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第72章 韓夫人上門 二丫聞言,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 道:“自然是愿意的?!贝遄永锝凶龆镜男」媚锞陀泻脦讉€, 這個名字, 她自己也不喜歡。再說,她也明白。如今自己就是眼前這位尤姑娘的人了。主人要替自己取名, 哪里有自己不樂意的道理? 尤二姐抬起眼,看見花圃里面鮮花開得正好, 于是便笑道:“就叫做花開,如何?” “花開……”二丫眨了眨眼,覺得這個名字怪有意思的,聽起來就有種喜氣洋洋的感覺,于是忍不住笑了:“多謝姑娘,我,不,奴婢很喜歡這個名字。” 花開看起來有些怯懦,其實,腦子還是挺聰明的。一般該做的事情, 稍稍教一教,就會了。這一點令尤二姐感到十分滿意,畢竟買她來不是僅僅用來做慈善的。人生在世,過得好與不好, 還得看自己。腦子聰明的人, 總是容易過得比較好一些。 在尤二姐教導花開各種事務的時候, 另一邊她不知道的地方, 卻發(fā)生了一件與她息息相關的事。 戶部新任的白侍郎府邸,就在新貴云集的東大街。左鄰右舍,非富則貴。一水兒都是高大的白粉墻,碧色瓦片,紅漆大門??雌饋?,分外有氣勢。袁婆子來到白府門外下了馬車,屏氣凝聲,小心翼翼的走到角門邊,向門子道明了自己的來意。在她身后的馬車里面,走下來六七個身穿布衣的小丫頭。一邊竊竊私語著,一邊打量著四周高大的粉墻。聽到聲音,袁婆子轉過身來狠狠瞅了她們一眼,小丫頭子們方才閉上了嘴,安靜下來。 不多時,得到允許的袁婆子便帶著小丫頭們進了白府的角門。一路經過重重回廊,來到了白府的小花廳。進得門來,看到上方端坐著的韓夫人,袁婆子遙遙的便福下/身去,滿臉堆笑的問好。韓夫人微微笑了笑,說道:“不必多禮了,人都帶來了么?” 袁婆子忙回答道:“都帶來了,夫人可要過一過眼?” 韓夫人擺擺手道:“不必了,前些日子不是已經看過了嗎?”說完看向站在身旁的長相富態(tài)的一名婆子,道:“你帶那些小丫頭們下去,教一教她們基本的規(guī)矩?!?/br> 那名婆子答應著,施禮過后便退出去了。這邊韓夫人卻輕嘆一聲,抬起手來撐住了額頭。她約莫三十來歲的樣子,皮膚細白,五官平淡,但氣質很好。一見即知,受過良好的教養(yǎng),正是官宦富貴人家做主母的好人選。此時她眼中微帶輕愁,像是在為什么事煩心的樣子。 袁婆子見了,小心翼翼的問道:“夫人可是有什么心事?” 韓夫人撩起眼皮看向她,說道:“還不是為了我們老爺的事煩心。人都說做大家子主母極好,豈止其中各種煩憂,不足為外人道也。” 袁婆子聞言只得陪笑,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她不說話,那邊韓夫人卻繼續(xù)說了下去:“說起此事,或許你可以幫上忙,也未可知?!?/br> 袁婆子一臉的誠惶誠恐,道:“不知是什么事,若能替夫人出上幾分力,那可真是我老婆子的福氣了?!?/br> 韓夫人笑了笑,示意袁婆子坐下。袁婆子再次屈膝施禮,斜簽著半個身子坐了下來。只聽韓夫人開口說道:“我們老爺的脾性,想必你也知道一二,最愛絕色佳人相伴。否則,飯也吃不香,覺也睡不好。如今府中幾個姨娘通房,一個個都是燒糊了的卷子似的,看不進眼里。往日在東南的時候還好,如今來了京城,與別家的嬌妾美婢一比,更是看不下去了。我差人尋訪著,卻是佳人難覓。你慣常是走家串戶的,認識的人多,可有什么好的人選嗎?只要是相貌好,性子柔順就行。其他的,都不是問題?!?/br> 聽著韓夫人的話,一個美人兒的容顏,逐漸浮現在袁婆子眼前。待到韓夫人的話說完了,她忙笑道:“夫人若是前幾日問我,我還真幫不上什么忙。恰恰今日,我卻正有一位人選,要推薦給夫人?!?/br> 聞言,韓夫人精神一振,坐直了身子朝袁婆子看去??雌饋?,她倒是真的為他們家老爺擔憂著。該說她是太過賢惠了呢,還是心太大了呢?總之,感情這種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今日天氣甚好,碧藍如洗的天空萬里無云,唯有金燦燦的陽光灑落下來,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趁著天氣晴好,尤二姐帶著花開在院子里切蘿卜,預備要曬蘿卜干。白生生胖乎乎的大蘿卜,一刀切下去,汁水四溢,散發(fā)出微帶辛辣的清香。曬干了之后,無論是腌漬,還是用來燉湯,都十分美味。正忙碌著,忽然院子的門被敲響了,外面?zhèn)鱽硪粋€似曾相識的聲音,高喊道:“尤大娘在家么?” 放下菜刀,將卷起的袖子放下來,尤二姐走到門口,揚聲問道:“我母親出去買菜了,請問你是誰呀?” 那聲音頓了一頓,笑著回答道:“原來是二姐兒呀,我是袁大娘,你不認得我的聲音了?” “袁大娘么?真是稀客,快請進。”一邊說著,尤二姐一邊抽出門閂,將兩扇舊木門打了開來。門外除了笑吟吟的袁婆子之外,還站著一位眼生的太太,身后跟著兩個穿著相仿的丫鬟。 看到陌生人,尤二姐臉上微露詫異之色,但仍然帶著笑意:“袁大娘,請問這位是?” 袁婆子邁步進門,很是親熱的挽起尤二姐的胳膊,笑道:“這位便是那日我曾提起的,白大人家中的韓夫人了。這不,她聽我說起你,便想來見一見,你可是嫌我們太冒失了?” 無緣無故的,堂堂一位侍郎夫人親自來見她作甚?尤二姐心里升起疑惑,面上卻不動聲色,很是熱情的招呼眾人進屋,而后又親自奉茶??粗β档纳碛?,韓夫人拿出手帕狀似擦拭著臉上的汗水,其實一雙眼睛卻在帕子底下細細的打量著她。越看,便越是滿意。 很美麗,但,并不是讓人不能忍受的過分的美麗。這,正是她想要的人選。 這樣的女子,夫君會喜歡的。但,并不會沉迷進去。這樣的狀態(tài),正是她所要的。 今日因為在家里勞作,尤二姐頭上只挽著一個簡單的圓髻,一應首飾俱無,卻越發(fā)顯出她那“清水出芙蓉,天然去修飾”的清麗。身上穿著一件半舊的薄荷綠對襟絹衫,腰肢纖細不盈一握。下面系一條蔥綠色縐紗褶子裙,微露腳上一雙天青色素面繡鞋,亭亭玉立得像是一枝半開的新荷。陽光從窗戶里照進來,她臉上細細的絨毛都可以看見,卻看不見一個清晰的毛孔,真堪稱膚如凝脂吹彈得破。藏在手帕里面的韓夫人的眼中,滿意的神情都快要溢出來了。 原本尤二姐的心中還因為驟然上門的客人而生出了疑惑,但并不需要很長的時間,她便明白了此事的由來。該順水推舟嗎?這樣做,真的便能完成原身的心愿嗎?可是,人家的原配正室,還好端端的坐在那兒呢!而自己自然更不可能干出無端端害人性命這種缺德事了。就算是這位夫人以后出事了,身為妾室,也是幾乎不可能被扶正的。一般要臉面的人家,寧可再娶一位繼室,也不會將家里的小妾扶為正妻,丟不起那人。更何況,尤二姐本身要的是比王熙鳳更高的身份。就算是成為了白侍郎的正室夫人,也談不上比王熙鳳的身份更高吧?難道說,以后白侍郎會爬到一個極高的位置么?……那么,事情究竟會如何發(fā)展下去呢?她心中揣測著,耳邊卻又響起了前些天那算命先生的話來。也許,應該相信他。畢竟,人家可是大能呢,真犯不著欺騙自己…… 這一邊,袁婆子跟尤二姐閑話了幾句之后,韓夫人便與她攀談起來。見她態(tài)度落落大方,言語和順,心中更加滿意了。但這種事不好跟本人直說,便只能跟她的母親商議了。 待到尤老娘買了菜回到家中之后,見到稀客降臨,也是十分詫異。袁婆子眼珠一轉,拉住尤二姐的手說道:“哎喲二姐兒啊,我看你們家的咸菜做得真是好,聞著怪香的,不知你可愿意教一教我???” 全身沐浴在金色陽光里的尤二姐笑了一笑,回答道:“自然愿意了,大娘請隨我到廚房里來吧,我細細的說與你聽?!?/br> 袁婆子巴不得這一聲,當下便攜了尤二姐出了門,將屋子留給了韓夫人和尤老娘。尤老娘是老于世故的人,心里已經有幾分明白了韓夫人的來意。聯想起那日算命先生的話,心中已是有了五分愿意。其他的,還得看韓夫人的態(tài)度了。 見屋子里再沒有了其他無關的人,韓夫人便堆起笑意,看向尤老娘問道:“敢問大娘,令愛青春幾何?” 第73章 成為了貴妾 尤老娘道了聲不敢,而后回答道:“二姐兒年紀已經不算小了, 過完年, 便是二十一歲?!?/br> 韓夫人點了點頭, 道:“正值青春年華啊?!上嗫戳巳思遥俊?/br> 尤老娘聞言,心中微微一跳, 面上卻兀自撐著,沒有露出什么來。又與韓夫人說了幾句話之后, 她借口要如廁,離開堂屋后徑直朝著廚房走去。光線不佳的廚房中,尤二姐正與袁婆子假惺惺的談論著咸菜的做法,看到尤老娘進來,兩個人不約而同的住了嘴。 尤老娘看著袁婆子,拍著膝蓋說道:“好我的個老jiejie哎,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先給我交個底?胡麻麻的領著個人進來,也不怕嚇壞了我們二姐兒?!?/br> 袁婆子尷尬的笑了笑,解釋道:“我原也不知道韓夫人竟是如此心急, 早曉得,一定先跟你們通個氣?!以谶@里給二姐兒賠罪了,還請你們不要見怪?!闭f著,便要福下/身去。膝蓋還沒彎下去, 尤二姐便拉住了她, 笑道:“這話怎么說的?哪里能讓你老人家給我賠罪施禮呢, 怕不折了壽的。” 三人又謙遜了一回, 而后袁婆子道:“依我看啊,這事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事。白大人年紀不算大呢,不過三十許人,尚算得上年輕有為。二姐兒過去即是良妾,在他那些妾室通房里,算是頭一份兒的。除了夫人,沒有人比你大。你又如此年輕美貌,還怕抓不住白大人的心?到時候生個一兒半女的,終生便也算有靠了?!?/br> 生個一兒半女?尤二姐微笑不語,心里卻知道這事是不行的。且不說尤二姐的身子要受孕是很難了,就算沒有問題,她也是不會陪那位白大人上/床的。做個任務而已,還能把自己給賠進去了嗎?無非,便是學著上一回對待皇帝那般,給他編織一個無比美好的春/夢罷了。到時候,你開心,我也歡喜。 尤老娘又說起韓夫人所問之事,眉間帶著愁容,說道:“二姐兒啊,此事可如何是好?” 尤二姐輕描淡寫的說道:“如何是好?照實說便是了。” 尤老娘聞言大驚:“這可怎么行呢?要是他們知道了你從前進過榮國府,這樁事怕就要黃了?!?/br> “遲早他們都會知道的?!庇榷愕?,“與其進了他們家才被翻舊賬,還不如一開始就攤開來講。若是他們介意,黃了就黃了吧。離開這碗菜,還辦不成席了不成?” 尤老娘見尤二姐打定了主意了,只得郁郁而去?;氐椒恐?,韓夫人再問起此事的時候,她便照實將尤二姐進過榮國府的事說了出來。果然,一聽見這事,韓夫人臉上的殷切神情便淡了許多,問道:“榮國府近些年來雖在走下坡路了,可到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怎么你們二姐兒竟出來了呢?” 尤老娘半遮半掩的,吐露了幾分實情:“還不是因為那位璉二奶奶,實在厲害。我女兒進去沒多久,便不明不白的小產了一回。再繼續(xù)留下去,還不得把命斷送了?因此,我們娘兒倆商議之后,便要了放妾書,離開了他們府邸。” 韓夫人曲著纖長白潤的手指,輕輕的敲著榆木桌子。一下一下,很有節(jié)奏感的,仿佛也敲在了尤老娘的心上。她面上帶著有些懦懦的笑意,撩起眼皮來,覷著韓夫人的神情。只覺得比起先前來,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她心里不由得埋怨起女兒來,主動告訴人家干什么呢?還不如先瞞著,等到生米煮成了熟飯,他們家便是后悔,也來不及了?,F在可好,這事情眼看著就要泡湯了…… 這邊尤老娘腹誹著尤二姐,那邊韓夫人已是站起身來,用雪青色繡著梅蘭竹菊的絲帕擦了擦臉頰,笑道:“叨擾了你們這半天,我也該回去了?!?/br> 尤老娘忙跟著站起來,留客道:“夫人乃是貴客,怎的不留下用飯便要走呢?卻是我們招待不周了?!?/br> 無論尤老娘怎么說,韓夫人已是決意要走。行至門口時,看見客人離開的尤二姐也走了過來,微微屈膝施禮道:“夫人慢走。” 看著尤二姐溫和美麗的容顏,憾意在韓夫人心中升起。她定定的看了尤二姐兩眼,微笑著與她們告別了。等到韓夫人和袁婆子的背影消失在道路轉角處之后,尤老娘方才開口對女兒說道:“二姐兒啊,依我的意思,先瞞著她們才好?,F在你看可好了,好好的一樁親事,已是告吹了。以后這樣的好機會,怕是難遇上了?!?/br> 尤二姐面上毫無遺憾之色,道:“哪里就非得在一棵樹上吊死不可了?再說,事情未必就像母親想象的那樣糟糕。或者,尚有轉圜余地,也未可知?!?/br> 尤老娘聞言,心里再次燃燒起希望來:“依你看來,事情尚有可為么?” 尤二姐道:“且再看看吧?!?/br> 數日之后,白侍郎府邸正院之中。 剛剛沐浴過的韓潔瑛坐在花梨木梳妝臺前,端詳著鏡子里面自己尚帶著水汽的容顏。身后站著她的心腹大丫鬟寶兒,拿著大帕子小心翼翼的擦拭著她的頭發(fā)。她的發(fā)質不算好,細軟微黃,又容易脫落。因此每次洗發(fā)之后,都要擦拭老姜熬的汁水,用來保養(yǎng)頭發(fā)。寶兒將她的頭發(fā)擦得半干之后,便拿羊角梳蘸了姜汁,動作細致的一遍遍梳理著她的長發(fā)。生姜那微微辛辣的味道,充斥在整個房間之中。 腰圓大鏡子里,女子的皮色雖然還算細膩白皙,奈何五官太過平淡,氣質有余,麗色不足。看著看著,韓潔瑛煩躁起來,抓起梳妝臺上一根羊脂玉簪子,砰地一聲擲了出去。砸在鏡子上,幾乎將那鏡子砸出裂縫來。 “這些日子,老爺還留戀在那歌女房中么?”她開口問道。 寶兒覷著鏡子里面夫人的神情,小心回答道:“可不是么?也不知那種下/賤玩意兒有什么好的,將老爺迷得五迷三道的,叫人看了便生氣。夫人其實也不必將這事放在心上,不過是個玩意兒罷了。等老爺的新鮮勁兒過去了,她也就是秋后的螞蚱——蹦跶不起來了。” “哪怕是個玩意兒,那也是被老爺放在心上的玩意兒。”韓潔瑛冷笑著說道?!暗刃迈r勁兒過去?到了那個時候,黃花菜都涼了!你沒聽那小賤蹄子說嗎?說我這個位置,遲早是坐不穩(wěn)的。我呸!就算我坐不穩(wěn),也輪不到她一個歌女來做,什么東西!” 見夫人動了真怒,寶兒垂下眼睛不敢答話了,生怕那火燒到自己身上。頓了頓,韓潔瑛像是在跟寶兒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喃喃說道:“賤/人,還得賤/人去治……” 寶兒忙道:“夫人前些日子見過的那個尤二姐,莫非不合適嗎?” 韓潔瑛道:“其實倒也合適,不過,她從前是跟過人的,而且,還曾經小產過。這么一來,在老爺面前便有些說不過去了。” 寶兒低聲道:“其實,若是我們不說出去,老爺又怎會關心這些小事呢?就算是以后知道了,到那時候想必尤二姐在老爺心里也有一點位置了。如此一來,想必老爺是不會太過計較的。若是追究起來,夫人只管說自己也是被人騙了,自然無事?!?/br> 韓潔瑛若有所思的說道:“你這話,也有些道理……的確,我尋訪了這么些時日了。能在姿色上壓那賤蹄子一頭的,也就只有那尤二姐了……” 就在韓潔瑛跟寶兒談論起尤二姐不久之后的一天,袁氏婆子,便又來到了尤家。說完自己的來意后,她笑開了滿臉的皺紋,道:“二姐兒,不是我說,這樣的好事,打著燈籠也沒處找去。雖然你是花朵一樣的人兒,可到底從前有那么一樁事,再想嫁人,可就難了。如今韓夫人不在乎你從前的經歷,愿意替她們家老爺納你進門做良妾,可不是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么?” 尤老娘聞言也笑開了,正要開口,卻被尤二姐搶先了。只聽她慢條斯理的說道:“良妾,我卻是不做的。要做,便做貴妾?!?/br> “這……”袁婆子面露難色,心里暗罵尤二姐貪心不足蛇吞象?!百F妾這種事,本就少見。更何況官宦人家呢?這種事傳出去的話,可不大好聽的。恐怕,韓夫人是不會答應的。不如,我再替你們說說,叫他們家多拿出一些錢財來作為補償,你們看如何?” 尤老娘正要點頭答應,卻被尤二姐擺手制止了。她對袁婆子說道:“這事斷無轉圜余地,煩請袁大娘告訴白家人一聲。若是做不了貴妾,我寧可在家里終老一生。左右傍身銀子我還有,也不愁生活難以為繼?!?/br> 見尤二姐決心甚篤,袁婆子也無可奈何,只得答應著去了。三日之后,她帶來了白家的回信,答應了尤二姐的要求。 第74章 進了白家門 初初聽到袁婆子帶來的尤二姐的要求之時,韓潔瑛是非常生氣的, 也忍不住斷了要納尤二姐進門的想頭??删o跟著的, 便是那個名叫莼紅的歌女愈發(fā)放肆的狀況, 簡直氣得她七竅生煙。想來想去,反正左右良妾也是做, 貴妾也不過說出去好聽點,何不答應了尤二姐的要求呢?于是, 她再一次找來袁婆子,讓她轉告尤家,說自己答應她們的要求了。 尤二姐被抬進白府的那一天,下著蒙蒙細雨。天空是陰沉沉的灰色,帶著一點幾不可察的淡藍。她坐在桃紅色的小轎子里,聽著行至側門之時白府來人放的一小串鞭炮那悶悶的聲音,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因為是貴妾,可以帶一兩個人進來,她便將小丫鬟花開帶了過來,此刻正挽著個包袱走在轎子后方呢。轎子來到門口后便停了下來, 轎外傳來權充喜婆的袁婆子的聲音:“二姐兒下轎吧,我扶你進去。” 桃色氈簾被掀開,里面款款走下一位麗人,仿佛一道陽光穿過云層灑落下來, 照亮了潮濕的陰雨天。蓋頭是沒有的, 因此, 眾人完全可以將這位白家新進門的貴妾尤氏看個清楚明白。她穿著一身絳紅色綢緞衣裙, 其上繡著百蝶穿花,繡工相當不錯。由此可見,白家當家太太對于這位貴妾,還是很重視的。她頭上挽著繁復的牡丹髻,那發(fā)髻厚沉沉的,黑得發(fā)亮,可見本人發(fā)質極好。發(fā)髻上插著金鑲玉觀音滿池嬌分心,據看熱鬧的白府的婆子說,都是揭實枝梗的,老值錢了!兩邊的鬢花亦是純金打造,精致的牡丹蓮紋形狀,愈發(fā)映襯得她面色像是白玉一般,毫無瑕疵。描繪得細細長長的秀眉底下,一雙秋水眼兒微微一動,便是萬種風情在其中,十分引人注目。有位出來看熱鬧的大丫鬟心中又羨又妒,禁不住開口對身旁的人說道:“也不過如此嘛,能跟莼紅比?” 站在她身旁的婆子瞥了她一眼,道:“什么眼神兒哦?依我看,這位新進門的姨娘,比那位莼紅有風情得多!你不知道,男人啊,就好這一口兒!” 那大丫鬟聽了這話,還是不服氣,又道:“mama欺我沒見過那位莼紅姑娘呢?要我說,論起五官的精致程度來,莼紅可是比這位尤氏姨娘強得多了!” “莼紅是生得好,這我承認?!蹦瞧抛诱f道,“可是論起周身的風情來,卻是這位尤姨娘強得多了?!?/br> 那大丫鬟搖了搖頭:“夫人想讓這位新姨娘跟莼紅打對臺戲,我看是難了?!?/br> 婆子嗤笑起來,道:“這么說,不過是因為你心中帶著偏見罷了。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別說這位新姨娘自有她的吸引人處,就算沒甚好的,也能讓老爺冷落那莼紅好一段時間。不信,我們走著瞧好了?!?/br> 這邊的人說些什么,尤二姐自然是聽不到的。就算聽到了,也不會放在心上。進了白府之后,她便被幾個丫鬟引著,去往正院,拜見夫人。 自己找來的人,韓潔瑛自然不會難為。她爽快的喝了尤二姐敬的茶,拿了厚厚的紅封兒給她,而后說道:“本來老爺答應過我,今日會留在家中。豈料臨時有事,便外出了,卻是有些委屈你了。”說著,眼底深處迅速滑過一道恨色,幾不可察。 尤二姐笑道:“婢妾沒有什么委屈的,多謝夫人費心?!彼匀幻靼资虑闆]有韓潔瑛說的這么簡單,多半,是那莼紅想出來的主意,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呢! 拜見過了夫人,尤二姐便被帶倒了西南角一處小院落里。領路的魏mama微笑著對她說道:“這里便是姨娘以后的住處了,單獨一個小院落,可是清凈得很,少了許多嘈雜。其他的幾位姨娘可沒有這份福氣,都是擠在一個院子里的??梢姺蛉丝粗匾棠铮棠锩靼讍??” 尤二姐笑道:“多謝夫人的好意,婢妾自當一心一意,以夫人馬首是瞻?!闭f完,從袖口里取出一個沉甸甸的荷包,雙手遞給了魏mama?!靶┰S心意,還請mama笑納?!?/br> 魏mama接過荷包,又叮囑了幾句之后,便離開了此地。尤二姐站在院子里打量了一會兒四周,便提起裙擺拾級而上,推開正屋的門走了進去。屋子里面看起來還是精心收拾了一番的,東西都是簇新的。進入臥房,她看見一張紅木螺鈿敞廳床上掛著紫羅色的輕紗帳幔,如夢如幻。兩邊小銀鉤子上各吊著一只竹編小花籃,里面裝著滿滿的鮮玉簪花,香氣沁人。床上的被褥枕靠等物俱是齊整的,一水兒鮮麗的緋紅色??雌饋?,很是喜慶。 花開也跟著打量屋子里的陳設,眼里露出喜悅之色,開口說道:“這里布置得真好看,姑娘,看來夫人很是看重咱們呢!” 尤二姐聞言,笑而不語,邁步走到洋漆八仙桌旁邊坐了下來。她看了看桌上的菜色,拿起筷子,夾了一只水晶包放進了嘴里?;ㄩ_見狀,問道:“姑娘,你不等老爺了嗎?” 尤二姐咀嚼了一陣子,將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之后方才回答道:“今兒晚上,老爺怕是未必會來呢。” 花開不解:“怎么會呢?今兒個這樣的日子,老爺都不過來,豈非既不給姑娘面子,也不給夫人面子?” “在這座府邸里,他是一家之主。只要他樂意,誰的面子他都可以不給?!庇榷阈α诵?,如是說道。“忙了大半天了,還只在剛起身時喝了一碗粥,你也來一起吃吧?!?/br> 這邊院子里尤二姐和花開美滋滋的吃飯,而東北邊一所院落里,卻是另外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