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節(jié)
兩日來將軍只喝過幾口水,就是怕頻繁方便,錯過射殺敵首的最好時機,可是再這么下去,縱是鐵打的人也熬不住啊。 邵明淵并沒理會親衛(wèi)的想法,目不轉(zhuǎn)睛盯著敵方營帳。 數(shù)日前他得到消息,北齊塔真王子將會率兵前來支援,而帶著齊人突破山海關長驅(qū)直入京郊燒殺搶掠的首領就是塔真王子最得意的部下。 邵明淵摸到這里,就是要找到機會取走塔真王子性命。 北齊人在大梁京郊走了一遭,等于甩了大梁人一個響亮的耳光,他若能取走塔真王子性命,才會讓北齊人知道大梁絕不是他們認為的那樣不堪一擊,這場戰(zhàn)爭才能早點結(jié)束。 長時間的埋伏讓邵明淵渾身有些僵硬,濃密的睫毛上結(jié)滿水珠。 他輕輕抬手擦拭,忽然覺得心口一陣絞痛,不由捂住胸口。 心砰砰跳得急,眼皮跟著一陣跳動,邵明淵忽然感到深深的不安。 難道是有不好的事發(fā)生? 這一次敵明我暗,己方占據(jù)了主動權(quán),問題應該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那么是昭昭出事了么? 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戰(zhàn)斗,邵明淵并不認為這種突出其來的念頭荒謬,反而相信這樣的直覺。 正是這種在千百次生死較量中形成的本能,才讓他避開許多危險。 一想到喬昭可能遇到危險,邵明淵平靜如水的心驟然亂了。 他必須早些回京! 一陣馬蹄聲傳來,邵明淵驟然清醒,看著一群齊兵擁著個三十多歲的高大男子飛奔而來,到了營寨門口速度才緩下來。 營寨中的部下迎了出去。 邵明淵握緊弓箭,定定看著越來越近的人,眼睛亮如繁星。 塔真王子來了! 彎弓搭弦,當塔真王子出現(xiàn)在其他人的弓箭不可能射殺的距離時,邵明淵手中弓弦一松,箭如流星飛射而出,正中塔真王子額頭。 塔真王子胯下駿馬長嘶一聲,發(fā)狂跳起來。 塔真王子慘叫一聲,跌落馬下。 齊人一片混亂。 邵明淵側(cè)頭沖親衛(wèi)略一頷首,親衛(wèi)立刻從懷中掏出信號彈甩向空中。 明亮的色彩在半空中炸開,沒過多久就響起悠長低沉的進攻號角聲與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廝殺聲。 “梁”字旗在寒風中獵獵飛揚,無數(shù)大梁軍從四面八方?jīng)_過來。 塔真王子突然被殺讓齊人一瞬間亂了陣腳,而大梁軍的迅速進攻更是沒給他們留下絲毫反應時間,待他們恢復神智時,許多同伴已經(jīng)被斬落馬下,回天乏力。 大梁打了一場漂亮的翻身仗,可原本該揚眉吐氣的將士們此刻卻心急如焚。 數(shù)名將士跪倒在邵明淵面前:“將軍,請您三思后行啊,無旨領兵回京可是重罪!” 一身銀甲的邵明淵坐于馬上,冷然道:“誰說我要領兵回京?你們都留下,我一個人回去!” “將軍,您這是何必呢?咱們大獲全勝的消息八百里加急送入京城,您只需要等上數(shù)日,到時候皇上自然會下旨命您凱旋?!?/br> “我等不及了?!?/br> 見將士們還要說話,年輕的將軍手一抬:“好了,你們不必再勸,我主意已定,絕不更改。邵知,再給我牽一匹馬來!” 邵知立刻牽來一匹棗紅戰(zhàn)馬,與邵明淵胯下白馬并肩而立。 “駕!”邵明淵一夾馬腹,白馬載著他如離弦的箭往前方奔去,棗紅戰(zhàn)馬緊緊跟隨而上。 將士們直起身來,目送帶領他們大勝的將軍遠去。 一群錦鱗衛(wèi)涌進審問室,領頭的正是新任錦鱗衛(wèi)指揮使江遠朝。 江遠朝腰挎繡春刀,身穿飛魚服,一身朱衣在暗室中顯得尤為亮眼。 見到里面情形,他飛快脫下外袍罩到喬昭身上,厲聲道:“給我殺!” 兵刃相擊的聲音傳來,江遠朝彎腰把喬昭抱起,大步走了出去。 外面繁星如晝,喬昭被衣袍遮著什么都看不清,劇烈的疼痛過后連思緒都是遲緩麻木的,她無力在江遠朝懷中動了動頭,喃喃道:“邵明淵——” 江遠朝腳步一頓,緊抿薄唇,大步走向早就停在路邊的馬車,抱著喬昭鉆進車廂。 短短幾步路的距離,懷中少女卻憑頑強的意志恢復了清醒。 “江,江大人……你放我下來……” 江遠朝沒有理會喬昭的話,冷著臉道:“馬車顛簸,你受了傷,受不住?!?/br> “我……”喬昭嘴唇動了動,沒有力氣再說話。 江遠朝深深看她一眼,手向她腰間探去。 喬昭眼神猛然一縮。 江遠朝一嘆:“你放心,我江遠朝還不至于這么下作!” 他手中多了一只繡著綠眼鴨子的荷包,正是喬姑娘獨家出品。 不用問喬昭,他直接打開荷包從中取出一只瓷瓶,打開瓶塞,立刻有淡淡的藥味傳來。 “是這個沒錯吧?你不用說話,是的話就點頭?!?/br> 喬昭輕輕點頭,壁燈照耀下,臉色蒼白如雪。 “我先給你手上涂些藥,不然受不住?!苯h朝怕喬昭因為抗拒而牽扯得傷口更加疼痛,溫聲說道。 喬昭眼皮顫了顫,沒有作聲。 江遠朝抓起她的手,看到少女白皙的手指上鮮血淋漓,幾個指甲全都變成了血紫色,盛怒從眼中一閃而逝,剩下便全是心疼。 這樣的酷刑他早已見慣不慣,可一想到剛剛在那間小小的暗室中喬昭就是被人如此對待,拿著瓷瓶的手就忍不住輕顫。 “你放心,我會把那兩個傷你的人千刀萬剮,絕不讓他們好受!” 清清涼涼的感覺從指間傳來,喬昭手指微收,輕聲道:“多謝?!?/br> “是我來晚了?!?/br> 喬昭不再言語,聽著車轱轆的聲音,好一會兒才問道:“你送我回家么?” 江遠朝微微皺眉:“你這個樣子如何回家?” 喬昭努力睜眼看他。 “我先帶你上藥換過衣裳,再送你回去?!?/br> 第701章 他的好 喬昭疼得吐字艱難:“不用……現(xiàn)在是夜里,我……我回去不會引人注意……” “不會引人注意?你可知道黎光書死了?” 喬昭輕輕點頭。 “黎光書的死,加上你的失蹤,黎府已經(jīng)亂了套,現(xiàn)在恐怕沒幾個人合眼,你這個樣子如何見人?” 知道懷中少女是個性子倔的,江遠朝耐心勸道:“我先帶你去個安全的地方上藥換過衣裳,天亮前會送你回去的。再說,你這遍體鱗傷的樣子,乍然讓家人看到,他們?nèi)绾问艿昧???/br> 喬昭這才輕輕點頭:“勞煩了?!?/br> 馬車在夜色中穩(wěn)穩(wěn)前行,大概是得過江遠朝的叮囑,車夫慢慢趕車,盡量減少車身的顛簸。 看著少女蒼白沒有血色的臉,江遠朝的心好似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握著,越捏越緊。 為什么他喜歡的女孩子如此多災多難?無論是作為喬氏女還是黎氏女,她的苦難遠比尋常女孩子多得多。 “疼么?”江遠朝終于忍不住問道。 聽到他溫柔的問詢,窩在他懷里的喬昭格外不自在。 她一直覺得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卻偏偏總有生死間的交集。 “不疼?!眴陶验]了眼,一副沒有精力再說的模樣。 江遠朝心細如發(fā),如何不明白這是喬昭委婉的抗拒,牽起唇角自嘲笑笑,不再開口。 他低頭,深深凝視著懷中少女。 她眉眼精致如畫,漸漸有了讓人驚艷的模樣,可是吸引他的從來不是這些。 他愛看她波瀾不驚的眼神,愛看她云淡風輕的笑容,甚至她對他的疏離與戒備,因為這些才是他認識的喬姑娘的樣子。 明明他比邵明淵與她相識還要早,如果那時候他就是大權(quán)在握的錦鱗衛(wèi)指揮使,他們之間會不會不一樣? 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他也不可能再回到從前。 這一刻,江遠朝忽然希望時間停滯,那樣他就可以欺騙自己說,他能這么默默抱著心愛的姑娘白首與共了。 馬車在一座民宅門前停下來,這座民宅離大都督府不遠,是江遠朝當初搬出江府時買下來的,相比房屋眾多卻毫無人氣的江府,他更喜歡這里。 “給姑娘仔細上藥,另外準備一套與姑娘身上衣裳相近的衣裙。”江遠朝吩咐完仆婦,站在屋外廊下等著。 屋子里傳來仆婦的驚呼聲,顯然是見到喬昭身上的累累傷痕被嚇住了。 江遠朝聽到里面?zhèn)鱽淼穆曇魺┰瓴灰?,恨不得進去一探究竟,卻只得硬生生忍著。 “大人——”江鶴不知何時摸了過來。 “那邊怎么樣了?” “都料理干凈了。” “動手的那兩個人呢?”問出這句話時,江遠朝嘴角掛著冷笑,讓江鶴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按著大人的吩咐,把那兩個人舌頭割了綁起來了。” “給我把他們活剮上一千刀,然后剁碎了喂狗?!?/br> “是?!苯Q偷偷抬眼瞄了江遠朝一眼,忍了忍問,“大人,黎姑娘還好吧?” 江遠朝淡淡瞥他一眼:“這么多話,你是不是也想嘗嘗割舌頭的滋味?” 江鶴忙夾起尾巴:“屬下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