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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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駿馳在太延攝政多年,根底深厚。這朝堂之上,泰半的臣子皆是他的人。那剩下的人里,也有二分之一乃是費先生的門生。 以是,蕭駿馳下獄這些日子,朝堂上一片混亂。以徐正為首的群臣,皆進言要免了蕭駿馳死罪;更有那遠在郡縣的刺史、別駕,竟直接拒聽號令,不遵天子之言。 朝臣口口聲聲說“競陵王雖有罪”,但“念在攝政多年、勞苦功高”,因而可“功過相抵”,至多免去一個攝政之權(quán),遠發(fā)競陵,讓他做個閑散無權(quán)王爺便是。 如此一來,魏國上下便亂了套。毫州王進不來這攝政王府,也無法得到那魚符,手無重兵,也不敢做出什么大事來。 最令人驚愕的,則是姜靈洲的父皇竟真的趁著這魏國空虛之時,在齊魏接壤之鎮(zhèn)點起兵來,還將自己的二弟遣往了邊疆,一副躍躍欲試、急待發(fā)兵的模樣。 沒了能征善戰(zhàn)的競陵王與玄甲軍,魏國又以何物對抗齊軍?這時,就連百姓,都嚷著要放那戰(zhàn)功赫赫的競陵王出來。 內(nèi)亂外患,毫州王想必是頂不了多久的,更何況是從未碰過政務(wù)的蕭武川。用不了多久,蕭駿馳便能全須全尾地出來了。 聞言,姜靈洲松了一口氣,不知該作何表情。 這一路出宮,她的疲乏勁又上來了,便撐著額頭說了句“我乏了”。 于是,當夜她便歇下了。 此后,連著數(shù)日,她都成日、成日地坐在庭院里的花蔭之下,只因此處能一眼看到王府的門口。勿論是日頭高照的白天,還是新月西升的夜里,她都似一樽泥偶塑人一般,坐在那兒不怎么動彈。因為心思憂慮,是以胃口也不佳。飯菜只動了一兩筷,便擱下了。 路過的侍婢見了,不免有幾分揪心。只是,她們也知道,競陵王妃是勸不走的。 第四日入夜,姜靈洲又坐在了庭院里。 蒹葭提了一盞燈籠,侍立在她身側(cè)。那燈籠火明晃晃的,映得她面頰微生暖光。庭院里有一方池塘,塘波粼粼,映著散碎月色,明晃晃的。 姜靈洲以手托腮,半寐半醒間,只覺得那池塘里有什么東西,便道:“白露,你去看看,那池塘下邊是不是有一串佛珠?” 白露走過去,踮起腳尖一瞧,果真如此:“哎呀!這不是王爺手上的佛珠么?婢子還想著王爺怎么不再戴那佛珠了,原來是掉到這水塘子里來了。” 姜靈洲聽了,便命人將那串佛珠撈撿了上來,洗凈積淤,又在佛前重新請了光。她將這串念珠捏在手里,再坐回庭院之中時,心下便安穩(wěn)了幾分,好似握著那人的手似的。 過了一會兒,她便覺得有些困倦,對蒹葭道:“我小睡一會兒。到了熄燈之時,若王爺還未回來,便把我叫醒吧?!?/br> 蒹葭有些擔心她會著涼,便將一件胡粉色的外衫披在了她肩上,又用身子替她擋著風。沒一會兒,姜靈洲便趴在小石桌上睡著了。 她夢里的光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如走馬燈一般。一忽兒,她便在半夢半醒間,察覺到蒹葭似乎握了握她的手腕兒??墒禽筝绲男乜冢衷鯐敲磳捘??這人絕不是蒹葭。 一瞬之下,姜靈洲便醒了過來。 第一眼,她便瞥到蒹葭立在對面的游廊口,手里的燈火明晃晃的,像是暈開的螢。天上月華似水,塘中似練水紋卻倒映著月。高檐墜下幢幢寒影來,正是葉上露珠漙漙之時。 一個男人,正將手搭在她纖細的手腕上,不知是在摸著她的手掌,還是摸她掌上纏繞的念珠。 “王……王爺!”姜靈洲陡然回國神來,扭頭望向身后。這一眼,讓她望入了一雙帶著微微笑意的眼眸。 這眼眸宛如月華不開、別無燈火的長夜,對她而言,極為熟悉。 蕭駿馳直起身,一張俊朗如昔的面龐上帶著著薄笑。他捻著手上扳指,道:“王妃久等了?!?/br> 一瞬間,姜靈洲還道自己身在夢中。她不由用指甲刺了刺手背,喃喃道:“莫非妾身在夢中,因而方能與王爺相會?” “你以為這真是五云仙子與擅夢君王,只能在夢中相會不可?”蕭駿馳挑眉,話語里有著促狹之意,“且王妃莫要傷了自己的手,王妃不心疼,本王還心疼?!?/br> 姜靈洲站了起來,正欲說話,卻覺得眼前一昏,身子不由自主便朝前傾去。好在蕭駿馳就在身前,輕輕松松便接住了她。 “來人!”蕭駿馳蹙了眉,面色染上了急切,“你們是怎么照看王妃的?!” 蕭駿馳下獄時,攝政王府里依舊秩序井然、有條不紊;但攝政王妃一暈,整個王府都亂了套,攝政王本人帶頭慌張了起來,親自橫抱著王妃回了房中。 待老大夫匆匆趕來,替姜靈洲診了脈,又問了王妃食欲、寢眠、月事等近況,這才兩手一揖,對蕭駿馳道:“恭喜王爺,這是王妃有喜了?!?/br> 聞言,房內(nèi)侍立著的婢女、姑姑皆是面露喜色。蘭姑姑尤是如此——她那張總是黑沉的臉,此刻像是化開了冰雪,能開出朵花兒來。 “當真?當真?”蘭姑姑比蕭駿馳更驚喜些,連連追問。 “自然是做不得假,”大夫捻了一把白須,笑呵呵道,“從脈象上看,王妃這身孕已是一月有余。只是競陵王妃先天不足,身子有些弱質(zhì),日后定要好好養(yǎng)著。” 說罷,那大夫又叮囑了些養(yǎng)胎之事,領(lǐng)了大包賞錢,這才離去。王府上下,登時一片喜氣,甚至都忘了外頭正是風雨飄搖、滿城危云之時。 姜靈洲醒時,正見著蕭駿馳坐在枕邊。她方想起身,蕭駿馳就道:“王妃這幾日憂思cao勞,還是先好好歇息吧?!?/br> 姜靈洲摸到念珠還在手上,便取了出來,輕聲道:“王爺落下的念珠,妾身命人撈了起來?!?/br> 蕭駿馳看了一眼,不由失笑。 竟是那串他親自丟入水塘的佛珠。 “這佛珠被王妃看到,也是有緣,”他扣住了姜靈洲的手,道,“這串念珠,王妃便留著吧,日后自有佛祖多多護佑?!?/br> “因為掉入水中,王爺不要了,所以才贈給妾?”她嗔怪道。 “王妃若是嫌棄,不收便是了。”蕭駿馳答道。 “誰說不要了?”她橫了蕭駿馳一眼,“要?!?/br> 蕭駿馳斂去了面上若有若無的笑意,俯至她耳畔,道:“王妃,我有一件喜事,你要不要聽?” 姜靈洲掖了下枕頭,道:“陛下免你一死,要發(fā)配你去邊疆戍衛(wèi)?” 提到蕭武川,蕭駿馳的面色就有些不好。他用手分捋開姜靈洲鬢邊墨黑發(fā)絲,緩聲道:“說來還得多虧王妃有個能鬧騰的娘家……罷了。那些惱人的事,日后再提。我想說的是,王妃有喜了。” “有什么?”姜靈洲有些懵。 “有孩兒了?!笔掤E馳將手落在她的小腹處,道,“不知是個男孩,還是女孩?” 他這樣一說,姜靈洲倒是反應了過來,腦海里陡然一片空白。繼而,便是如海潮般漫開的歡喜。她顧不得自己的身子,徑自坐了起來,捻著佛珠連說了數(shù)聲“佛祖保佑”。 她從未想過,會在這樣的時候有了身孕。 憂慮與喜悅,交織著涌入心底,叫她心緒變幻不停。 “恰逢多事之秋,這個孩子……”姜靈洲有幾分憂慮,“妾身著實是怕不能護他周全?!?/br> “怕什么?我在?!笔掤E馳不以為意。 他撫了下王妃的手,道:“我早就想著還政于武川,只是他行事放縱、難成大器,我才遲遲不松手。如今我犯下大錯,恰好將這攝政之權(quán)還回去,留下費先生他們輔佐朝政,而我便管自己回競陵去,也好做個閑散王爺?!?/br> 他話說的簡單,可做起來,又豈有那么輕松? 他雖名聲赫赫,可此次到底是犯下了大罪。若非這滿城文武抵力進言,蕭駿馳又手握重兵,他也不會得此殊遇,竟可全身而返。若是說難聽些,他這便是已凌于帝王權(quán)威之上。 沒了這攝政之權(quán),只余兵權(quán),蕭駿馳可還能如以往一般,出入無虞? 只怕毫州王與蕭武川時時刻刻會盯著他,只等著逮著了機會,就讓他死亡葬身之地。 姜靈洲眉心微蹙,憂慮道:“可是,王爺,若是離了太延……” “王妃安心?!笔掤E馳捏了捏她的掌心,“實話實說,本王也有一樁不得不做之事,須返回競陵去。若是此事不解決,只怕武川會一直蒙在鼓中,對我記恨非常。從前我道他只是口頭說說罷了,這一回,方知他是恨我入骨?!?/br> 姜靈洲心底敏銳地察覺到了些什么,“先帝”、“姚家”、“祆教”等詞,便猛地竄入她腦海里來。于是,姜靈洲問道:“事關(guān)先帝之死,是么?” “是,王妃真是聰慧?!笔掤E馳夸了她一句,便道,“夜已深了,王妃按捺些,好好休息。便是不保重自己,也要替孩兒想一想?!?/br> 既有了身孕,她也不可任性,于是便依言洗漱休息了。 ||| 第二日晨起,姜靈洲用早飯時,便聽下人說了這太延城里的事兒。因蕭駿馳犯上,陛下震怒;蕭駿馳自請卸去攝政之權(quán),重回競陵封地去。過不了多久,宮里頭的人便會來卸了這攝政王府的匾額。 陛下雖重掌朝綱,可蕭駿馳卻留下了四個佐政大臣,在旁輔佑。這四個人皆是兩朝老臣,極擅理政,想來有此四人在旁輔佐,也不至于朝綱敗落。 太延城中,一時風雨動蕩。 在這片風雨之中,蕭駿馳卻催促起府里的下人收拾行李,打算帶著王妃回競陵小住一段時日。一來,他有事要做;二來,太延城內(nèi)勾心斗角、爾虞我詐,只能給人平添煩惱,著實不利于養(yǎng)胎。倒不如趁著姜靈洲月份尚輕,趕緊回到自己的地頭去,好生養(yǎng)著。 姜靈洲有了身孕,自然無人敢讓她cao勞,她只需要在旁看著眾人忙進忙出罷了。 離出發(fā)前一日,她去書房轉(zhuǎn)悠,卻見著蕭駿馳的桌案上,散亂攤著幾本辭書,另有幾張薄紙,上頭密密麻麻寫滿他那萬人相爭、以金論值的字。仔細一看,原是些橫七豎八的名字。 珠玉為佩,葉茂為蓁,取作佩蓁;終溫且惠,淑慎其身,取作溫淑;江山如畫,河川似錦,取作如錦…… 看來看去,竟都是些女孩兒的名字。 想來,他只想要個漂亮的小姑娘,而不要鬧心的兒子。 姜靈洲一頁頁掀開,唇角漸漸帶了笑意。蕭駿馳寫了那么多頁,顯然是對這些名字不甚滿意。于是到了末頁,他寫了個“春兒”。這樣尋常且沒新意的名字,也虧得他取得出來。 大抵是因為,那孩子當在春日出生吧。 作者有話要說: 決定了,就是蕭春兒了!男孩也叫這個!【美滋滋】 賤名好養(yǎng)活! 祆教疑蹤 第59章 尋常人 含章殿內(nèi), 藥味彌散。 向來滿室繾綣的殿內(nèi),卻少了檀板笙琶之聲,落寞了不少。鸚鵡籠空空如也,向來被主人愛重的金挑牙鞘亦被束之高閣。明黃帷帔下,隱隱傳來幾聲咳嗽, 刺耳得很。除此之外, 清清靜靜的殿宇里,只能聽得不知何處的遲遲花漏之聲。 蕭武川倚在榻上, 翻看著手中書籍。他起先翻的是一本《鬼志》, 后來便干脆從枕下抽出一本《春秋》來。不消一會兒, 便已看過了三四頁。 這些書他早就倒背如流, 再翻也無甚趣味。 “陛下,”內(nèi)侍劉公公在帷帔外輕聲道, “是時候服藥了?!?/br> “進來罷?!笔捨浯〝R下了手中書, 問, “如鶯怎樣了?” “謝美人已醒了過來, 但據(jù)太醫(yī)說,還是需要好生將養(yǎng)著?!眲⒐Z氣里有惋惜之意,“沒料到那競陵王妃身邊的丫頭,看著柔柔弱弱的,手勁卻是那么大。只是可惜了美人了,這回必然會落下個疤來……” 這謝美人也真是倒霉,回回受傷都傷著臉面;偏偏破了相, 陛下卻依舊憐愛無比。 “醒了就好?!笔捨浯ń舆^藥碗。從前他身邊向來有著如云美人,幾時自己冷冷清清地喝過藥?于是他張了張口,道,“宣王嬪來……” “哎喲,陛下?!眲⒐珔s苦著臉,道,“您忘了毫州王的吩咐了?在陛下龍體痊愈之前,是萬萬近不得女色的。王爺也交代了,讓那些妃嬪們安分些?!?/br> 蕭武川的手微微一繃,白瓷藥碗竟在他手中碎裂。褐色的藥汁灑了一枕一席,也浸透了他身上的明黃衣袍。一個不小心,碎裂的瓷片竟割破了他的手。 “好……好一個,毫州王?!笔捨浯ㄠ啬盍艘痪?,陡然咳了一聲,又靠回了枕上。 “陛下!陛下喲……”劉公公連忙收撿起碎瓷片來,急的團團轉(zhuǎn),“奴才去喊太醫(yī),再給您取一碗藥來!” “一點小傷,不礙事?!笔捨浯▍s說。他望著漆紅繪綠的屋梁,俊美的面龐露出茫然之色。這一瞬,他忽得不知自己這些年是在做什么了。 他少時有兩個伙伴,是毫州王從官家摘選來的,活潑愛鬧、聰敏心細;一個通曉這太延城內(nèi)有何妙地;另一個則擅射獵騎馬,常常帶著蕭武川去后山偷偷行獵。年少時玩伴在側(cè),無憂無慮的日子好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