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節(jié)
喬昭事無巨細把該注意的事情講解一番,最后道:“稍后我會把主要的幾點以及藥方寫下來命人送過來,長公主殿下有什么異常都可以給我傳話?!?/br> “多謝侯夫人了。”冬瑜面色凝重道。 “我送你出去。”池燦走過來。 邵明淵便等在院子中,見喬昭走出來,目光掠過她衣擺上的血跡,迎了上去:“一切還順利吧?” “目前還算順利。” 李院使沖過來,一臉激動道:“侯夫人,不知您是用了什么法子讓殿下順利產(chǎn)子的?” 其他幾名太醫(yī)亦圍了過來。 剛才他們雖然沒進去,但李院使已經(jīng)把情況對他們說了,那些穩(wěn)婆更是篤定長公主回天乏術,怎么冠軍侯夫人進去后,也沒聽到里邊傳出什么動靜,就抱出來一個小娃娃呢? 喬昭被眾太醫(yī)團團圍住,不由蹙眉。 剖腹取子這種駭人聽聞的事她當然是不能說的。 “各位大人問這個做什么?不知道很多絕技都是傳子不傳女的,何況是對外人說?!背貭N冷著臉道。 眾太醫(yī)面面相覷,雖心癢難耐,卻被這話堵得說不出話來。 “行了,各位大人可以回去了?!?/br> 見池燦下了逐客令,眾太醫(yī)自然不好再留,拱拱手告辭離去。 “庭泉,黎三,今天多謝你們了?!?/br> 邵明淵笑笑:“咱們之間還需要如此客氣?我先帶昭昭回去換洗,有事情你派人來說一聲就是。” 池燦點點頭準備相送,被邵明淵擺擺手制止,待二人離開,回頭看了一眼產(chǎn)房。 此時長公主正由人擦拭身體,他不便進去,想了想,抬腳去了隔壁房間,才進門便聽到了嬰兒的啼哭聲。 “公子——”里邊的乳母、婆子等人忙站了起來。 池燦面無表情走過去,盯著襁褓中的嬰兒看了一會兒,問道:“是男孩還是女孩?” “是個姐兒?!比槟富氐馈?/br> 池燦目光再次下落,仔細看著嬰兒的小臉。 初生的嬰兒好看不到哪里去,額頭一層皺皺的皮,瞧著像個小猴子般。 真丑。 池燦閃過這個念頭,皺了皺眉。 或許是親眼看著這個孩子如何來到世間,經(jīng)由他的手抱著交給別人,他驚訝發(fā)現(xiàn)看著這個孩子時沒有了想象中的厭惡,除了覺得太丑居然生不出其他情緒來。 甚至因為想著一個女孩子如此丑,竟莫名有幾分憐愛。 這孩子將來一定嫁不出去的吧? “照顧好孩子?!背貭N板著臉吩咐一句,又看那丑猴子一眼,負手走了。 “長公主母女均安?”楊太后聽到來喜回稟,一顆心落回一半,可想到那個孩子的存在又揪了起來。 一個女孩子,那樣的出身,還不如生產(chǎn)時就去了…… “行吧,包些燕窩送到長公主府去?!睏钐笃v揉揉太陽xue,交代道,“皇上那邊就不必提了。” 本來就在國孝期間,又是這么個情況,遮掩尚且來不及,能有什么好說的。 楊太后恨不得長容長公主產(chǎn)女能夠悄無聲息,卻不知京城中人早就等著看熱鬧,連第二日還沒到各府上就都知道長公主府添了一位千金。 那些穩(wěn)婆因為都是好手,本就是經(jīng)常在各府走動的,很快冠軍侯夫人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就傳遍了,不知惹得多少人動了心思。 奈何現(xiàn)在冠軍侯夫人身份尊貴,想要請動卻是不能了。 這期間長容長公主又發(fā)生了幾次突發(fā)狀況,在喬昭的幫助下都應付了過去,這樣七八日后,長容長公主已經(jīng)能下地慢慢走動了。 “冬瑜,把公子請過來。”覺得精神恢復差不多的長容長公主溜達了幾步,由婢女扶著緩緩躺下,靠著引枕道。 不多時池燦走了進來。 “母親找我?” 長容長公主抬眸,靜靜看著池燦。 “母親覺得哪里不舒服么?”等了片刻,池燦問道。 “不是?!遍L容長公主沉默了一下,露出個淡淡笑容,“就是想看看你了。” 第808章 冰釋 池燦眼神晃了晃,移向旁處。 片刻后,溫熱的手落在他手背上。 “母親?”池燦頗不自在往回縮了縮手,卻被那手按住。 長容長公主緩緩露出一個微笑:“燦兒,以前是母親錯了,母親對不住你……” “母親說這個做什么?”池燦用力掙扎了一下,把手縮回去,這才覺得自在。 長容長公主抬手摸了摸池燦的頭,嘆息道:“經(jīng)過這遭鬼門關,才恍然明白以前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比起生死來不值一提。燦兒,謝謝你給了母親彌補的機會……” 池燦垂眸笑笑:“過去的事,母親既然想明白了不重要,那么就不必再提了,以后向前看就好?!?/br> 長容長公主笑了:“嗯,以后咱們都向前看?!?/br> “母親覺得還好么?傷口處還痛不痛?” “走動時有些痛,不過冠軍侯夫人不是交代了么,到了這個時候需要適當活動。”提起喬昭,長容長公主神情與以往有幾分不同,“她確實是個不一樣的女子,以前,是我狹隘了?!?/br> 那個時候,她的魂兒都飄出體外了,冷眼看著那個女子鎮(zhèn)定自若給她開膛剖腹,兒子的表現(xiàn)亦讓她震動。 那時她才知道了什么是后悔。 她明明是愛兒子的,從生下那么一個精致漂亮的小人,到把他養(yǎng)成粉團般的娃娃,再到他漸漸褪去了稚氣長大,那份愛從未停止過。 只是她任性地視而不見,直到瀕死才明白過來。 現(xiàn)在她活著的每一天,都是那個女孩子給予的機會。 “當初若是——”長容長公主想到了什么,話起了個頭又停下來。 池燦心思通透,哪里不懂母親想說什么,只覺針扎一般難受,露出個淡淡的笑容來:“母親,不是說了,以前的事都不必再提了。” 無論是母親的以前,還是他的以前,都沒再提起的必要。 有些事錯過了尚有彌補的機會,比如他與母親的關系。 而有些事,錯過了便是永遠錯過了,比如那份心動。 “對,不提了?!遍L容長公主亦覺失言,吩咐冬瑜,“把姑娘抱過來?!?/br> 不多時冬瑜便抱著嬰兒走了過來。 天氣微涼,女嬰裹著夾薄棉的大紅織錦襁褓,冬瑜笑著道:“殿下,姑娘長開了,很俊呢。” 池燦瞄了一眼,嫌棄皺眉。 明明還是那么丑,冬瑜姑姑說這話可真違心。 不過母親聽了高興就好。 “我瞧瞧。”長容長公主抱不了孩子,便探頭去看,一見就搖搖頭,“遠不如燦兒當初?!?/br> 冬瑜無奈笑笑。 這可真是親媽和親哥。 “燦兒,你看你meimei,渾身上下就只有耳朵這里像你……” “是么?我看看?!背貭N端詳良久,點頭,“嗯,也是兩只耳朵。” 半個月后,長容長公主發(fā)熱不止,下腹墜痛,藥石無效而亡。 長容長公主死于產(chǎn)褥熱的消息很快便在京城各府上流傳開來。 婦人生產(chǎn)本就是兒奔生,母奔死,何況長容長公主如此年紀,人們聽后嘆息一聲,吩咐管事準備吊唁之物去了。 楊太后得到信后呆了許久,喃喃道:“該死的不死,該活的沒活……” 來喜立在一旁,不敢吭聲。 氣氛凝滯了一陣子,楊太后眼角流下兩行淚來,聲音帶著無盡疲憊:“去替哀家盯著宗人府與禮部,長公主的喪事規(guī)格不得有任何疏漏……” “是?!眮硐差I命而去。 長容長公主府很快便布起靈堂,吊唁之人絡繹不絕。 池燦換上孝服跪于堂前,神色怔然猶在夢中。 “冠軍侯攜夫人前來吊唁——” 邵明淵帶著喬昭走進來上香磕頭,池燦默默還禮。 “拾曦,節(jié)哀順變?!鄙勖鳒Y輕輕拍了拍池燦肩頭。 池燦抬眼,勉強點點頭,視線不由落在喬昭面上。 喬昭抿了抿唇角:“池大哥,抱歉——” 池燦搖搖頭,輕聲道:“心里早就有準備的,哪里用你說抱歉,其實還該謝你讓我多陪了母親這些天……” 后面的話池燦說不下去了,默默對二人一低頭。 “侯爺與侯夫人這邊請?!惫苁掳讯艘酱椭?。 這期間冬瑜跪在長容長公主靈前一側,一直如隱形人般一言不發(fā),哭腫的眼睛卻從喬昭進來后就再沒移開過。 見喬昭離去,冬瑜咬了咬唇,亦悄悄離開靈堂。 “姑姑找咱家有事?”自從長容長公主薨后,來喜按著楊太后的吩咐一直忙里忙外,連口水都顧不上喝,嘴唇干得起了一層皮。 “公公,我想見太后一面,有要緊事對太后稟報?!?/br> “姑姑想見太后?”來喜有些意外,迎上冬瑜暗沉的眼神,心中不由一動,“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