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選哪一個對家族來說影響不大，又不是她所出，那該如何選擇呢？

    皇后此刻說不清心中是何滋味，一步步往三名稚子那里走去，在第一個婦人面前停下來。

    “快給皇后娘娘請安。”

    婦人懷中稚子粉雕玉琢，一雙眼睛尤為靈動，脆聲道：“娘娘萬福金安?！?/br>
    皇后不由笑了，走向下一個孩子。

    那孩子好奇看著皇后，在母親的催促下喊了一聲“娘娘”，便又被一旁柱子上的金龍吸引了注意。

    皇后笑笑，來到最后一名孩子面前。

    那孩子正睡得香，其母輕輕拍著他：“冬兒，快醒醒！”

    幼童在睡夢中頭一扭，像鵪鶉般埋進(jìn)母親懷里，把小屁股露在了外面。

    婦人尷尬極了，不由在孩子屁股上拍了一下，孩子拱了拱小身子醒過來，轉(zhuǎn)頭恰好迎上皇后視線，純真笑起來。

    皇后只覺心驀地一軟，彎唇微笑起來。

    “皇后覺得哪個孩子好？”

    皇后回身對著泰祥帝略略屈膝：“三個孩子都是極好的，真要讓臣妾選一個，臣妾委實(shí)拿不定主意?！?/br>
    三名婦人聽了更加緊張了，卻見皇后忽然回眸看了那才醒來的幼兒一眼，淺笑道：“這個孩子倒是合臣妾的眼緣?！?/br>
    此話一出，那名孩子的母親不禁喜出望外，其他兩名婦人卻大失所望，只有三名幼童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還是原來的模樣。

    泰祥帝點(diǎn)點(diǎn)頭：“魏無邪，記下來，傳給許首輔他們吧?！?/br>
    “是?！?/br>
    “把他們帶下去吧，朕累了?！?/br>
    “臣婦告退?！比麐D人或是欣喜或是失落，由內(nèi)侍領(lǐng)著退了下去。

    皇后亦跟著告退，泰祥帝卻道：“皇后，你來朕身邊坐坐吧。”

    摸不透皇上心思的皇后默默走了過去，在一旁床沿坐下，卻覺針扎般難受。

    坦白說，自打皇上病倒，她反倒是松了口氣的。

    現(xiàn)在的清凈日子比以前皇上留宿鳳藻宮卻尷尬躺在她身邊強(qiáng)多了。

    “朕記得皇后嫁給朕時比現(xiàn)在要豐腴些?！?/br>
    皇后不由看了泰祥帝一眼，卻在望進(jìn)他眼中時怔住了。

    從她成親，她是第一次見到皇上這般溫柔的目光。

    泰祥帝伸手握住了皇后的手。

    “皇上——”

    泰祥帝緊了緊皇后的手，輕輕道：“朕這些日子思來想去，覺得最對不住的就是皇后了……可是有什么法子呢，朕也不想的……還好，那孩子小，皇后真心待他，能養(yǎng)熟的?！?/br>
    皇后淚如雨落。

    第823章 賜死

    泰祥帝請來皇后選定儲君的事很快就在宮中傳遍了。

    皇上正當(dāng)盛年卻病重不起，整個后宮除了賢妃育有大公主，其他嬪妃連一子半女都無，想想以后光景便一片凄風(fēng)苦雨，對被皇上安排好后路的皇后自然羨慕不已。

    這時候就有許多嬪妃暗暗嘆息：這做妾和做妻到底是不一樣的，哪怕那個男人是皇上也不例外。

    可是現(xiàn)在后悔卻遲了。

    玉芙宮中，黎皎彎唇冷笑。

    太好了，她終于熬到皇上死了。

    她這么年輕，當(dāng)然不甘心只有大公主一個女兒，可是皇上連男人都當(dāng)不了了，對她非但沒有憐愛還日日折磨虐待，這樣的日子簡直生不如死。

    她慶幸沒有在她崩潰弒君以前皇上就要死了。

    死了好，她是唯一有子嗣的嬪妃，將來總不會太差。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緊跟著是宮婢的稟報(bào)聲：“娘娘，魏公公來了?！?/br>
    黎皎一怔，而后一喜。

    皇上剛剛安排好了皇后，現(xiàn)在是不是要安排她了？

    是了，她可是大公主的生母，而大公主是皇上唯一的孩子。

    雖然為了江山傳承不得不過繼宗室子為儲君，真論疼愛，皇上當(dāng)然是疼自己的親骨rou。

    一愣神的工夫，魏無邪已經(jīng)走了進(jìn)來，后面還跟著兩名內(nèi)侍。

    黎皎回神，在魏無邪這位伺候了兩任帝王的秉筆太監(jiān)兼東廠提督面前不敢托大，起身笑道：“魏公公來了。小桃，快給魏公公上茶?！?/br>
    “上茶就不必了。”魏無邪嘆息一聲，身體側(cè)開，露出后面的內(nèi)侍來。

    兩名內(nèi)侍各端著一個托盤，一個托盤上放著白綾，一個托盤上放著鴆酒。

    黎皎眼睛猛然睜大了。

    “賢妃娘娘，您選一樣吧?！?/br>
    黎皎眼睛睜得更大，連連后退：“為什么？我要見皇上！”

    她說完繞過魏無邪往外跑，撲到門上才發(fā)覺門從外面鎖住了。

    “開門，開門，我要見皇上！”黎皎用力拍打著房門。

    “賢妃娘娘，您這樣鬧，引來旁人看笑話就不好了。”

    “為什么？”黎皎美目圓睜瞪著魏無邪，滿臉不甘心，“魏公公能不能告訴我為什么？”

    說到這里，她猛然打了個激靈，失聲道：“難道皇上要我殉葬？”

    魏無邪頓時臉一黑，冷笑道：“娘娘說笑了，皇上萬壽無疆，哪里需要您殉葬呢？”

    這個賢妃，皇上還活著呢就說殉葬的話，也不怕禍及家人！

    魏無邪不由想起泰祥帝的話：跟她說明白了，朕不需要她殉葬，朕只想要她死。

    “那，那這是什么意思？”

    魏無邪臉色一正，肅容道：“傳圣上口諭，賢妃心思不正，照顧大公主不力，現(xiàn)貶為庶人賜死，不得葬入皇陵——”

    黎皎踉蹌后退，連連搖頭：“不可能，不可能，皇上怎么可能用這種理由賜死我？我不相信，我要見皇上！”

    她沖到門前又用力拍起門來：“放我出去，我要去找皇上問個清楚！”

    魏無邪嘆道：“賢妃娘娘，您還是給自己留點(diǎn)體面吧，這兩個托盤上的物件選一個，也好讓咱家回去交差，皇上可還等著呢?！?/br>
    “我一定要找皇上問個清楚！”看著兩名手端托盤的內(nèi)侍上前一步，黎皎駭?shù)妹鏌o血色，用力去撞房門。

    魏無邪冷下臉來：“送賢妃娘娘上路！”

    兩名內(nèi)侍把手中托盤往桌案上一放，上前按住黎皎的肩膀。

    “放開我，放開我！”黎皎掙扎著，見一名內(nèi)侍端起了放在托盤上的鴆酒，低頭咬在另一名內(nèi)侍手上。

    那名內(nèi)侍雖吃痛，卻有功夫在身，這點(diǎn)痛苦算什么，不過皺了一下眉便掙開了。

    黎皎被禁錮得動彈不得，眼見鴆酒已經(jīng)端到唇邊，拼命搖頭：“大公主，我要見大公主。我是大公主的母妃，皇上怎么能以照顧大公主不力賜死我？”

    魏無邪看著黎皎垂死掙扎，不由嘆息。

    賜死賢妃的理由明顯只是個借口而已，這賢妃也是個傻的，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皇上，別人不清楚，難道她自己心里沒數(shù)么？

    “賢妃娘娘，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既然這是皇上的意思，您還是體面去吧?！?/br>
    “你住口！我不相信皇上會賜死我！”發(fā)覺根本無力掙脫，黎皎腦海中名為理智的那根弦崩斷了，歇斯底里喊道，“皇后，你們一定是皇后派來害我的！”

    魏無邪翻了個白眼。

    這么蠢的女人，難怪皇上不愿意留著禍害大公主呢。

    “還等什么，皇上等著回復(fù)呢?！蔽簾o邪冷冷催促著兩名內(nèi)侍。

    一名內(nèi)侍禁錮住黎皎，任她怎么掙扎都掙不脫，另一名內(nèi)侍則捏住她的下巴，把毒酒往嘴里灌。

    “嗚嗚嗚——”大滴大滴的淚從黎皎眼角滾落下來，可她的掙扎卻漸漸沒了力氣。

    那酒的毒性格外霸道，內(nèi)侍把一杯酒灌完，烏血就順著黎皎的嘴角流出來。

    魏無邪沖兩名內(nèi)侍點(diǎn)點(diǎn)頭，兩名內(nèi)侍松開了手。

    黎皎踉蹌著往前走了兩步，栽倒在地。

    她伏在地上，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了，痛苦使她渾身顫抖著，一雙眼卻死死盯著魏無邪，充滿了絕望與不甘。

    魏無邪就這么默默等著。

    賢妃娘娘不咽氣，他是不能回去復(fù)命的。

    “我，我——”黎皎嘴唇翕動，聲音卻悶在喉嚨中，五臟六腑那種烈火焚燒般的痛苦讓她連指尖都動彈不得。

    她不甘心，更不懂這到底是為什么。

    不知過了多久，地上那個美貌依舊的女子徹底不動了，睜得大大的眼睛仿佛還在控訴著什么。

    魏無邪嘆了口氣，對內(nèi)侍道：“除掉黎氏身上超出庶人身份的衣裳與首飾，用席子裹了丟出去吧?！?/br>
    他也不明白皇上對賢妃的處置為何如此殘忍，但當(dāng)奴婢的不需要懂，只需要執(zhí)行就夠了。

    躺在病榻上的泰祥帝等到魏無邪的回復(fù)，仿佛又了卻了一樁心事，罕見露出個笑容來。

    他才不要那個殺千刀的女人殉葬呢。

    一想到若是到了地下還要面對著那個賤人，他都不想死了！

    “傳朕旨意，陳妃跟隨朕最久，打理王府多年，朕甚感念，現(xiàn)封她為德妃，以后大公主交由德妃撫養(yǎng)?！?/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