是問道：“卻是為何？”

    尤二姐在鏡子里輕輕瞟了白慕莊一眼，眼波流轉(zhuǎn)，剎那間萬種風(fēng)情在眼中滑過，動人極了。“只是因為，兩個女子若是同時真心愛慕著同一個男子，那么，她們就算是再合契，也是絕不可能成為朋友的。我這樣說，老爺可明白了？”

    尤二姐給出來的理由令白慕莊十分滿意，大大的滿足了他男子的虛榮心，不禁一時哈哈大笑起來。攬住尤二姐的香肩，他柔聲說道：“既如此，我也不勉強二姐兒了?！姨婺惝嬅伎珊?？”

    “畫眉？老爺會么？”

    “怎么不會？從前我不知道替紅兒畫過多少——”話說到這里白慕莊方才覺得這話不合時宜，便硬生生的住了嘴，只是帶著笑拿起青黛筆來，開始替尤二姐畫眉。

    尤二姐低垂下眼皮，藏住眼中的冷意。她若是真愛眼前這人的話，還不被他剛才的話傷透了心？幸好，自己從來不懂情愛為何物……

    春去秋來，而后又是寒冷的冬季。當(dāng)初雪降臨的時候，尤二姐得知了一個好消息。系統(tǒng)告訴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發(fā)布任務(wù)了。什么任務(wù)呢？基本就是一邊提高白慕莊的好感度，一邊抵擋來自其他妾室姨娘的明槍暗箭。其實說實話，白府的妾室姨娘還算是比較安分的。就算對尤二姐看不順眼，基本也就是小打小鬧，言語擠兌一下，稍稍給她下個絆子之類的。比起上一世那些血淋淋的宮斗來，段數(shù)要低了許多。如此一來，要完成任務(wù)還不容易？畢竟，她上一世可算是宮斗的最終勝利者??！于是，那如花似玉丸，又接連不斷的到手了。于是，白府眾人便發(fā)現(xiàn)，尤氏姨娘，在這個冬季竟然越來越美麗了！明明人還是那個人，五官還是那個五官，偏偏就是越來越吸引人了。人到底是視覺動物，白慕莊原本在尤二姐和莼紅之間不偏不倚的心，也就漸漸的偏了。他自己倒是不覺得，但陷入戀愛里面的女人都是無比敏感的。況且，莼紅又是那樣的性子，怎么會發(fā)現(xiàn)不了呢？她的一顆心，從此就漸漸的沉了下去……

    今年冬天的雪特別的多，從入冬以來幾乎就沒有停過。整座京城被白雪覆蓋著，富人歡欣的賞雪，窮人則擔(dān)憂積雪會壓垮屋頂。生活在深宅大院里的女眷們，依舊過著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生活。管家理事的照舊管家理事，無所事事的依舊無所事事。

    今日難得的放了晴，陽光照在屋檐底下掛著的長短不一的冰棱之上，閃亮亮的。積雪還是沒有要化開的意思，依然綿綿密密的覆蓋著庭院回廊和樓閣。莼紅坐在屋子里，看著半敞開的窗戶外面的純白一片，眼神恍惚。屋子里擱著兩個炭盆，里面燃燒著上好的白炭，偶爾發(fā)出噼啪的炭塊炸裂聲。炭灰里面放著一些曬干的橘子皮，取其被炭火烘烤時散發(fā)出來的自然清香味。此時整間屋子里，都彌漫著淡淡的橘子皮味道，聞之精神一爽。

    莼紅這對著窗外發(fā)呆的樣子，蘭香也終于看習(xí)慣了，不再用心勸慰她。反正就算是勸了也沒有用，該怎么做她還是會怎么做。她端了一盞蜜餞金桔泡茶擱在莼紅身旁，輕聲道：“這屋子里整日燃著炭火怪燥的，姑娘喝口橘子茶潤潤喉吧?！?/br>
    莼紅聽了這話，方才回過身來，端起繪著牡丹蝴蝶圖的茶盅來抿了一口那橙色的茶水，而后問道：“老爺回府了么？”

    蘭香點頭不語，莼紅苦笑了一下，道：“他是在夫人那里還是在尤姨娘那里？”

    “老爺回府后只略在夫人那里坐了一坐，現(xiàn)在是在尤姨娘院子里?！碧m香低聲回答道。

    莼紅放下茶盞，扭過頭去繼續(xù)看向窗外，輕聲道：“……他是越來越喜歡她了呢。”說著，便覺得之前喝下去的那口茶水在肚子里做起怪來，于是忍不住干嘔起來。她連忙從袖口里抽出白絲絹帕來捂住嘴，不多時嘔出來的液體便將絲帕完全浸濕了。

    看見莼紅這模樣，蘭香一邊替她拍著背，一邊憂心忡忡的說道：“昨兒個吃午飯時姑娘也嘔了，莫不是……不如告訴老爺，請位大夫進(jìn)府來看一看，避免耽擱了。”

    莼紅放下絲帕，說道：“不可能的，我的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從前在船上的時候，為免麻煩，mama一直都給我們這些人吃一些會導(dǎo)致宮寒不孕的東西。我這輩子是不會有那個福氣的，多半這幾日是生病了。”

    “可是，姑娘的月信，已經(jīng)有兩個多月沒來了……”

    “我身子弱，月信常常不準(zhǔn)的，這你不是知道的嗎？”

    雖然莼紅堅持自己沒有懷孕，但蘭香心中卻始終還是懷疑，于是說道：“即便如此，那也得請位大夫來看一看。這無事總是作嘔，仔細(xì)是個大癥候。姑娘，我這就去找老爺，求他去替你尋位大夫進(jìn)來瞧瞧?！?/br>
    莼紅攔不住蘭香，只得眼看著她匆匆去了。白慕莊還是很關(guān)心莼紅的，當(dāng)下便叫了貼身小廝，去外面請了一位有名的大夫進(jìn)來，替莼紅看診。而大夫診斷的結(jié)果，震驚了一屋子的人。尤其是莼紅自己，瞪大了雙眼顫抖著嘴唇問道：“老爺，你、你說的是真的？我、我竟然有身孕了？”她蒼白的臉頰上泛起潮紅來，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明亮。

    第78章 落雪時落胎

    雖然已經(jīng)有了三個女兒一個兒子，但這一次莼紅的身孕還是令白慕莊喜得直搓手：“是真的， 紅兒， 我們有孩子了！”

    莼紅直愣愣的看著白慕莊， 歡喜得傻了一般。半晌她才潸然淚下，握住白慕莊的手放在胸口， 泣不成聲的說道：“老爺，我真是……真是沒有想到， 還能有今日這般幸福的日子……”

    這一邊莼紅和白慕莊相依相偎，述說情腸，另一邊正院里頭，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白府主母要得到什么消息，自然來得簡單來得快。此時得知了莼紅懷孕的消息的韓潔瑛，臉色看起來很是可怕。她懷里此時正抱著年方五歲的養(yǎng)在她跟前的庶子白斐，手上忍不住一用力，抱得小孩子頓時皺起臉哭了起來。孩子的哭聲驚動了她，如夢初醒一般她垂眸看著孩子，喃喃自語道：“這不可能……”

    寶兒抱過白斐， 將他交給奶娘抱了下去，而后對韓潔瑛說道：“太太何必在意這個？以莼紅的身份，從小便被船上的mama養(yǎng)壞了身子的。就算得幸有孕，也未必能生下來。”

    韓潔瑛定了定神， 慢慢的說道：“她能夠有那個命懷上， 就很有可能有命生下來……誰能保證呢……”

    寶兒遲疑了一下， 道：“其實……也不是頭一次有姬妾有孕， 太太這一次為何如此在意？”

    韓潔瑛眼中寒光閃動：“我不在意，是因為生下了女兒的那兩個我能將她們掌控住，橫豎只是賤妾而已，賣身契還在我手里呢！一個不順心，冒著惹老爺生氣的危險，提溜兩腳賣了出去，老爺又能如何？還能為了兩個賤妾將我休了不成？而那個莼紅——”說到這里她眼里冷意更盛，一片冰天雪地。“老爺替她贖身之后，便將她的賤籍給銷掉了。你們只道她身份低賤，卻不知，人家其實現(xiàn)在是正經(jīng)的良民呢！更何況老爺又心愛她，她更是不知羞恥的日日霸住老爺不放。這樣的人，叫我如何能容？”

    寶兒又問道：“那么，尤姨娘呢？她不止是良民，還是貴妾。太太如此做，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嗎？”

    “尤氏那里，卻是我有些失策了……”韓潔瑛皺起了眉毛來，眉心顯出一個深深的“川”字。“原本以為她也不過如此，老爺再喜歡她，也不會很過分。卻沒料到，進(jìn)府之后，她竟然會越來越好看了。明明人還是那個人，偏偏美貌卻一日比一日更盛，簡直像是吃了仙藥似的……不過，好在她從前在榮國府的時候，曾經(jīng)小產(chǎn)落過胎，當(dāng)時經(jīng)手的又是一位庸醫(yī)。聽榮府下人說，那時她大大的傷了身子?？峙拢院笤匐y有孕了。”說到這里，她的心里又覺得舒服了些。端起擱在旁邊海棠式洋漆小幾上的官窯脫胎白瓷蓋碗，揭開蓋子嗅著茶葉的芬芳，腦子也變得清醒了一些，怒氣壓下去了。

    說白了，她其實當(dāng)初就是想利用尤二姐來壓制莼紅，分一些老爺?shù)男乃?，能分多少算多少。至少，不讓莼紅一家獨大。卻沒料到，事情竟然超出了她的掌控。尤二姐進(jìn)了白府之后，居然還能變得比以前更好看。莫非是他們家的風(fēng)水養(yǎng)人？她氣恨恨的想到。想完了，自己又覺得有些可笑。并且，還有些疲憊。

    終日這樣算計來算計去，到最后，其實也不過是為了保住自己應(yīng)得的東西。何其可悲，何其可憐？

    想著自己日漸式微的娘家，她放下茶盞伸手撐著額頭，深深的嘆息了一聲。

    寶兒輕手輕腳的撤下殘茶，換上熱騰騰的新茶，然后開口問道：“那么，莼紅那里……”

    韓潔瑛抬起眼來，對著燭火彈了彈指甲，冷然說道：“不能叫她將孩子生下來，若是有可能，這一次，或許可以連禍根一起除掉?！?/br>
    一陣?yán)滹L(fēng)忽然掀起厚厚的猩紅色氈簾，吹到寶兒身上，使得她打了個冷戰(zhàn)?！敖衲昃购盟票热ツ旮湟恍??！彼匝宰哉Z的說道。

    莼紅有了身孕，對生活有了盼頭，便不再像前一段時間那般終日愁眉不展了。她豐潤了一些，臉上時時帶著溫柔的笑意，開始自己動手做一些小衣服什么的。就算是知道老爺又去了尤姨娘那里，她也不再介意了。一顆心，完全放在了腹中的胎兒身上。夫人雖然不待見她，但府中卻是養(yǎng)活了三位庶女并一位庶子的。因此，她倒也不覺得夫人會容不下自己這一胎，一點兒戒備的意思都沒有。蘭香倒是偶爾會擔(dān)憂一下，但看夫人那邊紋風(fēng)不動的，懸起來的心也就放了回去。

    白家滿府上下，只有夫人院子里有個小廚房，偶爾做點夜宵點心什么的。所有的人都是在大廚房里取飯菜回去吃，沒有例外的。自從莼紅懷孕之后，胃口變得很怪，又餓得很快。有時候半夜被餓醒了，偏偏大廚房早已經(jīng)熄了火，要不到吃的了。她向白慕莊抱怨了兩次，白慕莊便跟韓夫人說，給莼紅也在院子里立一個小廚房。韓夫人聽了，也沒有不高興什么的，只吩咐賬房支了銀錢，將小廚房給莼紅建了起來。從此以后，莼紅要吃的喝的，就方便多了。

    這一日，小廚房照舊做了莼紅這段時間喜歡的酸菜野鴨子粥，熱氣騰騰的端了上來。莼紅自懷孕后胃口極好，當(dāng)下便就著幾碟小菜，將那一碗鴨子rou粥吃得干干凈凈的。卻沒料到，剛放下碗筷后不久，她便感到小腹墜痛起來。緊跟著，底下便見了紅。

    見此情景，蘭香臉都嚇白了，忙出去找人求救。此時老爺上朝尚未回府，她只得咬了咬牙，前去求見夫人。行至正院門口，說了自己的來意，看著那守門的小丫鬟不緊不慢的去了。她的心里，不祥的預(yù)感愈發(fā)深重。

    站在門口等了好一陣子，那看門小丫鬟方才回轉(zhuǎn)，說道：“夫人正在見客呢，你且再等等?！?/br>
    蘭香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忙道：“實在是等不得啊，我們姑娘痛得在床上打滾呢——還請jiejie再去通稟一聲吧！”說著，這才想起來什么似的，從袖口里取出幾枚碎銀子塞進(jìn)小丫鬟手里。

    小丫鬟得了賞，臉上便有了些笑意，道：“也罷，我便再去通稟一次。見與不見，還看夫人的意思。”說著，轉(zhuǎn)身又走了進(jìn)去。這一次又等了不短的時間，她方才出來，說道：“夫人叫你進(jìn)去呢！”

    匆忙謝過了小丫鬟，蘭香急急的走了進(jìn)去。來到正屋暖閣之中，她看到夫人端坐在炕上，另一邊坐著一位眼生的姑娘，想來就是今日夫人要招待的客人了。夫人微微蹙著眉，說道：“你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非要在這個時候見我？”

    蘭香屈膝施禮，語聲中帶著泣音，將莼紅的事情說了，末了又道：“還請夫人發(fā)發(fā)慈悲，請一位大夫來替我們姑娘看一看，耽擱不得了?！?/br>
    聽了蘭香的話，韓夫人臉色變了，忙道：“怎會如此？你們姑娘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該吃的東西？”

    “并沒有，無非就是些小廚房做的吃食——還請夫人快些叫人去請大夫吧！”蘭香急得跪了下來，對著韓夫人連連磕頭。

    “你這是做什么？快起來吧，去陪著你家主子，我這就叫人去請大夫?！表n夫人親手將蘭香扶了起來，末了又扭頭對站在一旁的寶兒說道：“你都聽到了？快出去叫人吧。”

    寶兒點頭答應(yīng)著去了，蘭香滿臉感激的對著夫人謝了又謝，這又才急急的往回趕，也不知道姑娘現(xiàn)在怎么樣了……

    一走進(jìn)屋子，蘭香的心便沉了下去。整間房里彌漫著nongnong的血腥氣，床上湖綠色的褥子紅了一大片。躺在那上面的莼紅面色白得像是紙一樣，緊閉雙眼，一聲兒也不吭了。守在一旁的小丫鬟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看到蘭香進(jìn)來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忙忙的說道：“蘭香jiejie，你快來看看，姑娘的樣子嚇人得緊……”

    蘭香走到床邊細(xì)看，發(fā)現(xiàn)莼紅的胸口還在微微起伏著，不由得松了一口氣。此時她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著。時間流逝得如此的緩慢，時時刻刻都在煎熬著她。所謂熱鍋上的螞蟻，也不過如此了。

    在蘭香焦急的等待中，大夫終于進(jìn)了門。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躺在床上的莼紅痛苦的呻/吟了一聲，身下鮮血急涌。嚇得小丫鬟大哭起來，蘭香也雙腿一軟坐在了地上，周身都被森森的寒意籠罩住了。

    莼紅的胎，自然是沒有保住。大夫搖著頭走出來，對坐在外面的韓夫人拱手說道：“……請恕老朽無能為力。”

    韓夫人一臉戚容，問道：“大人呢？可有礙？”

    大夫遲疑了一下，道：“怕是，難了?！?/br>
    韓夫人取出絹帕擦拭了一下眼角，道：“為何她竟如此命苦？唉，老爺回來知曉了，不知得有多傷心……”

    第79章 莼紅終殞命

    韓夫人這話說完的時候，停了大半天的雪花， 又開始在天地間飛舞起來。紛紛揚揚， 扯棉搓絮一般， 又潔白又干凈，不像這人世間。

    白慕莊回府的時候， 帶著幾分微醺。因為下朝之后和幾位相得的同僚到酒樓里喝了幾杯，此刻臉上帶著薄紅， 眼睛卻亮得很。迎著漫天飛揚的雪花下馬進(jìn)門，一個人影驀然沖出來，嚇了他一跳。定睛一看，卻是蘭香。白慕莊將心里的怒氣壓了下去，問道：“你在這里作甚？我回來了，自然會去看紅兒的，卻是無需你在這里守著?！闭f到這里，不禁語氣冷了下去。

    婦道人家，有時候就是心思太多，有些煩人了。他如是想到。

    紛飛的雪花之中， 蘭香瑟瑟發(fā)抖，臉色泛青，抖著嘴唇聲音嘶啞的說道：“爺，快去見姑娘最后一面吧。”

    “什么？”白慕莊明明聽清了對方的話， 可卻一時難以理解其中的含義?！澳銤M嘴胡咧咧些什么？是不是我回來晚了， 紅兒生氣了？”

    蘭香木愣愣的回答道：“……孩子沒有保住， 姑娘也撐不下去了。爺， 快走吧。遲了，或許就來不及了……”

    這一次白慕莊終于理解了蘭香的話，他猛的伸手撥開她，拔足便朝著莼紅的院子那邊跑去。因為跑得太急，險些摔倒在雪地之中。直到他喘著氣來到那熟悉的院門口，卻忽然不敢再邁步向前了。仿佛這一步走下去，有些什么東西，便會破碎掉了。

    寒風(fēng)卷著雪花直往人身上撲，門口掛著的燈籠劇烈搖晃著，光影斑駁搖曳。踏著破碎的燈光，他邁步向前，走進(jìn)了猶自充斥著血腥味的房間。屋子里其他的人他仿佛看不見了，一時間，眼底只能容納下床上那氣息微弱的女子。

    本來是卓爾不群的一朵幽谷里的蘭花，落到他手中，他竟然將她養(yǎng)得枯萎了……

    痛苦的閉上眼，又迅速睜開。他緩步走到床邊半跪在踏板上，握住她冰冷的手，喚道：“紅兒，我回來了……”

    接連喚了好幾聲，莼紅卻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白慕莊心臟一陣抽搐，忙伸手去試探她的鼻息。觸/手之間，冰冷一片。他頓時雙膝一軟，跌坐在地，淚如泉涌。

    她竟是沒有等到他回來。

    哭了一陣子之后，白慕莊抬起衣袖擦干眼淚，問那守在一旁，縮成一團(tuán)的小丫鬟：“紅兒臨走之前，都說了些什么，叫了什么人沒有？”

    小丫鬟結(jié)結(jié)巴巴的回答道：“就是……一直在喊著娘親，還有痛什么的……”

    白慕莊問道：“沒有喚我嗎？”

    小丫鬟道：“沒有?！?/br>
    聞言，白慕莊不禁呆住了，不多時又道：“紅兒想必肯定是喚過我的，興許你是一時聽岔了?！?/br>
    小丫鬟低下頭去，聲如蚊吶的回答道：“奴婢心慌意亂的，興許的確是一時聽岔了……”

    此時蘭香也趕了回來，見莼紅已逝，不禁撫床大哭起來，聲聲如杜鵑泣血。白慕莊不忍再聽，便走了出來。外面屋子里，韓夫人正坐在炕上，拿著絹帕拭淚。

    白慕莊走到另一端坐下，沉默不語。韓夫人抬起泛紅的眼睛看向他，說道：“莼紅既無福再伺候老爺，是她沒有這個命。老爺也不要太過傷心了，仔細(xì)身子。唉，可憐了她腹中那個孩子……”

    白慕莊沒有說什么，又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為何好好的人，不過大半日的時間就沒有了呢？你且將事情經(jīng)過細(xì)細(xì)告訴我，不得有隱瞞之處?！?/br>
    韓夫人聞言，便將事情逐一道來。白慕莊聽了，不禁大怒，拍著桌子說道：“怎會吃了一碗粥便壞了身子？一定是粥食有問題！那粥是誰做的，有哪些人經(jīng)過手，給我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