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節(jié)
江遠朝心中早有準備,如實說了那日的事。 江堂聽到最后,臉上青筋突起,狠狠一捶桌子:“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如果他那天沒有提議讓冉冉給黎三姑娘去慶生,冉冉就不會賭氣進宮,那么就會好好待在家里了,而不是出宮后又去找了十三去逛街,偏偏在百味齋遇到了黎三姑娘,賭氣跑了。 “你為何沒有攔住冉冉?”江堂冷冷問江遠朝。 “我想著冉冉暗中有錦鱗衛(wèi)保護,她正生著氣,與其追上去再吵起來,不如等她消氣再說。” “消氣?”江堂臉色越發(fā)難看,“十三,你難道不清楚,冉冉生氣時只有你可以哄好她?只可惜你卻懶得去哄!” 他的冉冉,直到死的那一刻恐怕都等著這個混蛋追上來! 他錯了,一個男人把一個女人當meimei般疼愛,與當成心上人相比,用心程度是絕對不同的。 如果十三心悅冉冉,又怎么舍得讓冉冉獨自一人生悶氣呢? 江堂不由想到了妻子還在的時候。 那時候他年輕氣盛,二人時而會有口角,可每次吵了架妻子賭氣不理他,他就算還在氣頭上也不會讓冷戰(zhàn)的時間超過一刻鐘。 哪怕抱著她繼續(xù)拌嘴呢,他也舍不得讓她獨自垂淚。 “冠軍侯警告冉冉不得再招惹黎三姑娘?”江堂忽而又問道。 江遠朝抿了抿唇角,回道:“冠軍侯沒有警告冉冉,只是提醒了十三——” “你在幫著冠軍侯說話?”失去愛女的巨大痛苦令江堂思緒無比敏銳,很快從江遠朝的措辭中聽出了袒護之意。 十三在袒護誰?顯然不是冠軍侯! 那么,是黎三姑娘么? 江堂黑沉死寂的眼睛瞇了起來。 十三對黎三姑娘的心思他早就有所察覺,不然也不會軟硬兼施把十三與冉冉的親事定下來。 要知道他最開始的打算,是等兩個小兒女感情水到渠成,十三主動求娶的。 江堂的態(tài)度令江遠朝心中一凜:“義父,十三只是如實說出那天冠軍侯的反應,絕沒有幫他說話的意思。冉冉是我的義妹,更是我的未婚妻,十三此刻亦是心如刀絞?!?/br> 即便他娶義妹不是心甘情愿,那只是因為他心中有了人,而這并不代表他愿意看到義妹出事。 十幾年的兄妹之情,他的心也不是鐵做的。 江遠朝眼中的痛苦令江堂神色略緩,淡淡道:“你去把冠軍侯與黎三姑娘請來,我要見一見他們?!?/br> “是?!?/br> “你們也出去吧?!苯猛纯嚅]上了眼。 江遠朝三人先后離去。 江堂呆坐著不動,很快有腳步聲傳來。 “義父?!苯坏穆曇魪拈T外傳進來。 江十一的去而復返讓江堂睜開了眼:“進來?!?/br> 江十一推門而入,一言不發(fā)立在江堂面前。 “有什么事,說!” 江十一伸手入懷掏出一物,遞到江堂面前。 江堂看了一眼,眼神一縮:“這是——” 江十一手心上是一塊穿著綠繩的雙魚玉佩,江堂再熟悉不過了,正是江遠朝慣戴的。 “十一在義妹手中發(fā)現(xiàn)的?!苯宦曇衾涞瓱o波。 他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江詩冉尸身的人。 江堂接過玉佩死死捏著,一言不發(fā)。 “十一告退了。” 直到江十一無聲退下,江堂都沒有動彈一下,心中卻翻江倒海。 十三的玉佩出現(xiàn)在冉冉手中,也就是說,事實并不像十三所說的那樣他們在百味齋吵了一架就分開了,不然冉冉不會臨死抓著十三的玉佩。 又有腳步聲傳來,江堂看向掩好的門口。 “義父,我可以進來嗎?”這一次是江五的聲音。 “進來?!苯米旖莿恿藙印?/br> 這個義子,又會私下說些什么呢? 江五雖然氣質陰冷,卻不像江十一那般沉默寡言,來到江堂面前后便道:“義父,有一件事,小五不知當不當說——” “說!”江堂冷冰冰打斷江五的廢話。 “元宵節(jié)那晚,我無意中看到十三弟趁亂帶走了黎三姑娘?!?/br> 江堂心頭一震:“帶走是什么意思?” 江五垂眸:“當時有一座樹高的花燈突然倒塌,保護黎三姑娘的人去扶花燈,我就看到十三弟拉起黎三姑娘的手轉眼消失在人群中?!?/br> 第598章 懷疑 聽了江五的匯報,江堂整個人都開始往外冒寒氣,室內明明擺著炭盆,卻讓人感到刺骨得冷。 “后來呢?” 江五態(tài)度越發(fā)恭敬:“當時人太多,后來我便再沒見到他們了?!?/br> 江堂眼中陡然射出精光,厲聲問道:“為什么不早說?” 江五把頭垂得更低,沒有吭聲。 “那現(xiàn)在為什么又說了?”江堂再問。 失去女兒渾渾噩噩了兩天后,他的思維反而更加敏銳。 “因為冉冉遇害了,我覺得任何異常的線索都應該向義父稟明。”江五坦然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br> 江堂沒有命江五或江十一去查江遠朝的事,而是另外吩咐了一名錦鱗衛(wèi):“去查查江十三什么時候回的衙門?!?/br> 沒過多久那名錦鱗衛(wèi)就返回來稟報:“大都督,十三爺是臨近午末的時候回去的?!?/br> 他身后還跟著兩人,一人同是錦鱗衛(wèi)打扮,另一人則是酒樓伙計的常見裝束。 為錦鱗衛(wèi)的一把手做事,自然不能有絲毫馬虎,特別是涉及到江大姑娘,每一個回復必須有佐證。 跟著進來的錦鱗衛(wèi)先開口:“大都督,卑職可以作證,十三爺是臨近午末的時候回的衙門,那時候卑職正吃完飯回來,見到十三爺往內走,隨口問了一句十三爺吃飯了沒。十三爺說沒有,然后卑職就自告奮勇去了咱們衙門外的酒肆給十三爺買了飯。” 他說完伸手一指戰(zhàn)戰(zhàn)兢兢站在一旁的伙計:“大都督,當時卑職就是找這個伙計點的菜?!?/br> 江堂目光落到伙計身上。 伙計所在的酒肆經(jīng)常招待錦鱗衛(wèi)的大人們,伙計的膽量算大的,可是這一刻被錦鱗衛(wèi)的頭號人物盯著看,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這位大都督可真嚇人,難怪能統(tǒng)領錦鱗衛(wèi)呢! 伙計默默想。 “找你點的菜?”江堂聲音沙啞問。 伙計忙把頭垂得低低的,依然無法克制從心頭涌出的緊張:“是……是找小的點的菜。當時這位大人點了爆炒羊肝,因為已經(jīng)是午末了,這道菜恰好賣沒了,小的提議換成了爆炒雞雜?!?/br> 這樣一看,江遠朝臨近午末才回到錦鱗衛(wèi)衙門就毋庸置疑了。 江堂微微點頭,錦鱗衛(wèi)把伙計帶了下去。 江堂靠著椅背,輕輕敲打著椅子扶手。 從百味齋到錦鱗衛(wèi)衙門,即便是步行半個時辰也能走到了,可十三說午初與冉冉分開,午末才到衙門,那么中間還有半個時辰他干什么去了? 還是說,那半個時辰他其實是與冉冉在一起…… 江堂越往深處想,臉色越灰敗。 邵明淵在冠軍侯府的待客廳中見了江遠朝,聽他說明來意,沉默片刻點頭:“好,我隨你去?!?/br> “那么黎三姑娘——” 邵明淵看了江遠朝一眼,淡淡道:“我不認為我未婚妻也有去的必要?!?/br> “侯爺應該知道,我義妹死后大都督傷心欲絕,此時拒絕大都督的請求并不明智?!?/br> 邵明淵不為所動:“江大人,我們走吧?!?/br> 江大姑娘死的那一天正好是昭昭的生日,她們還見過面,甚至可以說鬧得有些不愉快,他不想再讓昭昭摻和進來加深對那一日的印象,以后每一年的生辰都蒙上一層陰影。 江遠朝立著不動:“大都督讓我請的是侯爺與黎三姑娘二人,黎三姑娘并不是侯爺?shù)母接?,侯爺就這樣替黎三姑娘做了決定,確定她喜歡這樣嗎?” 邵明淵笑笑。 他看出這是江遠朝的激將法,但不得不承認,對方說的有幾分道理。 然而他現(xiàn)在不想講道理。 他為什么要讓自己當眼珠子般看待的女孩去面對一位痛失愛女的父親的質問甚至怒火? “我確定。” 江遠朝揚眉:“侯爺憑什么確定?” 邵明淵不由笑了:“當然憑我是她的未婚夫?!?/br> 江遠朝一滯,不再多勸,拱手道:“侯爺,請吧。” 邵明淵再次見到江堂,才發(fā)覺這位威風八面的錦鱗衛(wèi)指揮使仿佛老了十幾歲,瞧著與垂暮老者無異。 人的精氣神沒了,活著就沒滋味了,而女兒就是支撐江堂那股精氣神的存在。 江堂摒退了所有人,與邵明淵面對面而坐。 室內很安靜,江堂沒有開口。